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周三一大早,李呈蘊帶禾真去了駕校。
練車場大多是剛滿十八歲的大學生,故作成熟的穿着下是看起來稚氣未脫的臉,在禾真填表格的時候,發覺李呈蘊多看了兩眼旁邊正在倒車入庫的女孩,像是有人在他胸口燒了一把火,比平時還要旺些。
李呈蘊沒安慰他,只是挑着眉站在一邊看他在練車場上發瘋,直到教練走過來,李呈蘊又裝作十分有禮貌的模樣,一邊微笑一邊彎腰鑽進車後座。
按道理他應該考完科一之後才能練車,但有錢能使鬼推磨,李呈蘊的有錢程度足以讓禾真坐在駕駛位上摸上幾把方向盤了。
穿着皮夾克的男人坐在副駕駛,腳軟塌塌地放在剎車上,他把車窗搖下來,一邊從口袋裏拿煙一邊指導禾真挂擋。
“對,然後慢慢松離合,然後輕踩油門……”
後面的半句禾真一句也沒聽進去,在看到長方形後視鏡裏李呈蘊的眼睛之後,他就開始走神。
人都是會死的,他想過最浪漫的去死方式就是車禍,他和愛人都要坐在車上,然後在零點幾秒之後就被撞得支離破碎分崩離析,胳膊腿亂飛,濃稠的血水順着不平整的地面流到一起。
這麽想着,腳下的油門猛地踩到底,發動機嗡嗡直響,原本支着車窗準備點煙的教練眼睛睜的好大,他一邊大聲吆喝一邊伸手去握方向盤,腳底的剎車也是反應過來之後才踩下去的。
距離前方爬滿綠色爬牆虎的磚牆只差不到一米,教練抓着安全帶對他破口大罵,唾沫星子飄在車廂裏。
在充斥着廉價煙草味的空氣裏,禾真再一次看向後視鏡,他看到李呈蘊彎成月牙的眼睛,還有上揚嘴角旁邊很淺的梨渦。
禾真也開始笑,他趴在方向盤上,使勁去踩油門,可惜教練提前挂了空檔,美好的殉情故事并沒有走到結局,只留下空轉的油門在水泥地面上留下飄起的白煙。
教練推開車門跑了,李呈蘊停了一會兒,扒着副駕駛座椅,跨過中央扶手盒坐到前面。
李呈蘊沒說話,左邊的一小片衣角被卷起來,露出緊致漂亮的小腹。
禾真的手覆上去,肌膚是滾燙的,比他的手心要燙的多,于是他把手探進去,順着微微突出的肋骨往上,停在起伏的胸口。
還是沒能忍住,禾真扯着安全帶去親李呈蘊的耳朵,李呈蘊貼近他,把他的手從衣服裏抽出來,背到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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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永遠在一起就好了。”
禾真看着李呈蘊的眼睛,很快改口,“也不用永遠,現在在一起也挺好。”
李呈蘊的嘴唇上一片一片的陰影,而他很快就吻到陰影上,沒有什麽浪漫上檔次的大提琴,只有不停空轉嗡嗡直響的發動機和不斷膨脹的空氣。
那天李呈蘊看起來心情很好,他坐在副駕駛偏着頭問他想先學什麽,禾真想到以前看過的單手打方向盤倒車的視頻,把着方向盤說:“學倒車吧。”
李呈蘊很輕地挑了挑眉,擡手替他換了一下擋:“踩油門吧,方向盤往左打死。”
禾真照做了,黑色桑塔納開始在水泥地上打圈,李呈蘊笑夠之後踩下剎車,車子後輪在地上劃出一道長長的黑印。
大概大家都發現練車場有兩個神經病,很快偌大的場地上就只剩下了他們一輛車。
禾真覺得自己的唯一的優點應該是還算聰明的腦子,但是側方停車練了好多遍都沒能停進去,後面的擋柱連着被他撞了好幾次,歪歪斜斜地倒在草地裏。
最後還是李呈蘊先沒了耐心,他把剎車踩到底,側頭面無表情地看着禾真:“你能不能認真點。”
“我很認真了啊。”
秋日晌午的日頭也烈的厲害,陽光把車內的皮質座椅曬得滾燙,烘出不太好聞的味道,按照李呈蘊的潔癖程度,他現在應該會皺眉捂住口鼻。
“側方看着我能倒進去嗎。”
禾真還在傻笑,李呈蘊壓低身體,手按着他的後頸,沒什麽感情地說:“再看把你眼睛摳出來。”
太假了,禾真看着李呈蘊,李呈蘊現在就像是被拔掉牙齒的獅子,按照他的德行,早在他說摳眼睛之前就應該把他戳瞎了,他又開始沾沾自喜。
禾真捧着李呈蘊的臉親了一口,李呈蘊沒什麽表情,于是他又親了一下,啵的一聲,動靜很大。
李呈蘊伸手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推遠了,按在拇指下的血管砰砰地跳,是年輕的身體在叫嚣。
禾真又湊過來想要接吻,李呈蘊掐着他脖子的手用了點力,把禾真穩穩地緊固在駕駛位。
“側方停進去了再親。”
李呈蘊笑了出來,禾真能感覺到他的指腹很輕地摩挲他的皮膚。
“是獎勵嗎?”
禾真問他。
李呈蘊唔了一聲,看着禾真無所謂地回答:“算是吧。”
“那我能要你脖子上的墜子嗎。”
禾真盯着李呈蘊脖子上的黑色線繩,他之前從來沒見過,禾真看了一會兒,低聲說:“我要是停進去了,你就送給我。”
李呈蘊只是看他,陽光照在李呈蘊的側臉,黑漆漆的眼睛像一汪水。
他那天在練車場來來回回轉了将近六個小時,側方無數次還是沒能停進去,每次後車輪都會壓過白線,一直練到車場四個角的射燈亮起來,一直在旁邊抽煙的駕校老板走過來,敲了敲駕駛位的車窗。
禾真把窗戶搖下來,老板把太陽鏡拉到鼻尖,扯了扯嘴角說:“差不多就行了吧小夥子,車尾的防護都快被你撞掉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李呈蘊連着踩了兩下剎車,車子有些詭異地颠了幾下,李呈蘊往車窗外看,十分有禮貌地笑了笑:“他想練就讓他練,我錢帶夠了。”
禾真被這種濃厚的資本主義感染了,他奮起直追,企圖能在五把之內把車停進線內,但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
從練車場往外走,禾真聞到暴曬之後的青草味,李呈蘊還和平時一樣,始終比他快出半個身子。
“我們玩石頭剪刀布吧?我贏了的話你就把那個墜子送給我。”
禾真拉着李呈蘊的手臂,小跑兩步站在他身前。
李呈蘊瞥了他一眼,說:“你要是輸了呢。”
“那我就給你上一次。”
“合着輸贏都是你爽啊。”
李呈蘊伸手把禾真推到一邊,語氣很淡,但禾真還是捕捉到李呈蘊嘴角翹起的幅度。
禾真耍賴很有一手,反正他沒皮沒臉,如果到必要的時候躺在地上撒潑打滾也是可能的,李呈蘊不可能拗的過他。
“石頭剪刀布。”
李呈蘊忽然開口,動作也很快,禾真聽着就被帶過去,緩過神的時候手掌已經在半空中攤平,而對面是一個大大的剪刀。
禾真很快反悔,他扯着李呈蘊的袖口,試圖強行把李呈蘊的手塞回去:“重新來,剛剛那把不算。”
就那麽塞了塞去,李呈蘊的手就真的被他塞進袖口,禾真愣了一下,擡起頭看李呈蘊的臉。
李呈蘊的眼皮耷拉着,臉上挂着很淡的笑,他擡起垂在身側的手朝禾真勾了勾,禾真很乖巧地把頭湊過去。
李呈蘊捏着他的下巴和他接了一個吻,接着手伸到頸後,勾着黑色線繩套在他的脖子上。
在橘色光線下,禾真低頭看,垂在胸前的是黑色的鈴铛,明明他一次都沒有贏,但是李呈蘊還是放水了。
那天晚上李呈蘊在街口和他道別,禾真的腦袋埋在李呈蘊的頸窩,酒氣和皂香混在一起,聞得人神志不清。
禾真的心口泛酸,他拉着李呈蘊的手,在斑駁的樹影下濕吻,中間他咬了李呈蘊兩次,一次是不小心,一次是故意的。
分開的時候禾真對李呈蘊說明天見,但是再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天,他穿着白色衛衣坐在酒店,隔着桌子看坐在對面眼神如冰一樣冷的李呈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