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無法逃脫的束縛3
無法逃脫的束縛(3)
墨徵送走連連道謝的計先生,又回到辦公室來。清月依舊是立在原地,但是,已經仔細地打量了一圈這間辦公室。
因為隐私和部分案件保密的需要,獨立辦公室并不是玻璃門和玻璃牆壁,換句話說,從外頭是根本看不到裏面的。裏頭的裝飾也很簡單,只有一張辦公桌、一把老板椅,還有一張多人沙發和玻璃茶幾,以及飲水機、咖啡機等必需設備。牆上挂着一副抽象風格的藝術畫,顯得非常現代和時尚。總的來說,她并不覺得這裏有什麽特殊。但是,一想到他或許已經在這裏工作了許多年,又覺得變得親切了許多。
他合上門,立在她身後望着她的背影一會,才穿過她坐在辦公桌前的老板椅上。
“去沙發上坐會吧,過會正好開車送你回去。”默徵一邊說着,一邊從一大堆的文件裏抽出一份翻了起來,也沒有再擡起頭來看她的意思。
清月退了退,坐在沙發上,裝作觀看房間的樣子偷偷地瞧着他。
薛默徵真是可怕,真的就可以裝作根本同她不熟的模樣,沒有半點不自然。清月忽然又想起鄒舟和烏狄妮都提起過的那位富家千金,說不定他們曾經的關系也是這樣的。這樣想着,她又開始自嘲起來,想到以後或許她自己也會淪為人們口中的某位“癡情女子”,或許也是得了抑郁症自殺,就覺得渾身寒冷、戰栗。盡管前路這樣迷茫,她還是不知死活地覺得有些落寞,因為他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丢掉她。
是不是哪裏做的不夠好,是不是他已經對她厭倦了?心裏似乎有千百個不願意,千百個不甘心,她曾經發誓要親手殺掉他的,怎麽可以在沒有完成前,就被人甩掉呢。
清月一直沉默着想着心事,等到再擡起頭來的時候,發現默徵已經站了起來,靠在辦公桌前,點燃了一支香煙,一邊抽着,一邊在煙霧缭繞中望着她。
看到她擡起頭來,默徵順手在煙灰缸裏擰滅煙頭,朝她走了過去。
清月不明白他的意圖,直到他的雙手圈住她的雙肩,給了她一個綿密而深情的吻。她溫柔地回應着,面頰漲的通紅。默徵的身上有淡淡的香味,不是香煙味,而是一種特質的清雅香水味,非常的好聞。
默徵擡起她的下巴,直視進她的眼睛裏,那裏面映着他的影子,就像倒影在澄澈的湖水裏一樣。他俯身吻了吻她的眼角,然後,把她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清月摟住他的脖子,把暈紅的臉埋在他的脖間,嗅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這一切美好的幾乎不像是真實,她以為自己在做夢。
“多吸煙不好哦,以後牙齒會變黑,肺也會變黑。牙齒變黑就不漂亮了,肺變黑了身體就不好了。”她開始像個老太婆一樣唠叨。
默徵撓了撓她的腦袋,然後,微笑着吻了吻她的鼻翼:“最近突然抽的太多,胃裏都覺得作嘔了。”
“那為什麽還要抽呢?”
“因為有的時候需要用點麻醉劑。”他說着,又要從口袋裏掏出煙盒來。
清月皺起了眉頭,沒想到他居然笑了笑,又非常自覺地把煙盒放了回去:“見到你就會不由自主地一支接着一支地點。真該把你丢的越遠越好。”
他說着又站起身:“我去叫烏狄妮帶你去休息室,一會再帶你回去。”
清月想要阻止他,奈何他已經打開門走了出去。
為什麽不能讓她留在這裏,多看他一會呢?她不想去休息室,因為那裏沒有他,沒有他的味道。清月覺得有些沮喪,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不想忤逆他,也不想表現得很在乎他。
送她回家的時候,默徵忽然說:“去吃點東西吧。”
清月覺得高興極了,因為現在他們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公衆場合了,盡管還是不能以一種戀人的身份,實際上關于他們算不算戀人這種事,連她也不能确定。但是,至少他們可以肩并肩地走同一條街,并且偶爾講幾句話,雖然絕對不能有牽手和擁抱。
他們沿着步行街往外灘走去,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裏,在混沌又被燈光照的明亮的夜色裏。一對對的情侶同他們擦肩而過,臉上滿是甜膩的笑容。
清月不斷地在人群裏落下,默徵總是不斷地停下腳步等她,然後,索性拉起她的手。
他問她想吃什麽,雖然這裏并沒有什麽很高檔的餐廳,或許僅僅是因為這樣一段路,可以讓兩個人走得很遠很遠。她總是什麽都無所謂。
到外灘的時候,起了大風。黑壓壓的滿是一對對情侶。對岸是萬家燈火的閃爍,漆黑的江面上時而使過一艘艘游船,船體上滿是巨幅的廣告。
第一次來外灘的時候是在許多年前,正值寒風冬夜,清月一個人立在外灘上瑟縮的發抖,一點也領會不到哪裏有浪漫而美麗的景致。但是,現在卻不同,她的手被包裹在默徵的手掌心裏,滿是甜膩的溫暖。那或明或暗的燈火映在她的面頰,一片漆黑中,從她腐爛的軀體裏慢慢地開出花來。清月想起了許多許多前年,當她坐在小學堂裏的時候,老師在講臺上說:你們是祖國的花朵。她又想起了葉笙死的那個夜晚,她的雙手滿是鮮血的時刻,她覺得自己已經死過一遍了。她的身體像屍體一樣慢慢腐爛,然後發出某種令人作嘔的屍臭。
但是,只要默徵在身邊,她就覺得即使再腐爛,也能找到一點希望。
清月把他的手放在心口,默默地祈禱着。
很晚才回去。
墨徵送她回到家的時候,安母正在屋裏和錢先生唠叨清月還沒有回來的事,兩個人在屋子裏急的團團轉。忽然,看到門口一陣燈光,駛過來一輛豪華保時捷,停在了外頭。等到看清了坐在副車座上的正是清月後,立馬跑了出去,像動物園裏圍觀一樣來回審視着墨徵,那個女人還不時發出啧啧的贊嘆聲。
清月覺得尴尬極了,只好匆匆同他道別,跳下車去。沒想到,墨徵也緊跟着下了車。他正要掏出名片給安母,安母卻伸出一只手打斷他的動作:“等等。讓我猜猜……我們家清月莫名其妙不見了,不會是跟你鬼混去了吧……”
墨徵也不辯解,只是彎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重新遞上自己的名片:“私家偵探薛墨徵,受夫人前夫的拜托,來領安小姐回吉利鎮的,明天午餐前我會過來接她。”
他說完,就像是盡完了義務一樣,也不等安母回應,轉身就要走。
“等等!”還是安母叫住了他,“我還沒有同意,我是不會同意你帶她回鄉下的。”
“您同不同意倒在其次。”墨徵只是公事公辦地回應,“令千金同意就可以了。”
“清月。”安母朝她斜了個白眼,“你答應他了?”
清月沉默地點了點頭,偷偷地用餘光瞧着墨徵。墨徵也便不再停留,立即開着車絕塵而去。她忽然間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就像被掏空了一塊一樣。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精挑細選出最漂亮的衣服,仔細地化上淡淡的彩妝。不知為何,清月覺得這就像是她同默徵最後的告別一樣。如果是告別的話,她會讓他後悔丢棄了她。
清月站在落地鏡前仔細地打量着鏡中的自己,略施脂粉的面孔顯得嬌嫩而美麗。她有一頭漂亮的黑色長發,靈動而迷人的眼睛,挺秀的鼻子和唇線誘人的雙唇,當聚光燈打下來的時候,她絕對不會輸給任何美女。
清月換下了平日裏千篇一律的寬松毛衣,穿上低胸的細絨衫,配上當季新款的圍巾,外罩一件白色的風衣式瘦身大衣,沒有扣紐扣。依舊是細腿褲,換掉球鞋。她昂首站立的模樣,果真有點像從封面上走出來的女郎。
只要她想,也可以讓人驚豔。
墨徵來的時候,她一直呆在樓上,盤算着該用怎樣的冷漠和愉悅來報複他的狠心。直到安母在底下叫喚她,她才挎着手拎包從樓梯上走下去。樓梯是盤旋式的,走的時候,她故意仰着頭不去看他,她知道他一定會看到她,并且會後悔這麽快把她遣走。
“喲,打扮的這麽漂亮,讓你去相親都不見得會這麽認真,回趟鄉下至于嗎?”正系着圍裙從廚房出來的安母在一邊譏諷了起來。
“當然要讓爸爸看到我在這裏過的很好啊,不然,他要是突然心血來潮想把我留下了,你不是會舍不得的麽?”清月也是語帶譏諷地說。
“得得得,你怎麽說都有理。”安母妥協道,“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早點回來。”
清月懶得作出任何表示,沉默着出門,坐上默徵的車。默徵的表情依舊沒有什麽變化,但是,以他敏銳的洞察力,清月肯定,絕對不可能沒發現她着裝風格的大變。
果然,車子開了半路之後,默徵用餘光掃了她一眼,不冷不熱地說:“要去見什麽人?”
“對啊。”清月輕輕笑了笑,故意表現出一副異常興奮的模樣,“見很多人呢。”
“看你好看很開心。”他的眼睛專注于前方,說話的口氣變得稍微有些壓抑,“這麽想從這裏逃出去。”
她笑得愈加開心了,可是心裏卻是怎麽也掩藏不住的落寞和苦澀:“當然。遠離這一切的話,就可以不用再想起那個晚上的事。在那裏,沒有人知道這種事,沒有人會懷疑我、調查我,難道我不該開心嗎?”
“看起來是個不錯的選擇。”他肯定地颔首。兩個人便不再說話。
默徵和計先生約在××見面,午餐後,各自分別。在這樣的公衆場合,默徵表現得實在是太得體大方了,目不斜視,連眼神都懶得朝清月那邊挪過去一眼,仿佛他們之間的聯系就真的只有那單子合約而已。
用餐後,墨徵禮貌而紳士地送清月坐上計先生的車,順祝兩人一路順風。清月強撐着一張笑臉,故意漠視地不去看他一眼。車子緩緩地啓動,往遠處駛去,不僅要離開這座城市,也要離開這個她又愛又恨的男人。她從後視鏡裏看着他,默徵依舊是一副淡漠而疏離的表情。他沒有看她。
清月忽然覺得他真的是個冷血而絕情的人,在他的世界裏,沒有一丁點兒感情。眼淚從她的眼角偷偷地滑落,她裝作按摩眉心的樣子,在計先生沒注意到前悄悄地将它抹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