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 人間八苦之生死,參不透,悟不出。即使黛玉已經死過一次,仍是不知道死亡的末點在何處。她只是一閉眼,又睜開,便發現世界早已變幻。可真正的盡頭呢?往昔熟悉的人,再也不複。而作為生者,又該如何?沐雅更是不懂,明知道這是世間常态,明知道人人都有一死。可真正面臨,卻是心裏鈍鈍的疼。她沒有落淚,只是眼神有些哀傷。哦,這便是生死之別啊。她想起那雖然年邁氣勢卻盛的老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躺在那處。才驚覺原來人這麽脆弱,這麽容易便永遠離去。悵然若失。
皇後還是出來了,不複精神,整個人消瘦了許多。若非太後喪事,她仍守着空寂的大殿,于寂寞中衰老。你看,依仗權勢為所欲為者,必為權勢所颠簸一生。沐雅遠遠地看着她,眼中諷刺分明。她摘下一片黃葉,随意丢在了地上。誰知道,以後的結局呢?
祭拜,靜默,轉身離開。沐雅伸出手擋住眼睛,陽光那樣熾熱,灼傷人的眼。寧王死了,四哥也死了,沐婉遠走,如今皇祖母也去了。一個個故人從眼前消失。她垂眸,寂然無聲。然後張開眼,又是那個燦爛明媚的靖元公主。昨日已去,懷念無益,這一點沐雅做得比黛玉好。
佛門清淨,誦讀經文聲高高低低響起,經久不斷。富麗的佛堂,面容肅穆的老和尚,口中默念着往生咒。棺木緩慢合上,隔開了永遠跨不過的距離。陽光依舊燦爛,從不為了一個人而改變。
她走出壓抑的空間,空中浮塵清晰可見。若是洛淵在此,必然會伸手去抓這浮塵吧。于是她也不直覺伸出手,想要握在它,想要感受她的存在。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人生不過如此罷了。
比之護國寺的堪稱巍峨,這裏的佛堂可以稱之為簡陋。素衣僧袍的女子盤坐着,默聲誦讀着經文。一刻之後,她停止了誦經。兩個面容姣好的女子上前,“師傅,林施主來信。”“她找我有什麽好事?”妙玉冷哼一聲,卻是拆開信認真看了起來。片刻後,素來清冷無波的她竟然微微笑了起來,“起風了,我們也該準備準備了。”兩人一驚,然後同樣微笑,“是。”
黛玉提筆,思酌再三,落筆寫下幾個字——提醒承王,風向将變。然後叫來碧芸,輕聲道:“傳給柳均。”碧芸一直在黛玉房中都不是很顯眼的存在,面容平常,不愛說話,但因為人很老實,做事踏實,才沒有被周氏攆出去。到了此刻方露出她的鋒芒,眼神幽深,平靜無波。消失在黛玉屋裏。
黛玉左手撐着下巴,右手放在書桌上,指尖微微騰空,間隙敲打着着桌面。“謹王也該查到證據了吧。”黛玉思酌。片刻後,起身将書架上的《三國志》拿了下來,攤開看了起來。窗外月亮不知什麽時候爬了起來,用了晚膳,便歇息了。
第二日進宮,沐雅正在練箭,短裝勁服,利落大方。黛玉默默看了一會兒。沐雅才發現她來了,将弓箭放下,沐雅朝她走來,“今日來得倒是早。”
“臣女想邀公主宮外一游,可否賞個光。”黛玉淺笑。
沐雅盯着她看了半響,然後點頭:“好。”
才入了宮門,便又出了宮。其實這段時間黛玉都不用進宮陪沐雅了,只是鬼斧神差,她便想來看她,想要親自來找她。她在沐雅的側臉上一頓,然後移開,“我們去見一個人。”沐雅在聽見我們兩個字時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去見誰?”
“合作了這麽久,也該見見了。”黛玉沒有立刻回答,稍微停了一會兒道:“妙玉,你也可以叫她朱茜瑤。”
“姓朱?她和前朝朱氏有什麽關系?”沐雅皺眉,任哪一個現在皇室的血脈都不會想聽見前朝後裔的關系。
“公主放心,朱氏現在僅有她一條血脈了。她沒有造反的心思。”黛玉解釋,“很多事情需要她去做。”
“可信?”沐雅雖是這麽說,卻已信了大半,既然黛玉之前說合作了許久了,那便是信得過了,只是瞞着她這麽久。林洛淵,你真、真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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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認識您之前便結識了她。”緊緊盯着她的黛玉自然發現了她的臉色微變。
“哦?然後呢?”沐雅聞言沒有消氣,反而更加生氣了。
“我自然是站在您這邊的。”黛玉表态。
“哼!”沐雅冷哼,扭過臉不再看她。
一直到見到妙玉時,沐雅的臉色一直都不好看。妙玉微微擡眸,臉色平淡,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
“阿瑤,這次要麻煩你了。”黛玉仿佛沒有看到兩人的火藥味,依她看來,兩人沒有吵起來,就算是和諧了。也不想想以兩人的修養城府怎麽可能吵得起來。
“只有這時你才想得起我。”妙玉冷淡道,也不看沐雅聽聞黛玉對她的稱呼時的臭臉。
“各取所需而已,談何謝謝。”沐雅開口,勉強不立即大怒。
妙玉掃了她一眼,“來找我又是為了何事?”
“我要宮裏的暗道地圖。”黛玉也不矯情,當即回答。
“你的胃口還真大。”妙玉不冷不淡道,“你拿什麽來換。”
“你先說說,我自然會滿足你。”沐雅接過話,看似內心平靜,實則掀起滔天大浪。早就聽聞前朝有暗修暗道,前朝最後的血脈便是用此逃跑的,只是從來沒人得到手罷了。
“我要雲南一帶。”妙玉突然一笑,本來清冷無雙的人一笑有種驚人的美麗。
“不可能!”沐雅果斷拒絕。
“我幫你坐上那個位置。”妙玉不緊不慢道。
“本來也要我坐上那個位置你才可能拿到。”沐雅冷哼,一眼便看出了對方的意圖。
妙玉臉色微變,很快恢複了正常,“那你能拿什麽來換?”
“雲南的稅全數歸你。”沐雅淡淡道,現在主動權在自己手中。妙玉本就在自己船上了,想下去哪有那麽容易。
“雲南之稅?公主殿下你這是欺我無知,雲南苦寒之地,又能有多少稅。”妙玉似笑非笑。
“從此朱氏一族,不必在藏頭露尾。”沐雅想了想補充,“你可恢複你的公主之尊。”
“而且阿瑤你也知道,日後公主将不再是個擺設。”黛玉看着妙玉。
妙玉沉吟片刻,“容我考慮一下。”
“這種事還是當機立斷為好。遲則生變。”黛玉不接受這樣的推脫。
沉默了一會兒,妙玉點頭同意,取下頭上的木簪,打開。沐雅、黛玉有些奇怪,地圖可能放在這裏面嗎。怎麽看也放不下啊。卻見裏面露出一支白玉簪子,刻工精致,花紋隐隐形成小指尖大的一個朱字。“拿着這去找張家家主,他會給你一個玄鐵匣子,你得到手後,用這簪子打開。”墨發披肩,中和了冷硬的氣質,顯得幾分柔媚。
沐雅接過,把玩了片刻,小心收了起來。然後示意黛玉開口告辭。黛玉無奈開口,“阿瑤,我們先行一步。對了莊王在姮瀾公主成親後一月成親,你想好怎麽辦。”
妙玉聞言,不着痕跡地勾了勾唇角,然後輕車熟路的挽好發。
卻說朝堂風雲又有了些變化,皇帝一連幾日冷着一張臉,景王與謹王的沖突擺在了明面,一時人人自危,山雨欲來風滿樓,也不知能否在這劫難中保存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