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焰椎真快跑幾步追上愁生與他并肩而行,對身後尖銳刺耳的謾罵置若未聞,一直沒有停歇過的冷風擾亂着視野,焰椎真不是道現在的愁生是什麽樣的表情,他們一直走,走出了建築群,走過了看門人,走進了玫瑰園,恍惚之間,焰椎真有種錯覺,愁生會一直這樣向前走,直到走出他的視野再也看不見。
不敢去想!焰椎真停下腳步伸手用力的将愁生拉進了自己懷裏,懷裏的身體瘦弱得仿佛稍稍用力就會折斷,驟然而至的冰涼讓焰椎真神經反射的顫了顫身體,愁生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前,焰椎真低下頭,用力的嗅着屬于愁生的味道。
突如其來的動作讓愁生一愣,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跌進了焰椎真的懷抱,被炙熱的溫度包圍,燙得他幾乎落淚,耳邊是規律有力的心跳聲,環着腰背的手臂很用力,隔着幾層衣物都能感覺出因用力而突出的肌肉。
“看吧!我的手臂足夠有力,我的肩膀足夠寬闊,所以,愁生……偶爾,也請對我敞開心扉,求求你了。”
可能是想以輕松活潑的語氣說出這段話,但到後面,終究還是變成了飽含淚珠的哽咽和哀求。
沉默了許久,久到焰椎真開始失望了,愁生才說話。
“晴子,是我那個,從來也沒有見過的母親的名字。我有一個異卵的雙胞胎姐姐,叫绫濑千秋,雖然說是雙胞胎,但我們并不像其他的雙胞胎那樣只差了幾分鐘,我和千秋中間差了整整三十九個小時。母親生千秋的時候,很順利,順利得不可思議,可是就在我出生的時候,變成了難産,母親在産房裏痛苦哀喊了三十九個小時之後,我才出生,她連看我一樣都來不及,就去逝了。”
愁生推開焰椎真,漫無目的的走着,焰椎真在他身後亦步亦趨。
“在這期間,他一次也沒出現過。我和千秋是由奶奶一個人拉扯撫養的,他的好幾天不回家對于我們來說已經是習以為常,就算是回了家,也只會有因為錢而發出的争吵,以及争吵之後奶奶的眼淚和我們的疼痛,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被他拿出去換賭資了,為了養活我們,奶奶白天在家幫別人洗衣服、縫被單,晚上的時候就背着我們出去撿垃圾,還經常接一些手工活在家裏面一邊照顧我們一邊做。千秋很聰明,學什麽都快,她會走路的時候我還只能勉強站起來,奶奶很高興,經常會說她很厲害,将來一定會過得很好,每次說的時候,臉上都會露出幸福的笑,可是沒過多久,千秋就丢了。”
停下片刻,愁生才接着說。
“在我四歲的那年初,奶奶因為勞累過度去逝了,那年,她還不到五十歲。那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屋子裏面卻是靜悄悄的,我走出房間,客廳裏一個人也沒有,廚房也沒有被動過,也許是奶奶還在休息吧!邊這樣想着我開始準備兩個人的早餐,等到早餐準備好了奶奶的房間還是沒有動靜,于是,我決定去叫醒奶奶,推開房間的門,裏面的一切都和平時一樣,奶奶面對着牆側躺着,整個身體都被打滿補丁的碎花棉被包裹着,從後面看只能看到花白的頭發,連續叫了好幾聲奶奶也沒有反應,又用手去推了推,還是沒有反應,我想到了一個惡作劇,把雙手伸進了被窩,可是,觸及到的不是我所想的溫暖柔和,而是刺骨的冰冷和僵硬,奶奶走了,一夜之間,這個一直照顧我的人消失了。我在院子裏,那株蒼老的櫻花樹下,用三天三夜的時間挖出一個坑,用家裏最好的一床棉被裹住了奶奶,把她放進了坑裏,又填上,我一共花了五天的時間才讓奶奶入土為安。”
或許是陷入了過去的回憶,亦或許是山野裏的風太過寒冷,焰椎真用手攏了攏衣襟,試圖阻礙不時吹過的風。
“或許是奶奶早有預感吧,在那之前,她教會了我很多的生活知識,憑借這些我一個人生活得很好,除了那個人。自奶奶走後,他就更少回家了。那是初夏的一個午後,我從外面回家發現院門居然是開着的,我知道是他回來了,但是我沒想到,他回來竟然是為了……在客廳裏唯一的那把椅子上面,坐着一個和這個破敗的家完全不同的人,那是一個年到中旬的女人,鮮紅色的長裙,雪白色的羊毛披肩,膝蓋上放着一個純黑色的魚鱗皮包 ,耳垂上、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戴着形狀優美的昂貴飾品,中年女人的神情倨傲,臉上帶着濃濃的不屑,他則站在一旁笑容谄媚,見我進來了,中年女人站起來圍着我轉了好幾圈,一邊點頭一邊小聲的和他說着什麽,雖然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但只是看到他越來越高興的表情,不好的感覺瞬間溢滿,必須要馬上離開,不能讓他們找到……”
“從那種家庭出生的孩子,從小就是別的孩子欺負的對象,有幸的是,那些經歷讓我的速度、體力、耐力和敏捷度都變得很好,我跑到了警察值班室狀告他意圖販賣兒童。雖然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撇清這項罪名的,但他因為賭博被拘役了一個月,日子又回到了以前,他偶爾會回來,上門來讨債的人越來越多,因為他不還錢,那些人想到了用我來威脅,當然,他根本就不會在乎我的死活,那些人惱羞成怒,想把我抓去賣錢抵債。……也是在冬天的那場追逐中,我遇到了路亞……”
“……對不起,愁生……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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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住自己的身體在顫抖,滾燙的水珠滴落在臉頰上有種燒傷的錯覺,頭頂上的聲音顫顫巍巍,風一吹就散開了。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愁生不解。
為什麽要說對不起?對于愁生的問題焰椎真沉默了,為什麽要說對不起?為什麽這麽問?
“那都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用在意。”
不用在意,你說不用在意,你叫我如何不去在意,如果那時我就在你身邊,如果那時我能保護你,你就不會受那麽多的苦,就不會被別人欺淩,就會過得好一些,這樣,你是不是能開心一些?可是那只是如果,過去的十六年裏,我不在你身邊,你讓我如何去彌補?彌補我對你幼時的記憶的空缺,彌補我十六年裏的空缺,彌補我們的過去,彌補,你身上留下的痕跡……
神啊!神之聲到底是個怎樣的存在?圍繞在我身邊的悲劇,是否是為我此時的願望而付出的代價?如果是真的,那麽,請讓這無垠的玫瑰,綻放出最美麗的花朵,讓我為愁生,做現在唯一能做的,讓愁生能高興一點。
“啵!啵!!……”
玫瑰以他們為圓心開始綻放,潔白的雪,翠綠的葉,紫色的花瓣,冷冽的風把濃郁的花香吹淡,又為它鍍上一層清冽的雪味,嗅着空氣裏清冷的花香,放眼望去,綠色的枝桠上紫色的花朵争相綻放,層層疊疊的壓滿枝條,或開或斂姿态各異。
高貴、優雅、神秘、卻又帶着淡淡的憂郁,讓人無法忽視、無法忘記,紫色的玫瑰,就這樣悄悄然的,在冬季綻放,成為了這個地方這個季節,最美麗動人心魄的風景。
“愁生,生日快樂。”
紫色的花海裏是誰在說話,又是誰的聲音帶上了感動?
“今天,我收到了有生以來最珍貴的禮物。……做為绫濑千夏,亦做為碓冰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