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這是周安撞破李呈蘊和禾真接吻之後,他第一次和李呈蘊打照面。
周安不排斥同性戀,甚至在盛游父親來學校辦退學手續的時候,還偷偷給盛游發過加油之類的短信,但是喜歡同性這件事不該發生在李呈蘊身上,周安說不出理由,就是覺得不應該。
現在李呈蘊倚着門站着,從容不迫的和他打招呼,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似的擡手指了指門內:“安千秋在裏面和律師談,因為她父親沒有留下遺囑,所以還挺難辦的。”
“什麽難辦?”
周安皺着眉問。
李呈蘊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擡腿踩了踩腳下那塊地磚:“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這塊地早晚要扒了重建的,死者沒有留遺囑,沾點關系的七大姑八大姨來了有五六個了吧。”
“不過都被趕走了。”
李呈蘊回頭看了一眼,視線穿過門縫停在一片深藍色衣角,停了一會兒才說:“禾真恨不得撲上去咬人。”
聽見禾真的名字,周安忍不住去看李呈蘊的表情,可惜李呈蘊并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李呈蘊,我知道你不喜歡別人幹涉你太多,但我還是得多一句嘴。”
周安聲音壓得很低,“你跟禾真到底是不是玩真的?如果你是為了報複之類的,我勸你趁早收手……”
“你不進去嗎。”
李呈蘊很沒禮貌地打斷他,往後退了一步給周安讓出位置,“進去吧。”
正是日落的時間安千秋坐在閣樓裏點了第七支煙,她躺在老舊的藤椅上直勾勾地看落了灰的房梁,稍微一動身下的椅子就吱吱響。
“你說他為什麽成年成年的躺在這上面啊?又不舒服,硌的後背生疼。”
安千秋翻了個身,看盤腿坐在旁邊的禾真,“以前好像這上面還有塊布,但是我媽走了以後他就不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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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真轉過頭,透過昏暗的光線對上安千秋布滿血絲的雙眼,他拿走安千秋指間的煙叼在嘴裏,猛地吸了一口,濃稠的白色煙氣從嘴角溢出來,禾真在濃霧中眯了眯眼。
“你抽煙抽這麽狠不怕李呈蘊抛棄你啊?”
安千秋雙手折疊撐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
禾真不想在這個時間講自己的事,所以只是笑着搖頭,橘色火星順着動作往下落,在快要掉在幹燥的木地板上之前,禾真伸手抓住了。
安千秋揉了揉眼睛,她笑着從椅子上坐起來,走到窗邊,雙手撐着窗臺輕輕一跳,穩穩當當地坐在窗臺上:“說一說嘛,就當是分一點好運給我。”
可能是因為他太想分一點好運給安千秋,所以他在放着他和李呈蘊故事的瓶子裏塞了很多棉花糖,他講李呈蘊靠近時會微微低頭,牽手時總是先握他的手腕,然後手指再一點點滑向手心,還講他們抵着斑駁牆面接吻時李呈蘊插在他發間的手。
“李呈蘊還是做你的男朋友了。”
安千秋像是發自內心的感慨,視線越過他落在門口。
禾真咬着煙蒂微微仰頭,雙手撐在身後,肩頭聳着:“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夢想。”
安千秋翻了個白眼,接着朝門口擡了擡下巴:“喏,你的夢想站在門口呢。”
李呈蘊聽情話也沒什麽表情,他抓着周安的領子把周安推到身前,然後沖着安千秋略點點頭:“周安想和你說話。”
李呈蘊大步走進去,老舊的木地板被他踩的亂叫,禾真安靜地和李呈蘊對視,頓了幾秒,李呈蘊抽走他嘴裏的煙,随手抽了一張紙巾墊在桌面把煙碾滅了。
禾真跟在李呈蘊身後,下樓梯的時候,禾真低頭看李呈蘊落在他身前的影子,于是他接下來的每一步都踩在李呈蘊的胸口,在走出卷簾大門時,李呈蘊轉過身。
明明和李呈蘊什麽都做過了,但是當他和李呈蘊對視的時候,偶爾還是會手心出汗。
“是不是覺得很感動啊?”
禾真笑了笑,靠的和李呈蘊近了些,“我說你是我的夢想。”
李呈蘊的唇角小幅度地往上揚了揚,抱着手臂低頭看他,說:“你不是知道我站在門口才故意說給我聽的嗎。”
禾真早就知道自己那些小把戲在李呈蘊眼裏都不怎麽管用,他的額頭抵着李呈蘊的胸口,嘴角恨不得咧到後腦勺。
李呈蘊垂眼看笑得身體發顫的禾真,從他的角度,又能看到禾真後背微微隆起的骨頭。
他現在懷疑禾真是知道自己的背漂亮,才故意露給他看的。
這種事,是禾真能做得出來的,而他自己也清晰明了,睜着眼睛一步踏進禾真包裝精美的小把戲裏,心情好的話也能陪他演上一會兒。
禾真終于笑夠了,他在黑漆漆的天空下擡起頭,不輕不重地在李呈蘊的下巴上咬了一下,含混不清地說:“你真的是我的夢想,沒騙你。”
頭頂的感應燈亮起來,李呈蘊站在光裏,眉眼都變得比白日更加深刻,他伸出手去摸禾真的耳垂,然後聲音很低地問:“那別的呢,你都騙我什麽了?”
“沒什麽啊。”
禾真笑起來的時候鼻尖會輕輕皺起,他看李呈蘊平靜的眉眼,又重複了一遍:“沒什麽。”
接下來的幾天,安千秋都沒去學校,她和輔導員請了長假,起初輔導員還不樂意,但後來看到安千秋交上來的申請報告後,一個快二百多斤的大男人還偷偷在廁所抹了眼淚。
禾真縮在板凳上看屏幕上的底稿,看了一半就忍不住搖頭感嘆:“這寫的比我高考作文還好,是看幾個字就能感動中國的程度。”
“寫的好吧?”
安千秋趴在桌上,手裏夾着還沒點的煙,她的眼睛眯成一條線:“随便在網上找了個寫手,讓他幫忙加工了加工。”
安千秋不是說謊的天賦型選手,起碼像禾真這種高手就迅速識破了,禾真點頭附和,安千秋笑着走到窗邊點煙,一根煙還沒抽幾口,安千秋蹦着跳着把煙丢掉,拉開衣櫃門挑衣服。
“我要出門啦。”
安千秋在禾真提問之前先說出口,她從櫃子最裏面扒拉出一件鵝黃色的蕾絲上衣,側身對着穿衣鏡比劃。
禾真走到窗邊往下看,陽光下最顯眼的是鐵門旁閃着銀光的車标。
“那周安呢?”
“什麽周安。”
安千秋坐在化妝鏡前,手裏攥着一根黑色管身的口紅,她抹在下嘴唇,用力抿了兩下之後和鏡子裏的禾真對視,濃郁的紅向上揚着,“他又沒跟我表白。”
語氣裏沒有可惜,但是禾真還是覺得可惜,只是他已經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
在秋天快要過完的時候,何萍把他叫進狹窄的儲藏室,她穿着合身的珍珠灰色襯衣,深棕色的卷發軟塌塌地搭在胸前,禾真發現她的頭發留的比以前都要長。
“真真,如果可以的話,你想不想和叔叔見個面?”
何萍看起來很緊張,她一遍一遍往耳後別碎發,眨眼的速度很快,“不會有什麽別的,就是單純見個面,你如果到時候覺得不舒服,想要提前走也可以。”
他沒有資格剝奪他母親的幸福。
“下周五可以嗎?”
禾真按着何萍的手背,“周三我有點事情。”
周三李呈蘊答應要教他開車。
“好好,那就周五。”
何萍笑的很開心,眼角的皺紋密密麻麻的在皮膚上延伸。
何萍走出房間的時候,禾真才低頭去看手心裏的汗,原來他比想象中還要害怕,害怕見光,害怕跳海,害怕被李呈蘊發現何萍和李項霆兩個人,是因為他偷偷紮破李項霆的車胎才在小超市裏遇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