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14)
藥師打算把黃蓉嫁出去後,便為馮蘅殉情,幸而劇情陰錯陽差,他也打消了這念頭。完顏康見狀,大着膽子出言道,“若是小師叔嫁去白駝山莊,移居西域,自然是關山萬裏鴻雁難求;若是嫁給郭兄弟,郭兄弟是江南人士,倒也時常可以見到。”
黃藥師這才轉過頭來,笑道,“你這倒是給那傻小子做說客的?”
“說客不敢當。我與郭兄弟是娘胎裏認下的結義兄弟,就算有心給他當說客,也是要避嫌的。縱然我知那歐陽克為人放蕩品行不端,此時也不敢細說,細說了反而有誣陷之嫌。”
“你是我徒孫,那傻小子是你兄弟,自然比蓉兒矮了一輩兒。那怎麽成?”
完顏康知道黃藥師性格離經叛道,便答,“只要兩心相許情意相通,世俗身份又算得了什麽?”
黃藥師大笑道,“好一個‘只要兩心相許情意相通,世俗身份又算得了什麽?’那我問你,你與她又是何緣故,這麽多年也不見事成?”完顏康一愣,心知黃藥師是在問他與華筝,又聽黃藥師繼續道,“當日我既一眼看出你是全真門下,自然也看出你舉止談吐是富貴出身,而她卻并非大家閨秀,你是名門正派,她雖有師門卻處事低調寂寂無聞。所以我看你們二人感情甚好,偏一個是貴族公子,一個是江湖孤女,恐怕以後婚姻由不得自主。”
完顏康明白黃藥師的意思,他是說婚姻大事應由父母做主,誰也不能例外,于是笑笑,“倒是讓師公操心了,縱然我養父貴為王爺,也只娶了最愛的人,并沒有三妻四妾,何況弟子并非王室貴胄,生身父親乃是一介布衣。而無論身份如何,我的人生大事也只有我自己能做得主,人生短暫不易,若不能和真心喜歡的人待在一起,又有何趣。至于她……”完顏康想起華筝在樹上笑得前仰後合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微笑起來,“她還想要自在玩上幾年,弟子便陪她玩,其他的倒也不急。”
黃藥師微微笑道,“你句句意有所指,明裏說你自己,暗裏卻還是幫那傻小子說話。”
“弟子不敢。只是這些話在心中多年,今日有了機會一吐為快,實在忍不住,唐突之處還請師公見諒。”兩人心中各自了然,見他随口圓了幾句場面話,黃藥師便放過不再追問,而是話頭一轉,說道,“你既是我桃花島門下,我竟沒有傳你武功,實在說不過去。”
完顏康便明白,黃藥師這是要傳他武功了,急忙拜謝,黃藥師便教了他彈指神功的竅要,又演了一套劍法,随後便飄然離去。留下完顏康獨自在寒風中無語凝咽,這高人授藝實在太意識流了,想洪七公周伯通教郭靖那得是何等循循善誘誨人不倦,偏他因有個資質上佳的稱號,連一句多餘的講解都求不到。
所幸完顏康對武學已窺門徑,各種招式的訣竅法門大多都能融會貫通,他默默試想推算一回,又親身演練幾次,反反複複,一刻也不敢停歇,生怕那些訣竅要旨一不着意間便溜走忘記,等到他熟記于心招式連貫時,已經日上三竿。
他大喜過望,拿起一枚石子望空中彈去,只聽得破空之聲,仿若金石,又将那玉簫劍法舞了一遍,心知這兩套武功是徹底歸為己有,只待日後熟稔,發揮威力。卻在這時,他猛然聽見竹林另一方傳來铮铮弦音,他急忙趕去,就見衆人齊聚,歐陽鋒和黃藥師一人持鐵筝,一人舉玉簫,在以音樂互做攻伐。
完顏康過去,便同華筝幾人站在一處,靜靜旁觀高手切磋,這便是歐陽克與郭靖兩人求親比試的開端了。
黃藥師自負聰明,最厭惡蠢笨之人,他本人/妻女皆是聰明絕頂之人,無論如何都不願女兒嫁給一個傻小子。他既非聖賢,又性情乖張,處事便全由喜惡所定,第一場比武郭靖勝出,黃藥師便給後兩場都定了文鬥。第二場比試音律,黃藥師吹簫時,歐陽克按着拍節敲到得一絲不錯,郭靖不通音律,卻于樂音中攻合拒戰,只是黃藥師明顯的偏袒歐陽克,把這場算作了平局。
等他提出第三場的比試內容時,洪七公當即發作,因為這比試的竟是背誦當年馮蘅默寫的九陰真經。黃藥師口中卻說,“拙荊因此書而死,現下我默祝她在天之靈親自挑選女婿,庇佑那一位賢侄獲勝。”這鬼神之說搬出來,着實有些無恥,眼看洪七公和黃藥師越說越僵,險些動手,郭靖擔憂洪七公吃虧,竟然應了下來。
若是洪七公和黃蓉早知道內情,知道郭靖早在洞中被周伯通填鴨式地逼着背下了全部的九陰真經,也省了這些惱怒憂心,想必只會仰天長笑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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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黃藥師讓歐陽克和郭靖兩人并肩而坐,自己拿着冊子一頁一頁翻過去,歐陽克竭力背誦,郭靖卻呆呆出神,想必正在納悶為何周伯通教給他的武功秘訣會在這本書上。等翻到後面,頁面上竟多有空缺之處,這時黃蓉急了,便同歐陽克打岔說些閑話,被歐陽鋒喝止,黃藥師仍是一頁一頁地翻動,等冊頁全部揭完,問道:“哪一位先背?”
歐陽克搶道,“我先背罷。”黃藥師點了點頭,向郭靖道:“你到竹林邊上去,別聽他背書。”郭靖依言走出數十步。黃蓉想趁機溜走,卻被黃藥師叫來聽背書,只見她眼珠一轉,對歐陽克嫣然一笑,“我有甚麽好,你幹麽這般喜歡我?”
歐陽克一陣迷糊,想必忘了好多字句,定一定神才背起來,“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是故虛勝實,不足勝有餘……”這些字句完顏康再熟悉不過,可到了後面的練功法門,歐陽克只背出了一成,黃藥師道,“短短時間,背出這些,也難為你了。”說完又叫郭靖來。
見這場比試贏定了,歐陽鋒叔侄心情大好,歐陽克也面帶得色搖起了扇子,而洪七公面色不善,黃蓉也苦思冥想,都在琢磨如何溜之大吉。這時卻見華筝走去,指着歐陽鋒杖上那兩條不住蜿蜒上下的小蛇,稱贊道,“歐陽前輩,你這杖上的小蛇銀光閃閃,當真漂亮。”
歐陽鋒只當她是島上弟子,也十分客氣地答道,“漂亮雖漂亮,這小蛇兒可不是擺設。姑娘小心,被咬到可不是鬧着玩的。”華筝作勢退了一步,驚道,“有毒麽?被咬到會怎麽樣。”歐陽鋒微微一笑,“這小蛇奇毒無比,專愛咬人的舌頭,被咬的人身上無傷,說不出話來。死前痛苦不堪,力大無窮,咽氣時卻帶着笑容。”
在一旁的黃藥師忡然色變,華筝渾然不覺,十分驚嘆地問道,“那麽危險麽?那若是不小心被咬到了,可怎麽辦?有沒有解藥?”
歐陽鋒十分得意,“我老毒物是白叫的麽?解藥自然是有,但也只能救得性命,被咬的人免不了武功全失,終身殘廢。”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八章《三道試題》
過了一會,黃藥師揭完冊頁,問道:“哪一位先背?”歐陽克心想:“冊中文字颠三倒四,難記之極。我乘着記憶猶新,必可多背一些。”便搶着道:“我先背罷。”黃藥師點了點頭,向郭靖道:“你到竹林邊上去,別聽他背書。”郭靖依言走出數十步。
黃蓉見此良機,心想咱倆正好溜之大吉,便悄悄向郭靖走去。黃藥師叫道:“蓉兒,過來。你來聽他們背書,莫要說我偏心。”黃蓉道:“你本就偏心,用不着人家說。”黃藥師笑罵:“沒點規矩。過來!”黃蓉口中說:
“我偏不過來。”但知父親精明之極,他既已留心,那就難以脫身,必當另想別計,于是慢慢的走了過去,向歐陽克嫣然一笑,道:“歐陽世兄,我有甚麽好,你幹麽這般喜歡我?”
黃蓉聽父親說要他顯演功夫,大感興趣,登時收淚,靠在父親身上,一雙眼睛盯住了歐陽鋒,見他手中拿着一根彎彎曲曲的黑色粗杖,似是鋼鐵所制,杖頭鑄着個裂口而笑的人頭,人頭口中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齒,模樣甚是猙獰詭異,更奇的是杖上盤着兩條銀鱗閃閃的小蛇,不住的婉蜒上下。
黃蓉道:“爹爹你不信,我來問他。”轉頭向着歐陽克道:“你先罰個誓,若是回答我爹爹的問話中有半句謊言,日後便給你叔叔杖頭上的毒蛇咬死。”她此言一出,歐陽鋒與歐陽克均是臉色大變。
原來歐陽鋒杖頭雙蛇是花了十多年的功夫養育而成,以數種最毒之蛇相互雜交,才産下這兩條毒中之毒的怪蛇下來。歐陽鋒懲罰手下叛徒或是心中最憎惡之人,常使杖頭毒蛇咬他一口,被咬了的人渾身奇癢難當,頃刻斃命。
歐陽鋒雖有解藥,但蛇毒人體之後,縱然服藥救得性命,也不免武功全失,終身殘廢。黃蓉見到他杖頭盤旋上下的雙蛇形狀怪異,順口一句,哪知恰正說到西毒叔侄最犯忌之事。
三十五章《鐵槍廟中》
黃蓉道:“我見他臨死時的情狀,必是中了怪毒,心想裘千側練毒掌功夫,是以猜到了他的身上。”歐陽鋒笑道:“裘千仞武功了得,卻是在掌力不在掌毒。他掌上無毒,用毒物熬練手掌,不過是練掌力的法門,将毒氣逼将出來,掌力自然增強。那南希仁死時口中呼叫,說不出話,臉上卻露笑容,是也不是?”黃蓉道:“是啊,那是中了甚麽毒?”歐陽鋒不答,又問:“他身子扭曲,在地下打滾,力氣卻大得異乎尋常,是也不是?”黃蓉道:“是啊。如此劇毒之物,我想天下舍鐵掌幫外,再也無人能黃蓉這話明着相激,歐陽鋒雖心知其意,仍是忍耐不住,勃然怒道:“人家叫我老毒物,難道是白叫的嗎?”蛇仗在地下重重一頓,喝道:“就是這杖上的蛇兒咬了他,是咬中了他的舌頭,是以他身上無傷,說不出話。”柯鎮惡聽得熱血直湧入腦,幾欲暈倒。
☆、舊恨難平
聽歐陽鋒說完那杖上毒蛇的特性,華筝贊嘆幾次,令歐陽鋒十分自得,她想了想又問道,“那這蛇是世上獨一份兒的了?”歐陽鋒呵呵笑道,“這杖頭雙蛇是我花了十多年,用數種最毒之蛇相互雜交,才培育出這兩條來,說獨一無二也不為過了。”
他撚須一笑,想四面看看衆人的畏懼神色,卻聽見黃藥師冷笑一聲,“老毒物啊老毒物,好你個老毒物!”
歐陽鋒聞言一愣,他方才講他杖上毒蛇的毒性猛烈,雖存了誇耀驕矜之意,卻也是照實敘述,怎的竟然讓黃藥師臉色變了三變?歐陽鋒性情陰險又愛慕虛榮,經營了偌大的家業供其聲色享樂,同清高孤僻的黃藥師本就不是一路人,更何況心懷天下霁月光風的南帝北丐中神通幾人,因而當年五絕之中,其餘四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真心相交,唯獨歐陽鋒被排斥在外,想必這點他也心知肚明。但同為一流高手,即便沒有真心惺惺相惜,出于客套禮節也要相互間稱兄道弟,黃藥師又怎會當面直呼他的稱號,若是為了誇贊他擅長用毒才叫他老毒物,又怎會用如此怨恨的語氣。
縱他城府再深,也想不出這其中的種種曲折,定神問道,“藥師兄何出此言,小弟這點豢養毒蟲蛇蟻的微末道行,登不得大雅之堂,倒是讓藥師兄見笑了。”
洪七公等人皆是不解,唯獨完顏康在旁亦是如遭雷轟:專愛咬人的舌頭,被咬的人身上無傷,說不出話來……死前痛苦不堪,力大無窮,咽氣時卻帶着笑容……免不了武功全失,終身殘廢……
明媚的春光霎時間暗下來,陰沉的夜空下細雪紛飛……空曠的黑夜中,慘白的衣衫襯着狂舞的黑發,困獸般的嘶啞吼聲伴着四濺的碎石……“你師父傷不至死,只是內力盡廢,筋骨半殘”……白色的人影向後躍起,石頭的尖角上綻出血紅的花……“若華,你這又何苦!我這就再收你為桃花島的徒弟!你聽見了麽”……緊閉的眼睛上覆蓋着猙獰的疤痕,嘴角卻凝固了一抹悲哀的笑容……
原來竟然是歐陽鋒的毒?
太陽穴下的血管又開始瘋狂地跳動,全身的血變得炙熱,完顏康盯着那兩條兀自嘶嘶吐信的銀色小蛇,心底的怒意慢慢平息,一絲疑慮慢慢爬上心頭。
歐陽鋒那一夜并不在王府上,他本人遠在西域,在場的只有他的侄子,亦是私生子歐陽克。于是他轉頭去看歐陽克,正見歐陽克臉色煞白,十分惶恐地看向歐陽鋒,似乎想對他暗示什麽,歐陽鋒見侄兒神色不對,明白其中有隐情,沉聲道,“藥師兄,這其中可有何不妥?”
黃藥師自然也早看見那叔侄兩人的眉來眼去,不怒反笑,“哈哈,有何不妥?好!你問問你的寶貝侄兒,殺了我的徒弟,竟然還有臉來娶我的女兒?”
歐陽鋒聽見,面色一沉,抓過歐陽克喝道,“到底是何情形?為何有此誤會?你如實對黃島主說來,不得隐瞞!”
以歐陽鋒一代宗師的身份,自然不必看黃藥師臉色,但他對九陰執念之深,能讓他千裏趕來桃花島,為了歐陽克娶到黃蓉後能弄到經書,自然也能讓他此刻忍受黃藥師的呼喝。因此歐陽鋒此刻明着責罵歐陽克,卻一絲不肯承認他殺人之事,只是稱其為誤會,又借責備之際把歐陽克抓到身旁,不令黃藥師有機動手。
歐陽克明白叔叔是替他解圍,便也鎮定下來,“岳丈大人明鑒……”他先前因為黃藥師已經許婚,便已經磕頭叫過岳父,只是被洪七公中間跳出作梗,現在又如此稱呼,一來是篤定自己比試已經獲勝,二來是以此拉近關系,令黃藥師不做猜疑。
誰知黃藥師竟然當面喝止道,“你叫誰岳丈,我可沒有你這麽出息的女婿……”歐陽克被噎住,咬牙更正道,“請黃島主明鑒,梅前輩身遭不測,晚輩亦是十分痛心。”
完顏康仔細回想,當日梅超風陷入天罡北鬥陣中,被黃藥師救出之後便不知所蹤,這期間他一直在看黃藥師與全真七子的相鬥,直到梅超風遇險方才回過神來。只聽歐陽克不停分辨,說他當時在旁觀鬥,半分也不曾離開,他眼看招親比試已經獲勝,卻突然橫生枝節,娶佳人無望,往日的風流鎮定也只剩下一半。
當時黃藥師與天罡北鬥陣相抗期間圍觀者甚衆,完顏康也只記得黃蓉郭靖在側,完顏洪烈請來的衆多武林人物也大多在旁觀鬥,這其中誰曾離開他絲毫不曾留心,而黃藥師此時身在天罡北鬥陣中,過招之時萬分兇險,更不可能分心注意旁人,故而他一直對殺害梅超風的兇手毫無頭緒。若說歐陽克曾單獨離去遇到梅超風,有所摩擦也不是不可能,或許他身上攜帶了蛇毒,或者便放了蛇去咬人。
歐陽克見黃藥師半點不信,病急亂投醫,竟去問黃蓉道,“黃姑娘,我當時一直在你旁邊,你也不記得了麽?”
黃蓉眼珠一轉,“誰記得這種事。”她恨不得立刻擺脫歐陽克,自然不會替他分辨。此時她見情勢峰回路轉,歐陽克竟然有可能是殺害梅超風的兇手,這讓她喜不自禁,笑意盈盈。聰明如黃蓉,自然知道此刻若是順杆子說歐陽克曾離開過,會顯得有如着意栽贓,此時只推一個不知道,就把歐陽克判了半個死刑。
歐陽克臉色灰敗,竟是把目光投向了郭靖,卻聽郭靖讷讷說道,“他的确不曾離開過。”
完顏康知道郭靖不懂撒謊,心中疑惑不已。而歐陽克如遇大赦,對郭靖問道,“郭,郭兄弟……那會你一直盯着我看,我記得的!去到後花園時我也是跟在你後面的,是也不是?”
黃蓉急得捏郭靖手讓他不要多言,黃藥師冷哼一聲,“傻小子,你照實說!”郭靖左右為難間,黃藥師又冷笑一聲,“你敢對我說謊?”
郭靖咬牙答道,“那晚我怕他加害于蓉兒,一刻未曾放松地盯着。”
黃蓉急得恨恨地看了眼郭靖,又舍不得說他,便對歐陽克嬌喝一聲,“那又怎地?即便你未曾走開過,你帶着的那麽多女人難道也都未走開?就算都沒走開過,你那些小蛇放出去又有誰能知道?”說完又轉頭對黃藥師說,“爹爹你看,你在島上他們都敢帶這麽多蛇上來,吓得女兒一晚上都不敢睡。你不在的時候,他們敢放蛇欺負梅師姐眼盲,害她慘死,以後也定會這麽欺負我的。”
黃藥師一聲長嘆,“蓉兒怕這些蛇蟲鼠蟻?”黃蓉淚眼盈盈地點點頭,黃藥師摟住她肩頭柔聲道,“若不想嫁,那就不嫁了。那也好,在桃花島上一輩子陪着爹爹就是。”又對歐陽克道,“我徒兒的死,便是有人為你作證,無論有心還是無意,你都脫不了幹系。看在你叔叔的份上,饒你一命趕緊滾開,再敢在我面前出現,便不會再跟你客氣。”
歐陽鋒見黃藥師當場反悔,又威脅于歐陽克,再也按捺不住,手中鐵杖往地上狠狠一敲,“黃藥師,你已将女兒許了我侄兒。怎的又出爾反爾?”
黃藥師冷笑,“你下了聘還是送了彩禮,難道我便退不得?即便拜了堂成了親,難道又不許和離麽?縱是離不得,又有誰曾說,岳人殺不得女婿?帶着你這些大大小小的毒蟲趕緊離了島去,別吓壞了我寶貝女兒。”
他說到大大小小的毒蟲時,手随意地往蛇群一指,但誰聽不出那其實指的是歐陽叔侄。 歐陽鋒臉色一沉,也冷笑道,“這便是你東邪的待客之道?逐客也罷,招親的比試我侄兒已經堂堂正正地贏了,你女兒可依舊要做我們家的媳婦!”
黃藥師怎會受此威脅,哼了一聲,“我饒他一命,已是看在我們多年相交的份上,我不放人,難道你們有本事把我女兒搶回去?你要到桃花島來逞威風,可還得再練上十年功夫!”
歐陽鋒哪裏受過這等蔑視,大喝一聲撲上去,道,“接招罷!”話音未落,只聽嗤嗤幾聲破空之響,正是黃藥師的彈指神通,也不知彈出了什麽暗器,直将歐陽鋒逼出幾步遠。
想必黃藥師忌憚那杖頭毒蛇,剛好以彈指神通予以克制,只見他輕擡手掌,兩指相扣,也不知如何動作,又是幾枚暗器發出,歐陽鋒躲避不及,竟有一枚撞在他杖上,那暗器去勢甚急力道強勁,若是尋常木杖怕是已粉身碎骨,落在那厚重鐵杖上,也是當地一聲悶響,餘音陣陣。
歐陽鋒唯恐蛇兒被傷,一手接招,另一手已将手中蛇杖向後擲出,深深沒入草地中。見杖被蛇奴接住照管,他又對驅蛇人發出了古怪的音節,像是什麽指令一般。
驅蛇人得令,掏出幾個短小的管笛,嗚嗚吹了幾聲,就見漫山遍野的蛇叢随之騷動,嘶聲大噪,聞之令人毛骨悚然。圍觀的幾人大驚失色,紛紛退開,唯獨洪七公大笑一聲,“想打架,怎麽能落下老叫化!”說完便撲到歐陽鋒與黃藥師的戰局中。
歐陽鋒與黃藥師二人拚鬥,奇招巧法層出不窮,卻只能拼一個旗鼓相當,待洪七公再加入,則情勢立變。只見歐陽鋒蹲在地下,雙手彎與肩齊,宛似一只大青蛙般作勢相撲,口中發出老牛嘶鳴般的咕咕之聲,時歇時作。
這是歐陽鋒的蓋世絕招蛤蟆功,這蛤蟆功以靜制動,全身涵勁蓄勢,蘊力不吐,只要敵人一施攻擊,立時便有猛烈無比的勁道反擊出來,這正是生死險地,他才使出與黃藥師洪七公二人周旋。
只見歐陽鋒面色愈發陰沉,他仗着蛇陣和劇毒,或許能和黃藥師洪七公兩人拼個旗鼓相當,但也必然保不住同行衆人。驅蛇人和白衣女子他雖不放在心上,歐陽克卻是他唯一的血脈和傳人,這樣拼鬥下去恐怕他性命難保,而黃藥師那邊雖有衆多小輩,卻都可以借着島上的奇門機關暫時避開。
再幾十招過去,歐陽鋒已露出敗像,只見他猛地一發力,周身勁力驟然發出,逼得黃藥師洪七公暫退一步避其鋒芒,随即拔地一躍,望天跳起老高,淩空幾個翻滾後落入蛇陣中心。
只聽歐陽鋒大笑道,“藥兄七兄果然好武藝,這二打一之法,小弟甘拜下風啊!” 他的音質十分獨特,似是金屬磨蹭之音,此時又将這番嘲諷話講出來,更是萬分刺耳。
黃蓉辯才敏捷,立刻回敬道,“你帶着那麽些毒蛇,明明是你百打一,千打一,萬打一!”
歐陽鋒不屑與她争執糾纏,當下招呼手下離去。只見提着紗燈的美女,十分鎮定地退回去船上,想必久經訓練,又見驅蛇人驅趕着毒蛇慢慢離去,隊列如來時一般嚴整,唯有歐陽克默默回頭看了黃蓉一眼,十分不舍。
完顏康怕那些毒蛇暴起傷人,拉着華筝退到一邊,卻見歐陽鋒走過時,冷冷掃了他身後的華筝一眼,低聲道,“小姑娘家的好奇心要收好,免得哪天被好奇心害死都不知道。”
華筝低低地垂下頭,似乎不敢面對歐陽鋒的威脅,直到歐陽叔侄登船離去後,方才擡起頭。她看着揚帆的大船,眼睛在海風中眯起,嘴角勾起一絲微微的輕蔑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十八章《三道試題》只見歐陽鋒蹲在地下,雙手彎與肩齊,宛似一只大青蛙般作勢相撲,口中發出老牛嘶鳴般的咕咕之聲,時歇時作。
原來歐陽鋒這蛤蟆功純系以靜制動,他全身涵勁蓄勢,蘊力不吐,只要敵人一施攻擊,立時便有猛烈無比的勁道反擊出來,他正以全力與洪七公周旋,猶如一張弓拉得滿滿地,張機待發,黃蓉貿然碰了上去,直是自行尋死。
(*^__^*) 嘻嘻……雅思過了,低空飛過6.5~~單科也都達了6,~(≧▽≦)/~啦啦啦
☆、平地生波
完顏康看見她嘴角那一絲笑意,心裏驀地發寒,不由自主伸手扶住華筝肩頭,說道,“不必怕他們!”華筝依舊微微笑着,“我本就不怕。若是怕,又何必張口說話?”
“若是他們日後敢報複于你,我……”被華筝笑盈盈地打斷,“難道我自己不會跑麽?”
黃藥師一直在旁看着海面上的船影,不知在想什麽,突然出言道,“康兒,你怪不怪師公?”完顏康心知其意,卻反問道,“師公何出此言?”
果不其然,黃藥師嘆道,“師公徒有一身本領,竟然讓你的殺師仇人大搖大擺地離去。”
完顏康低聲道,“來日方長。”
這時黃蓉拉着郭靖過來,向黃藥師磕起頭來。兩個求婚者僅留一個,郭靖是洪七公的高徒,又對女兒死心塌地,見郭靖碰碰碰磕了三個響頭,黃藥師便也安然受了,笑問道,“你向我磕頭幹麽啊?”郭靖道:“蓉兒叫我磕的。”
黃藥師嘆了一聲,“傻小子就是傻小子!”于是又板起面孔來,“歐陽克走是走了,你可未曾贏了比試。”
黃蓉一聽又惱,“你不疼蓉兒!”黃藥師笑道,“我的女婿連幾句經文都背不得,哪裏配得上我的蓉兒?”黃蓉這才聽出黃藥師在取笑二人,口吻中雖仍舊不滿意郭靖的資質,卻已經改口稱他為女婿了。
郭靖漲紅了臉,對黃藥師道,“晚輩也能背得幾句。”黃藥師已當他是自家人,笑道,“那你且背背看!”
那經書只給歐陽克郭靖二人匆匆浏覽一遍,中間又隔了一場惡鬥,郭靖縱然半句都背不出也不算丢人。衆人都知黃藥師沒有真心為難他,只當郭靖想随便背出幾句來,博人一笑,大約也有幾分彩衣娛親之意,郭靖便脫口而出:“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
只聽他一氣呵成地背下去,衆人都萬分驚訝,權當他聰明絕頂大智若愚,只是平日藏拙不露真相。眼看郭靖滾瓜爛熟地背完了總綱,華筝拍手道,“不用背了不用背了,已經比那個歐陽克背的多了!”
郭靖正背誦得起勁,被華筝硬生生地打斷,他兀自愣住,等看見周圍人都紛紛贊嘆,才不好意思起來。黃蓉驚訝之餘,笑孜孜地看着老爹,“你今後可不許嫌他笨了!”黃藥師揮了揮手道,“罷了罷了,便都随你們罷。”
只見他默默拿起那卷亡妻手術的九陰真經,輕輕摩挲,低語道,“阿衡,我們的女兒大了,你看見沒。”說罷又對郭靖說,“你今後該叫我什麽?”
郭靖再驽鈍,此時也明白過來,又磕頭道,“拜見岳父大人。”黃蓉見狀喜上眉梢,說道:“師父,我去給您做幾樣菜。”洪七公笑道:“看把你個丫頭樂得。”黃蓉臉上一紅,依舊喜不自勝。
此時衆人都在沙灘,黃藥師便将衆人向島中請,又對洪七公道,“七兄,你我二十年不見,且在桃花島痛飲三日如何!”洪七公豪爽地大笑道,“那自然,誰能料想二十年後我竟然跟藥師兄竟然結為親家?”
完顏康微微笑了起來,傳說中的郭靖黃蓉戀就這麽圓滿收場了麽?他擡腳想跟上時,卻發現華筝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他疑惑地看向她,“你不過去麽?”華筝低頭道,“去湊那個熱鬧做什麽?我們走吧。”說罷就轉身去尋船。
完顏康不知道她是哪根神經被觸動了,若不是她方才一直盡心地幫着郭靖黃蓉,他還真要懷疑她是在不高興,青梅竹馬的郭靖就這麽愛上別人。想到這裏,完顏康便又想起一事,“你不是怕不好解釋,不肯一起出現在郭靖黃蓉面前麽?怎麽這會兒又大大方方出現了?”
華筝聳聳肩,“在中都時,我單獨見了郭靖一面,交待他見到我只裝作不認識,更不許提起我的身份。”
完顏康回想方才,确實不見郭靖來和華筝說過話,雖也是因為情況緊急難以應對,但還是感慨道,“他倒聽話。”這也是權宜之計了,等日後黃蓉發現了華筝身份,那也沒什麽。完顏康見華筝還是躊躇去意,便勸道,“你這時走?不怕在海上碰見歐陽鋒麽?他們可是會遷怒于你。”
說得華筝有幾分猶豫,這時又聽見黃藥師遠遠叫他們名字,“你們兩個也過來,沾沾喜氣。”又聽洪七公笑道,“說起來,老叫化和那兩個小娃娃也是老相識了。”
見被叫住,兩人也只好跟随過去,一同走向水塘邊的竹屋,誰知走到半路,斜刺裏沖出來個人,嘴裏喊着,“郭兄弟,郭兄弟,我來啦!那黃老邪有沒有傷了你?”
那人破衣爛衫,須發不知有多少年不剃,毛茸茸地甚是吓人,唯獨一雙眼睛明亮至極,又見他身法敏捷,赤着腳跑過來,猛一看真像是哪裏跑出來的野人。郭靖搶上幾步,說道:“周大哥,黃島主成了我岳父啦,大家是一家人了。”
那人果然是老頑童周伯通,他一聽見郭靖的話,頭搖得好似撥浪鼓,大叫道,“岳甚麽父?你這一生一世之中,苦頭是有得吃的了。好在你還沒跟她拜堂成親,這就趕快溜之大吉罷……”
他兀自夾纏不清,郭靖只得苦笑,黃藥師卻冷哼一聲,“伯通,我早說過,但教你把《九陰真經》留下,我焚燒了祭告先室,馬上放你走路,現下你要到哪裏去?”
周伯通道:“我早給了你啦。郭靖是你女婿是不是?他的就是你的,是不是?我把《九陰真經》從頭至尾傳了給他,不就是傳給了你?”
郭靖叫道:“大哥,這……這……你教我的當真便是《九陰真經》?你不說那是你自創的武功?”見郭靖大吃一驚,周伯通哈哈大笑,黃藥師冷冷問周伯通,“上卷經文原在你處,下卷經文你卻從何處得來?”
周伯通笑道:“還不是你那個好女婿親手交與我的。”郭靖張口結舌,道:“我……我沒有啊。”黃藥師心知周伯通天真爛漫,心裏已是信了,他怒目向郭靖橫了一眼,“還敢狡辯?”
周伯通卻從懷中扯出一本書卷,又從書頁中抖出一張皮子,對黃藥師道,“可不就是這個!”黃藥師臉色愈發不善,厲聲問郭靖道:“那東西是不是你給周伯通的?”
郭靖見狀,如實答道:“确實是我交給周大哥的,不過我的确不知……若是知道……”
周伯通最喜歡捉弄人,義正詞嚴地打斷了郭靖,“你怎麽不知?你說親手從梅超風那裏搶來,幸虧黃藥師那老頭兒不知道。你還說學通了經書之後,從此天下無敵。”郭靖大驚,顫聲道:“大哥,我……我幾時說過?”周伯通霎霎眼睛,正色道:“你當然說過。”
這一下來陡然生變,黃蓉也料想不到的,梅超風死時郭靖也在場,更曾被她捉去,這點衆人皆知。黃藥師已經怒極,周伯通還要火上澆油,只見他雙手夾住經書,往上一送,那書就碎成千千萬萬個碎片,海風一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