第38章 前夕 姬九祯是誰,她心中其實隐隐約約……
風月坊二樓窗前, 一個人兒臨窗而坐,身着水藍色流雲長裙,身姿纖細,陽光下映出的側臉如畫一般, 安靜而清麗。
戚柔垂着眼眸, 正在拆信。
這些日子, 她待在風月坊裏, 幾乎已經成了比秦媽媽還要大的主子。畢竟謝無妨不出現, 風月坊就是她說了算。
而她在這段時日裏,将風月坊上上下下暗藏着的心懷不軌的人悉數清走了一批。
同時,她也将風月坊中剩下被拐來的女子悉數遣散, 若願意便留下, 不願意便離開, 任由她們來去。秦媽媽看着肉疼, 卻不敢說什麽。
謝無妨日常有事要她交接,都是通過信件往來。
她也因為這個任務, 逐漸發現,謝無妨的探子竟然遍布大江南北,可以說是各處都有接應的人, 而他們交接的信息, 其中甚至還夾雜着……京城朝廷的事 * 情。
這若是深追下去,期間隐藏的事實定然更加可怕。
她沒有多想。
管那麽多做什麽?謝無妨愛做什麽做什麽,反正與她無關。
然而就在此刻, 戚柔打開謝無妨送來的信的那一瞬間, 臉上表情一僵,差點就控制不住自己把信扔了。
信中……謝無妨是這樣說的。
為了讓風月坊再複當日輝煌,請她去争選宮宴舞姬。
信中還強調, 讓她務必要拿到舞姬之首的位置,他相信她有這個能力。
相信她?
相信你個大頭鬼的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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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長這麽大就沒跳過舞,讓她去争選舞姬,還得拿舞姬之首,她倒是覺得憑謝無妨那股風騷勁,他比她還有可能奪魁。
戚柔凝視着樓下的街景,深呼吸了一口氣,小臉沒什麽表情,卻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信紙。
她并沒有直接拒絕。
是因為,謝無妨那只狐貍似乎早就知道她不願意去,特地在信的末尾補充了一句:
此事一結,她恢複自由身,從此不需要再為他繼續做事。
謝無妨果然知道她,知道她為了這個會答應去争。
可是為什麽,為什麽……
姬九祯是誰,她心中其實隐隐約約有了答案。
可是,為什麽?
為什麽冥冥之中,他與她的關系,總是割不斷斬不離?就算她如何想将他忘掉,卻終究沒有辦法……而如今竟又牽扯在了一起。
戚柔此時只覺得心中思緒起伏不定,她起身走到桌邊,倒了杯茶水,仰頭一飲而盡。
水珠順着她愈發顯得瘦削小巧的下颌滴落下來,她閉上眼睛,扶住桌沿輕輕喘氣。
片刻後,才睜開眼眸,喚了一聲:“紫蘿。”
屋門被推開,紫蘿走進屋子,朝她福了福身:“連翹姑娘。”
“跟秦媽媽說一聲。”
她的睫毛擡起,剔透的眼睛凝視着虛空某一處,像是下定決心一般,一字一頓道:“我去參加舞姬選秀。”
聽見這話,紫蘿眼中的驚喜頓時迸發,看了她一眼,生怕答應晚了姑娘便反悔,連忙道:“是,連翹姑娘!”
說完,立即轉身,歡歡喜喜地推門出去了。
***
皇宮內,朝陽宮大殿。
高座之上,齊西蘊一襲明黃長袍,倦懶地半倚在榻上。
她美眸半眯起,袍下兩條修長的腿交疊着,似乎十分困乏的模樣。
面前的案幾上堆着一些文書,其中幾本文書攤開,松松散散地搭在那兒,有些雜亂。
撚起幾根肩旁的長發,齊西蘊漫不經心地問身旁的宮女:“國師大人怎麽還沒來?”
宮女俯下身,擔着一萬個小心翼翼,回話道:“回陛下,國師大人應該在來的路上了。”
“嗯。”齊西蘊不冷不淡地應了聲。
過了一盞茶時間,在齊西蘊不知道朝殿門看去了多少眼後,朝陽殿外終于出現一個清冷的颀長身影。
身後還跟着兩個侍女,都低着頭,小心翼翼地随旁服侍。
那人跨入殿門,緩步走上前來。
他身後的冷白宮袍寬大而飄逸,伴随着 * 走動向後揚起,如天邊流雲,清清冷冷,稍縱即逝,讓他看起來恍如天人,分外難以接近。
到了臺階前,姬九祯停下步子,并未擡眼,只淡淡颔首,道:“女皇陛下。”
見到他,齊西蘊明豔的臉上頓時揚起笑容:“阿祯,你來了。”
她站起身來,正想走下臺階,卻聽姬九祯道:“陛下無需下座迎接。”
這句話聲音冷淡,帶着疏離,似乎對她的熱情半點感覺都沒有。
齊西蘊步伐一頓,看了不遠處的人半晌,紅唇撅起,溢出一聲輕哼,只是這聲輕哼,聲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聽得見。
她悻悻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回了坐榻。
看了桌案上堆疊的明黃文書,齊西蘊的美眸閃過一絲深藏的厭惡,似乎一點也不想看見大臣上奏的這些徒惹她厭煩的文書。
移開視線,齊西蘊擡眼看向姬九祯,語氣放軟,求助道:“阿祯,撫化那邊的事情,你大概聽說了吧。”
姬九祯依舊無波無瀾:“是。”
“阿祯,”朝陽殿內空空蕩蕩,除了一旁伺候的幾個宮女沒有他人,齊西蘊的聲音回蕩在大殿裏,帶着女兒家的嬌嗔,仿佛十分頭疼,“我該怎麽辦呢?”
她沒有自稱朕,也沒有擺出皇帝威嚴的架子,似乎在姬九祯的面前,她總是心服口服、甘拜下風。
姬九祯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立即回答。
過了片刻,才聽見他的聲音在大殿中淡淡響起,帶着安頓人心的作用。
“陛下以安撫為先,其餘的事情交給臣便是。”
齊西蘊盯着他,彎唇笑了,滿是依賴地道:“阿祯,我就知道你有辦法的。要是沒了你,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然而聽了這話,姬九祯面上卻仍舊沒有什麽波瀾。
見他從進殿到現在都一直站着,齊西蘊反應過來,吩咐宮女賜座。
宮女應聲要去,卻被姬九祯打斷:“不用了,陛下若沒什麽事情,臣有事在身,先退下了。”
“等等,阿祯!你才來多久,就急着要走?”齊西蘊不依不饒,美眸望着他,埋怨道,“我還有事情要和你說呢!”
見姬九祯并沒有拒絕,齊西蘊目光滿意,繼續說了下去。
“阿祯,你可知下個月便是三月三?”
“你這次歸來,朝廷反響極大,我想舉行一次國宴,好為你接風洗塵。”說到這裏,齊西蘊妩媚地笑了笑,蔥根般的指尖緩緩撫過面頰。
鮮紅的蔻丹顏色妖異,襯得她面容豔麗異常。
姬九祯不冷不淡,只道:“不需要。”
齊西蘊并沒有在意他的拒絕,手指搭着下颌,嬌嬌然說道:“阿祯,這麽久了……你都沒有女人。這次宴會,我向天下網羅了貌美出挑的女子,屆時,她們會在宴會上獻舞。若你喜歡,便盡管挑去,我不會介意……”
不料,她的話還未完全說完,便被姬九祯毫不留情地冷冷打斷。
“臣的事情,不勞陛下費心。”
只見臺階下, * 姬九祯眉眼清冷,退後一步,示意性地行了一禮,随即便轉身離開了大殿。
姬九祯身後的兩個宮女不敢直視女皇陛下,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連忙快步跟着一起出去了,生怕被陛下的怒火牽連。
齊西蘊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另一只搭在榻臺邊的手緩緩攏起,鮮紅的蔻丹在殿外傾瀉下的光亮中,泛着冷光。
她身旁随侍的宮女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怒氣,心中畏懼,卻還是硬着頭皮,小聲安慰道:“女皇陛下,國師大人應當不是故意的……”
“閉嘴!”齊西蘊突然尖聲道。
尖銳刺耳的女人聲音在空蕩的朝陽殿一層層回蕩出去,顯得十分可怖。
那宮女吓了一大跳,頓時“撲通”一聲跪下去,哭喪着臉求饒道:“是奴婢多嘴,是奴婢多嘴……求女皇陛下饒命!”
連帶着其他幾個宮女也跪下去,大氣都不敢出。
齊西蘊緊握着龍座的扶手,閉上眼睛,掩去眼中的狠厲與憤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将那口氣徐徐吐出來,她才睜開眼睛,似乎想起了什麽,冷冷勾起唇角,道:“讓蘇因循過來。”
宮女匍匐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應了聲:“是、是!”
說完,立即爬起來,飛快跑下臺階。
其他宮女依舊跪在地上不敢擡頭,心中卻默默為女皇口中的人默哀。
這蘇因循大人雖然在後宮之中最受女皇寵愛,卻不是因為其美貌,也不是因為其乖巧聽話,而是因為……
因為他那肖似國師大人的臉。
想到此時女皇陛下正值盛怒,怕就是為了叫蘇因循大人過來撒氣,在場的所有宮女無一不心知肚明,深感畏懼的同時,卻更加覺得惋惜。
次次都是這樣,毫無例外。
每當女皇陛下在國師大人那兒吃了癟,都會把蘇大人叫來。
現在,那位蘇大人過來,怕也是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