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撫 “想從前,姬九祯大人仍是國師時……
早上醒來時, 外面的風雪已經停了,日光透過窗棂照進竹屋。
戚柔揉着惺忪的睡眼,掀開被子,軟綿綿地坐起來。
讓自己勉強清醒了一些, 她朦胧地擡起頭, 環顧四周一圈, 視線落下, 卻發現自己睡在床上。
腦子一時間轉不過彎來, 戚柔呆了 * 一呆。
她昨夜不是在窗戶邊麽……是她夢游了麽?
沒有在意那麽多,她收斂心神,晃了晃腦袋, 清醒一些便下了床。從後門出去簡單洗漱完, 踩着鞋子, 從前門“噔噔噔”跑出竹屋。
昨夜下了一晚上的雪, 藥廬外面的地上被白雪覆蓋了厚厚一層,阿詢此時正拿着掃帚, 心無旁骛地清掃地上的殘雪。
見她此時才醒,阿詢擡頭,杵着手上的掃帚, 無語地看過來:“這都什麽時辰了, 你還知道起床啊?”
“我……是我睡過頭了。”她有些心虛地抿了抿唇,不知道說什麽,只好問, “沈傾呢?”
阿詢聳了聳肩, 低頭繼續掃雪,無奈道:“公子不久前剛出門了,大概有些事情要辦吧。”
“哦, 對了。”他忽然又想起什麽,一邊掃雪,一板一眼地補充道,“公子讓你今日把藥書的第三卷 背下來,他晚些回來時要檢查。”
站在不遠處的戚柔聽完,一言不發,細聲細氣地“嗯”了一聲,便轉過身,走回藥廬。
小姑娘這般模樣,倒像是乖乖回去背書了。
阿詢原還在等戚柔讨價還價,只是等了許久,都沒聽見聲音,他納悶地擡頭看過去,卻見小姑娘那襲緋紅色的身影已然進了藥廬。
“戚柔今天真是奇怪,聽到要背書,居然一句話也不說。”阿詢嘀咕了一句,搖了搖頭,十分納悶。
最近自家公子奇怪,戚柔也奇怪,感覺無論哪哪兒都透着些不對勁。
Advertisement
真是怪了。
難道……發生了什麽他不知道的事情?
***
戚柔回到竹屋中,從櫥櫃中拿了本書,随手翻了幾頁,卻并不像要準備背書。
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沒有落在醫書上面,“嘩啦啦”翻了幾頁,便将書放了回去。
視線移過,窗外竹林窸窣,青葉覆雪,一片霜寒冰冷之意。
戚柔看着屋外的景象,漆黑的眼眸微微出神。
她今日……想去一趟江撫鎮。
想去江撫鎮找點事情做,好賺些銀子買月牙挂墜。至于背醫書的任務……回來再說好了。
想到這裏,小姑娘說服了自己,随即蹑手蹑腳地來到門邊,輕輕拉開屋門,從門縫看出去。
阿詢還在認真掃雪,壓根沒注意她這邊的動靜。
輕輕合上屋門,戚柔咬唇,眼底泛起狡黠笑意。
她踮着腳尖,從後門出去,小心翼翼地繞了個彎兒,趁着阿詢沒注意,飛快跑了出去。
***
再過不久便是臘月三十,江撫鎮許多商鋪的門前,都挂上了大紅燈籠。
人流如潮,摩肩接踵,四處皆是到街上來采辦年貨的百姓,年節的氣氛愈發濃烈了。
小姑娘漫無目的,用指尖轉着散落肩頭的發絲,邊走邊逛,穿梭在人群中。
她身影嬌小清麗,氣質出衆,攜着清甜香氣翩然而過,所經之處,不由引得衆多年輕男子頻頻回頭看她。
走馬觀花一般走完這條街,戚柔拐過街角,步子卻頓了頓,打量着四周 * 的景象,剔透的大眼睛裏浮現淡淡疑惑神色。
不遠處——
人群熙熙攘攘,熱鬧非凡,一片繁華景象。
可若仔細看了,能發現幾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竟然站着一些身穿盔甲、手拿武器的士兵。
可是,這裏并不是京城,也并不在京畿附近,只是個普通的小鎮子,怎麽會有士兵?
戚柔心中有不好的預感浮現,只是,這種預感一閃而過,很快便消失不見。她雖疑惑,卻也沒有多想,一眼掃過去便罷。
小姑娘收回視線,哼着輕柔婉轉的江南小曲兒,往前走去。
經過幾個小攤子之後,戚柔不經意間轉過腦袋,注意到了旁邊一家生意紅火的酒樓。
酒樓的生意很好,進進出出的客人絡繹不絕,十分紅火。
她有些好奇,想去湊湊熱鬧,便跟着上了臺階,順着人流走進去。
只是因身材嬌小,戚柔一走進去,便淹沒在許多進酒樓的客人裏。進了酒樓,店小二也沒看見她,各自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她也沒在意,自顧自來到酒樓一層的櫃臺前,整個人趴在木櫃上,小臉是煞有其事的認真:“請問,你們掌櫃的……”
櫃臺旁坐了個拿着算盤的老頭子,聽見她的話,擡頭扶了扶老花鏡,透過鏡片,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掌櫃的在後堂,怎麽了?”
戚柔扭頭,往四處看了看,又轉回來,鴉羽般的睫毛輕眨了眨,小聲問道:“請問,你們酒樓可還收夥計?”
老頭子眯着老花眼,往她身後看了好幾眼,有些不相信地扯着眉毛,遲疑問道:“就你嗎?”
見戚柔不似說笑,老頭子再次扶了下老花鏡,也沒說什麽,轉頭叫來夥計,吩咐他到後堂去問掌櫃了。
夥計很快便帶回了消息。
老頭子聽完掌櫃的恢複,朝她擺了擺手,将推到一旁的算盤和賬簿拿了回來,道:“小姑娘,我們酒樓不收夥計。要是收了你,不是明擺着我們酒樓欺負小丫頭嗎。瞧你模樣生得這麽周正,在我們酒樓當夥計,老頭子瞧着也不忍心,你還是走吧。”
一聽這話,小姑娘希冀的神情頓時垮了。
見她沒走,只一副悵然若失的模樣,老頭子搖了搖頭,想起什麽,又緩緩說道:“小姑娘,再過不久,這裏應該便不大太平了。老頭子我勸你一句,像你這樣的姑娘家,還是別孤身出來找活計了,早點找個好人家嫁了,過日子去吧。”
戚柔捕捉到了異常的字眼。
她蹙起眉梢,不解地問:“這裏會變得不太平?怎麽說?”
聽見她的問題,老頭子沒有立刻回答,先若無其事地往四周看了看,确定酒客們都在猜拳聊天,沒有注意這裏,才慢吞吞地扶了扶老花鏡,壓低蒼老的聲音,說道:“你适才進來的時候,看見外面的士兵沒有?”
戚柔輕吸了口氣,不可置信地看着老頭子:“他們、他們真是朝廷的士兵?”
“那可不。” * 老頭子看着酒樓大門外來來往往的百姓,語速很慢,感嘆道,“我們這種小鎮子,原以為……沒想到有一天,也會有大人物降臨啊。”
末了,老頭子回過神來,扶了扶老花鏡,一邊重新看向賬簿,一邊幽幽嘆道:“不太平咯,不太平咯……”
他似乎十分感嘆,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咳嗽一聲,老頭子搖了搖頭,慢慢撈回算盤,繼續算賬。
小姑娘心中情緒複雜,有些悵然若失地低下頭,走出酒樓大堂,心中不知念叨着什麽。
大綏……真的要不太平了麽?
酒樓外的街道熙熙攘攘,一個阿婆站在酒樓大門的旁邊,正在售賣糯米團。随着木蓋子掀開,滾燙的熱氣随之滾滾蒸騰而上。
阿婆給幾個孩子裝好糯米團,孩子們蹦跳着,便歡快地離開了。
合上木蓋,阿婆擦了擦手,忽然注意到一旁神游天外的她,有些奇怪,不由笑容和藹地問道:“小姑娘,你怎麽了?”
戚柔很快回過神,看過去,抿唇道:“我沒事,阿婆。”
“你一個人嗎?”阿婆問。
“嗯。”
“小姑娘,你一個人出來,可得當心些。”
“謝謝阿婆。”戚柔彎唇笑了下。
天氣寒冷,阿婆攏了攏棉衣,移開視線看向四周,笑着呵了口白氣:“今日可真是個不同尋常的日子。”
戚柔怔了怔,小臉有些遲疑,不知道為何,她忽然朝幾個不起眼的角落裏看了過去:“是因為那些士兵嗎?”
“傻丫頭,哪是因為他們?”阿婆哈哈笑了兩聲,望向角落,說道,“士兵出現在這裏,算不得上什麽不尋常的事情。你說,哪裏見不着士兵呢?真正不同尋常的,是我們大綏朝廷上的那些高位者啊……”
戚柔低着腦袋,似乎出了會兒神,繡鞋有一下沒一下地踢踏着,不久便将地上尚未融合的白雪抹平了。
“高位者?”她抿着唇,有些不解地問,“是女皇陛下?”
“嗯。”阿婆慢慢點了點頭,仿佛想起了什麽,看着日頭,眯起眼睛道,“确實是女皇陛下。不過我們大綏,還曾出過一個驚才絕豔的人……那,才真是不可取代啊……”
戚柔認真聽到這兒,纖長的睫毛微擡,看向阿婆。
只見阿婆皺紋蒼老的臉上滿是尊敬,語氣追憶,十分感慨:“想從前,姬九祯大人仍是國師時,滿朝文武從服,天下諸侯來歸,無一不是姬九祯大人的功勞……”
然而,說到這裏,又有過路的人來到攤子前買糯米團,阿婆朝她笑了一下,表示歉意,便轉身走回攤子前,熟稔地掀開木蓋,給客人打糯米團。
戚柔睫毛下的烏黑眼眸輕眨了眨,心中細細念着“姬九祯”這三個字。
姬九祯……是當朝國師?她從前怎麽沒聽說過。
沒有去想那麽多,戚柔擡起頭,準備離開,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四周。
可是,下一瞬,她整個人卻僵在原地。
視線停駐, * 不可置信之下,只覺得渾身一陣陣的發冷。
透過那滾滾而起的雪白霧氣,不遠處,二樓客棧背對着她的那個身影,被渲染得有些模糊不清。
可那颀長清絕的身姿,冷白風華的氣度,那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她再熟悉不過了。
沈傾……
為什麽會在這裏?
還有,靠近他身前,在他耳畔巧笑嫣兮,容貌美豔的女子,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