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風月 “舞姬選秀?”
戚柔以為自己聽錯了, 眼中頓時浮現不可置信的神色:“你想讓我做你的探子?!”
“當然不是。我哪裏舍得讓小美人為我當探子呢?”謝無妨敲了敲骨扇,滿不在乎地笑道,“不過就是替我收些消息罷了。”
戚柔蹙起眉梢,沉默了片刻。
半晌, 如鴉羽般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她才閉上眼睛, 深吸一口氣, 一字一頓道:“謝無妨, 你分明知道,當初我是怎麽進風月坊的。”
以謝無妨的手段和地位,不難知道她這其中的緣由。
可他既然知道, 當初她是被騙進風月坊的, 所以現在, 他是想讓她再次重溫曾經的噩夢嗎?
謝無妨凝視着她, 懶洋洋地笑了一下,語氣散漫:“放心。這一次, 風月坊裏再沒有人敢欺負你。”
聞言,眼前的人兒怔了怔,轉頭看向他。
沒想到, 不待她心中微微觸動, 謝無妨下一刻便換了一副神情,宛如狐貍一般,十分欠揍地, 笑眯眯地補充道:
“除了我。”
他似乎很有自知之明, 說完,不待眼前的人兒炸毛,施施然起身, 笑睨了她一眼,便吊兒郎當地離開了。
戚柔:“……”
看着這一幕,身後不遠處站着的紫蘿陷入了迷茫。
爺和連翹姑娘到底是什麽關系?她怎麽越發看不懂了?
***
江撫鎮,風月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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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前,因着小姑娘的那件事,白衣公子帶人闖坊鬧了一出,不僅坊中那位地位最高的爺受了傷,連帶着不 * 少下人都多多少少挂了彩,更別說損失的銀子和物品了。
為此,秦媽媽可是操碎了心,整日心驚膽戰,晚上連覺都睡不好,生怕哪日早上起來,就有人讓她收拾包袱滾蛋。
縱然是事發突然,但畢竟管坊不力,她作為老鸨也有責任。
風月坊中的人清了一批,又換了一批人,不少坊中的姑娘見勢不好,也紛紛尋了理由離去了。
不知道為什麽,秦媽媽總覺得有人在暗中打壓風月坊,甚至是似乎想讓風月坊閉坊,從此關門。
只是,上頭的那位爺既沒發話,也沒什麽指令,眼瞧着風月坊的風頭就要過去了,秦媽媽又是焦急又是擔心,卻不敢去問,只能幹着急。
但今日,卻有小厮上門回話,說爺送了位姑娘過來,是來助秦媽媽一臂之力,讓她且好生招待着。
于是,得到這消息之後,秦媽媽立刻帶了人,到風月坊門口候着。
那陣勢擺的極大,生怕哪裏做得不好,就怠慢了這頭一位能讓爺另眼相待的姑娘。
戚柔此次出來,原以為只是自己一個人,沒想到紫蘿卻說,既然爺把她派來服侍連翹姑娘,那她便是連翹姑娘的丫鬟了,說什麽也要跟着。
既然謝無妨不反對,多帶個人也無所謂。
一路出了宅院,紫蘿扶着她走上馬車,馬夫一甩馬鞭,馬車便辘辘駛去了風月坊。
等馬車即将到達風月坊門前,直到紫蘿提醒,戚柔才恍然回過神來。
這一路上,無意識間,她竟緊緊捏住了手中的絲絹,紫蘿出聲喚她,她也全然像是聽不到似的,沒有什麽反應。
而如今尚且春寒料峭,她的手心已然出了薄汗。
那一日的事情,一直是她的心結,縱然最後沈傾帶人趕到,在關鍵時刻救下了她,但總歸在她心中留下了陰影,揮之不去。
……
摒棄心中的雜念,戚柔定下心神,對紫蘿輕輕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風月坊前,秦媽媽早已帶了不少人守在門口,又是期待又是着急地等候着。
路過的行人看見風月坊這陣仗,不由紛紛側首,好奇地看過來,不明白風月坊這是在做哪一出。
恰好此時,秦媽媽眼尖,遠遠的便瞧見爺府上的馬車從街邊駛來,立即吩咐下人道:“都過來,動作快點!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要是怠慢了這位爺派來的姑娘,有的你們苦頭吃!”
話放完,秦媽媽轉過頭,臉上露出洋溢的笑容,帶着人走上前去,到了馬車旁候着。
不多時,只見馬車簾子被一雙素手掀開,随即從裏頭鑽出一個婢女模樣的丫頭,紫蘿率先跳下馬車,然後轉回身去,為車廂中的人掀開簾子。
在衆人的注視下,一個身着鵝黃色小衫,身姿窈窕纖細的女子彎腰從車廂走了出來。
女子五官秀美清麗,一雙眼眸似蘊了星子,明澈而幹淨。朝衆人看來時,衆人只覺得呼吸不由一頓,随即深深自慚形穢。有 * 幾人甚至移開了視線,不敢直視,生怕心中的念頭染污這等人兒。
當真是位不可多得的佳人,怪不得能被爺看重。
下了馬車,那女子掃了秦媽媽等人一眼,眼中無波無瀾,卻仍是禮貌性地彎了彎唇,輕聲道:“秦媽媽好。”
這一照面,秦媽媽簡直如遭雷劈。
要知道幾十年來,她一向左右逢迎,話總說得取巧好聽,沒想到此時卻震驚得說不出話,只結結巴巴道:“姑、姑娘娘……”
那女子正是戚柔。
戚柔睫毛微垂,淡淡福了福身,勾唇道:“連翹見過秦媽媽。”
她的身後側方,紫蘿虛扶着她,姿态不卑不亢。
今時已經不同往日,眼前的女子與當初被迫綁來、身不由己的小姑娘,已然是天壤之別,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秦媽媽不愧是在風月坊管了許多年的老練人,很快便認清了眼前的狀況。
“不敢、不敢!”但既然已經認出戚柔,怎麽可能還敢受她的禮,秦媽媽慌忙擺着手,幹笑着說道,“我一個粗人,哪裏能受得了姑娘的禮!連翹姑娘……外邊天寒地凍的,別凍壞了身子,我們快進坊裏說吧。”
戚柔沒說什麽,跟在秦媽媽身後,走進了風月坊。
不知是不是因為經過了不久前鬧坊那件事,風月坊中冷清了不少,當初紙醉金迷,花酒惑人的景象不複,坊中的生意是明顯不如之前了。
将跟在後頭的下人驅散,秦媽媽帶着戚柔順着坊中樓梯,走上二樓,進了一間上房,安頓她們坐下。
“恬兒,還不快給連翹姑娘倒茶?”
秦媽媽斥責一句,見婢女誠惶誠恐地上前伺候,才轉頭看向戚柔,擠出一個笑容,道:“連翹姑娘,當初是我不好,沒能、沒能……沒能好好招待姑娘,往後希望姑娘莫要、莫要……”
“不是招待不好的問題,”戚柔清清淺淺地笑了一下,“只是,還請秦媽媽日後莫再做這種事情了。”
秦媽媽站在旁邊,忙不疊點頭:“哎哎,好!”
婢女倒完茶水,畢恭畢敬地将茶杯遞到她面前,戚柔垂眸睨了一眼,沒有動,“我聽說坊中情況最近不太好,是麽?”
“是啊!”說到這裏,秦媽媽頓時垮下神情,一臉愁緒,“這一段時間,風月坊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姑娘要走的走,要離開的離開,留在風月坊裏的姑娘不多了。”
“而且,連翹姑娘你有所不知,如今這周邊情勢緊急,南境撫化和大綏關系又這樣緊張,我們江撫鎮在大綏邊界,搞不好哪天兩邊舉兵打起來,第一個殃及的就是我們了。你說、你說我們這一坊的姑娘,該怎麽活啊!”
聞言,戚柔睫毛微垂,似在思襯,沒有說話。
過了半晌,她才開了口:“謝無妨對這件事情,是什麽意思?”
來不及驚詫連翹姑娘對爺的稱呼,秦媽媽思來想去,還是為難地回答道:“爺……爺沒有确切地 * 說什麽。”
她就知道是這樣。
戚柔持着茶杯,纖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杯身,若有所思道:“江撫鎮上只有風月坊一家青樓嗎?”
“還有一家倚紅樓,離這裏有兩條街。”
“倚紅樓那邊的情況怎麽樣?”
秦媽媽琢磨了一下:“也差不多,但是肯定比我們風月坊好。但是聽說,倚紅樓那邊正在挑人籌備宮中舞姬的選秀,因此并沒有特別招攬生意。”
聽了這話,桌邊人兒似乎捕捉到了什麽字眼,小巧的鼻子輕皺了皺:“舞姬選秀?”
“嗯。”秦媽媽點頭道,“因為隐退許久的國師大人回朝,事關重大,女皇陛下準備在殿前舉行國宴,屆時宴會上需要十三位舞姬登臺獻天舞。女皇陛下大概看膩了宮中舞蹈,要從民間挑選。”
“這可是一次能夠進宮的大好機會,而且,萬一在宴會上被國師大人看中了,那可不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要知道……國師大人是什麽人,那可是連女皇陛下都要仰仗的大人物!所以這一次不少女子都鉚足了勁兒練習,想到時被選上呢。”
“再者,從另一方面說,這要是哪家青樓的淸倌兒被選上了,那家青樓也就到了出頭之日了!”
說到這裏,秦媽媽啧啧嘆息,滿臉皆是豔羨之色。
戚柔卻擱下茶杯,垂着眼眸,問道:“那風月坊為什麽不準備呢?”
“哎呦,我的連翹姑娘!”秦媽媽垮着臉,看着她說,“你這不是瞧見我們坊裏的情況了嗎?如今我們風月坊的姑娘,要走的走,要離開的離開,就沒剩下幾個,連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哪還有時間精力去準備這個?”
“不過……”
秦媽媽欲言又止,看了她好幾眼,猶豫着沒說出話來。
戚柔擡起眼眸,看向秦媽媽:“什麽?”
“不過,”秦媽媽觀察了一下她的臉色,見無大礙,才攏着手,小心翼翼地笑道,“不過……不過既然連翹姑娘來了,我們風月坊這就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