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日記和催.情.藥
日記和催.情.藥
清月早已想過無數次要如何面對葉笙的父母,卻沒料到真的身臨其境了,竟是一種完全不同的震撼。
告別儀式在葉笙家裏舉行,然後一同陪護送去墓地。靈堂裏擺着許多花圈,恸哭聲混合着和尚的念經聲不斷地萦繞在她耳際。她不敢看葉笙父母那悲痛欲絕的表情,因為他們的哭喊聲一遍遍回蕩着:“笙兒,你死得好慘……”聲聲激蕩着她滿是罪惡的靈魂。
葉家的親朋好友,葉笙班級的同學和他平日裏的玩伴都到場了,一群人送到墓地以後,一個人一個人上前念着悼念詞。
葉父是個壯實的中年男子,臉上卻是掩飾不住的倦容,似乎是一夜之間白了頭。
“葉笙,是我最驕傲的兒子。”他的聲音有些抖,極力克制着內心起伏的情緒,“他一直很懂事。他小的時候,家裏條件不好,他一直很體諒我和他母親,有着超過年齡的成熟與乖巧。等我終于當上工程師了,想要給他最好的生活,最多的關愛的時候,他卻這樣不明不白地走了。我,從來沒有想過會白發人送黑發人……”聲音抖得愈加厲害了:“不論要付出多少努力,我和他媽也一定會找出兇手,告慰他的在天之靈。”
清月站在一邊,聽着他們聲聲如泣的哭訴,半垂着眼睛。她的靈魂像是被拷問了千百遍,每一個字每一句都狠狠紮在她的心裏,疼得她幾乎失去了知覺。但是,她不能倒下,甚至她必須拿捏住一種适度的悲恸,不然便會立即被站在一邊觀察她的鄒舟發現蹊跷。
原來,演戲是這樣的辛苦。尤其是,放棄了自己的生活演着一場由謊言和虛假堆砌起來的戲。
第二個念悼念詞的是葉母,葉母是個瘦弱的小女人,開口才講了一句話卻因為悲恸再也繼續不下去了。鄒舟作為葉笙最要好的朋友是第三個也是念結束詞的人,他回憶着自己和葉笙的初相識,稱兄道弟,一路走來,經歷得酸甜苦辣,聽得所有人潸然淚下。
清月一個人站在人群後,忽然之間,她很想大喊一聲“CUT!”讓這幕可笑的鬧劇就這樣落幕。眼淚不知不覺滑下面頰,模糊了視線。
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葉笙是你的同學?”
清月連忙收起眼淚,轉頭一看,一個穿着黑色羊絨衣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她身旁。身材很高大,清月只及了他肩部,黑絨衣,黑西褲,黑色的短發,他雙手抱胸,悠然自得地站在那裏,與整個人群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沒有轉頭看她,清月也不知道這問話是不是對她說,只是出于禮貌嗯了一聲。那人果真轉過頭來了,露出一張清秀到過分的臉,嘴角微微咧開,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黑色的衣服襯得他的臉白淨異常,輪廓分明的臉上是精致卻凹凸有致的五官。
“你是葉笙的親戚?”清月揣度着他的身份,看起來成熟穩重,舉止也不像學生,不是同學,那大約就是親戚了吧。
他搖了搖頭:“我只是路過而已。”
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吧。誰會沒事路過墓地,還杵在那裏旁觀的。如果不是同學,不是親戚,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你是警察?”
那人一驚,啧啧贊嘆:“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也不瞞你。我是劉時弘,确實是一個警官。”
果然是警察呢。清月心中有些忐忑,但是,戲還是要演下去的:“你好,我是安清月。”
“安清月?你是安齊家的女兒?”
這會輪到清月怪異了:“你認識我父親?”
“只是聽說過而已。”
清月轉了轉眼睛:“劉警官,是來調查葉笙的案子的嗎?希望劉警官能還他一個公道。”
劉時弘做了個鬼臉:“其實呢,我只是來休假的,并沒有打算也不方便插手這裏的事。只是聽說了這個懸案,反正也是無所事事,就過來看看。”
“那真是可惜呢。如果是你的話,一定能調查出真相的吧。”反正馬屁又拍不死人。
“因為管轄權的問題,我不适合插手這裏的事。這種事,薛默徵最在行的。如果是清月你的要求的話,他一定會答應吧。”
清月皺眉,顯然這個男人來路很不簡單,不僅知道她父親,連薛默徵的事也……不知道他究竟掌握了多少。最重要的是,他出現在這裏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呢?
“薛先生他接受案子只憑個人喜好,我也請求過他,但是并不奏效。”
“是嗎?我還以為你們會因為吉利鎮的事走得比較近呢。”劉時弘誇張地嘆了口氣。
“哎?”
“默徵那個人哪,一定又是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吧。”劉時弘托着下巴仔細地思索了一會,“從什麽時候開始呢……他就一直那副欠扁的模樣了。”
“你是薛先生的朋友?”清月還從沒見過默徵有工作以外的朋友。
“算是吧,只是有很多年沒聯系過了。”劉時弘若有所思地微笑,“本來趁着休假過來找他,沒見到他人,無所事事來湊個熱鬧,正好碰上你了。”
清月一滴冷汗。這麽多年沒聯系了,居然還對薛默徵的境況了解得這麽清楚,連她和吉利鎮的委托都知道。
劉時弘發現她審視的表情,尴尬地抓抓腦袋:“不要想歪哦,我只是接受局長的委托把這個百年難得一見的人才勸回ICPO而已。我和默徵是ICPO特別培訓班的同學,但是,默徵在畢業前突然退學了。他這個人有時候就是這麽任性,連誰都沒有告訴,就這麽退學了,消失了。”
清月怪異地盯了他一會。ICPO,英文難道說是:International Criminal Police Organization。
“國際刑警組織?”
“差不多這類啦,像什麽國際犯罪、國際間.諜活動、恐怖性犯罪以及新型高科技類跨地域犯罪的組織都是我們負責的。”
清月了然地點頭。難怪他說管轄權不同,不方便接手這裏的案子。
“我之所以告訴你,是因為非常信任清月你,同時,也很希望你能幫我這個忙。”雪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是指勸說薛先生回ICPO嗎?”
劉時弘笑着點頭。
這會兒,鄒舟念完悼念詞,正從人群裏走向這裏,旁邊還跟着一個清秀的小女生。清月眼尖,立即察覺到了他的動向。
“安小姐,方便借一步講話嗎?”這是,鄒舟今天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清月自然不能推辭,跟劉時弘告了個歉,随着鄒舟走到草坪的另一邊,他的眼圈有些紅。氣氛更是壓抑,似乎連他的背影也帶着幾分落寞。他簡單介紹了一下身後跟着的清秀小女生,原來她正是葉笙的妹妹——葉歌。清月偷偷瞥了她一眼,發現她白嫩的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不知是不是受了太大的打擊而哀傷過度。
“葉歌整理了葉笙的遺物。”鄒舟的聲音嘶啞,“發現了這兩樣東西。”他從黑大衣的衣兜裏掏出來平放在手心裏,是一本皮質筆記本和一小瓶藥。
他盯了清月一會,像是在查探她的反應,一字一句鄭重地說道:“我找到了葉笙死前見過薛默徵的證據。這是葉笙的日記本。”
鄒舟把那皮質日記本遞給她,清月心中一顫,差點抑制不住雙手的戰栗。葉笙不會寫了一些不該寫的東西吧?
雙手因為緊張而有些僵硬,清月盡量使自己表現得足夠自然,翻到日記的最後,裝作仔細地閱讀起來。腦袋裏開始不由自主地隆隆作響,如果不是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告訴她——鄒舟目前的表現并不像已經發現她的罪證了,恐怕每個細胞的僞裝都會在瞬間解除,整個人崩坍。
2012年6月24日
想不到你也會有這樣可笑的一面。我就讓你痛不欲生,一面唾棄自己一面放縱自己!恨不得親手殺了自己!
2012年6月22日
居然說我的委托很無聊而拒絕,不就是個私家偵探嗎,裝什麽清高!看我不抓到你的把柄,弄死你!
清月往前又翻了幾頁,發現日記內頁不知為何被撕了許多。葉笙的日記滿是粗暴的言語,看起來是個性非常激烈的人。幸好,只有這短短兩句話可以勉強與薛默徵聯系起來,只不過,也并不是什麽好話。如果單獨拿出來的的确确是一個非常可疑的點,好在由于他通篇粗魯言語,倒應了那日記的景。
“僅僅憑借這個嗎,我想在警方那邊很難算是突破性線索吧。我們并不能說明葉笙寫的就是薛默徵,畢竟私家偵探并不是只有薛默徵一個。就算是,也不能證明他和葉笙的死有關。”
“确實如此。”鄒舟顯得有些惆悵,又道,“還有這個……”他搖了搖手裏的小藥瓶。
清月打量了一圈這小藥瓶,是非常普通的處方藥瓶,但是沒有貼任何标簽。
“我請藥劑師鑒定過裏面的藥片……是一種強烈的催.情.藥。”
故作無辜的雙眼疑惑地瞅着他:“你是認為,葉笙要對我下藥?”
“所以,我想請問清月你,到底有沒有……”
清月無奈地搖頭。
對方沉默了一會,苦澀地自嘲道:“看來還是無能為力啊。”
回程的時候,一個聲音不适時叫住了她。
“鄒舟在懷疑你?”
清月望了一眼走遠的鄒舟,回頭正望見長得瘦瘦弱弱的葉歌面無表情地瞪着她。心中一痛。她一定恨死自己了吧。
“謝謝你。”聲音很低,卻是聽得清清楚楚。
清月冷漠的臉上有一絲迷茫。眼前的女孩長着一張稚嫩卻面無表情的臉,在這場所有人恸哭的葬禮上,居然對着殺死她哥哥的“嫌疑犯”說出……謝謝你。
這是何等的怪異。
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一個猙獰的微笑,悲恸而殘忍,猶如撒旦一般,與那稚嫩不經世事的臉形成太過強烈的反差,令清月看呆了。
“如果不是你,便是我。”她說。
清月一時緩不過神來,搖着頭張嘴想要解釋一番。
“你不用辯解了。他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他想要對你做的一切,也……對我做過。” 波瀾不禁的語氣,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倒像是個轉述的機器人。她半垂着眼眸,仿佛這樣就能隔離整個世界。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清月試圖逃避。
“你當然明白。”她盯了遠處的鄒舟一眼,“他的日記都寫的清清楚楚,對你,還有對我,所做的一切。”
“日記是你撕掉的?”
對方咧嘴笑了一下。
“他對你……”上下打量了她一圈,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的樣子,而且還是他的親妹妹。
“從十二歲開始。”對方做出一個奇怪的表情,像是艱難地回憶着,“從那開始我就一直想象着他死去的那一天,但是,似乎比我想的更早。”
“你父母知道嗎?鄒舟呢,他知道嗎?”
她苦澀地搖着頭:“現在好了,一切都結束了。”
“歌兒!”遠處正準備啓程的車上,葉父焦躁地叫喚着他的女兒。
葉歌僵硬的面部瞬間變得活躍,甚至比變臉更快,一個開朗的少女躍然紙上,朝着遠處招手:“爸!我馬上就來!”
低下頭的剎那,又是那種面無表情猶如死灰一般的神情,盯了一眼清月轉身跑開。
“謝謝你讓我離開那個不堪的地獄。”她最後如是說。
不堪的地獄……嗎?
嘟嘟……響起一陣汽車的喇叭聲,清月連忙躲開一步,車內卻鑽出一個人頭,笑得燦爛:“嗨!清月!上車,我送你回去。”
“劉警官?”
“怎麽,不給我面子嗎?薛默徵的朋友的就是我的朋友啦。快上車吧。”
清月不知他在玩什麽把戲,索性就順從地坐上車去。等到家了才發現,這劉時弘哪裏是順路送她回家呀,根本是把她家當成免費賓館了。
“啊,好舒服!”居然就自顧自闖進客廳坐在了沙發上,懶懶伸了個腰。
“清月不介意的話,接下來幾天我就都跟着你啦。”他嘻嘻笑彎了嘴,四下打量了一圈,誇張地贊嘆,“好氣派的地方,到底是富家小姐,也不知薛默徵幾世修來的福氣,怎麽我就沒有這麽好的事兒遇上呢。”
“不去找薛先生也沒關系嗎?”真是個自說自話不請自來的男人啊。
“嗯嗯。與其像個無頭蒼蠅一樣亂找,倒不如跟着清月你,就不怕見不到薛默徵了。”
真是的!
“伯父!您好!”還沒等清月反應過來,劉時弘已經起身朝剛進玄關的安齊家打招呼了。
“你好,你好!清月,這是……”安齊家一臉茫然地看着家裏突然冒出來的男人,細細審視了一圈,身材高大,長得真是俊秀,如果說是女婿,也是不錯的人選。
“他是薛先生的朋友。”清月莫可奈何地介紹,“可能要和我們住幾天。”也不知是個幾天呢,默徵他去平安市了,不知幾時能回來。
兩人親切地握了一番手,安齊家面有難色:“只是我和清月明日要出趟遠門,恐怕有些……不方便。”
“哦,沒事沒事。”劉時弘露出溫暖的笑意,接下來的話直接令清月呆掉了,“我可以陪同你們一起去的。不知道伯父和清月要去哪裏呢?”
安齊家顯然也被他的自來熟給震懾到了:“是要去平安市走一趟,去看個朋友。”
“那正好呢,我聽說那裏發生了很有趣的案子。”劉時弘笑眯眯地說,“伯父的朋友,不會正是林正彪吧?”
安齊家點了點頭。
“那就是最好了,正好我也很想去那裏。嗯,那就這麽說定了。晚飯我們吃什麽呢?我聽說這裏的海鮮自助很有名,不如去嘗一嘗?”
清月和安齊家均是一臉黑線。
作者有話要說: 葉笙直接黑化了。
暗黑嗎暗黑嗎?
這樣才對得起我選擇了‘暗黑’這個分類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