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天下為棋

第8章 ☆、零落成泥始覺恨

? 生活中永遠不缺少意外，而意外可能引發慘劇。衆所周知，黛玉不是個不謹慎的人，沖撞貴人什麽的，幾乎不可能出現在她身上。然而這件事偏偏發生了。

黛玉跪在冰冷的低下，低着頭看不清她的神色。“林侍讀，果然恃寵而驕。這公主的床也能睡上去，靖元不會管教，本宮便替她管教吧。”常歆公主輕拂衣擺，神态高高在上，“你可有話要說。”“臣女無話可說。”黛玉的聲音平靜，沒有絲毫波動。這件事其實說大也不大，說小也小不到哪裏去。沐雅與黛玉親近，這件事雖不合規矩，卻是合乎人情的。但若細究，黛玉實在讨不了好。平常黛玉自有住的地方，只是今日恰好身體不适，沐雅又突然起了心思吩咐了下去，黛玉拗不過她，便有了現在的情況。沐雅也未想過沐芷這麽容易便入了她的內室。“那最好不過。”沐芷似笑非笑，“你畢竟是六妹的伴讀，我也不好過多插手。就在殿外跪上三個時辰，在抄一百遍宮規和女戒吧。”“是。”黛玉垂着頭，沐芷看不到她的表情，直覺無趣，“抄好後交于母後，我便先走了。”說着聘聘婷婷離開了。

這時才有宮女敢來扶起她。黛玉擺脫兩人的攙扶，自己站了起來。神色平靜，在這種情況下有些異樣，但這會兒也沒人多想，“公主還有多久回來。”随意問道。“公主傳話回來，說她今日比往常晚回來半個時辰。”小宮女頭低得很低，拼命減小自己的存在感。

黛玉也沒有理會她的複雜心理，微微整理了一下儀容，不急不緩地走了出去。就真的這麽跪下了。外面日頭正毒，曬在人身上極其難受。

沐雅回來便見到自家伴讀跪在殿外，臉色蒼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色。她的心緊了緊，連忙跑上前去，“怎麽回事？”“無礙，犯了錯便該受懲罰。”黛玉勉強開口，唇幹渴得厲害。“我不是問你。”沐雅狠狠瞪了她一眼，“先起來再說。”“公主，不可，這向皇後娘娘報備了的。”沐雅臉上一凝，揮袖離開。

到了殿內，方冷臉問道，“說吧，到底怎麽回事？”

有小宮女連忙跑來解釋：“今日林侍讀身體不舒服，您吩咐她好好休息。誰知常歆公主突然進來，便看見林侍讀在您床上，當下便要罰她。又說她不便管教您的侍讀，只罰了跪三個時辰，以及一百遍宮規與女戒交與皇後娘娘。”小宮女邊說邊看她的臉色。

“只？”沐雅神色莫測，揮手叫她們下去，只留下自己一個人。這才臉色完全陰沉，“好一個常歆，好一個沐芷，也太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然而她卻真的無法對付對方，甚至無法救下黛玉，雖然對方身份尴尬，到底是嫡女、中宮之女。無能為力，她生平第一次恨自己不夠強大。還有這些宮人，她的宮殿竟然這麽多內應，随便什麽人都能毫無保留地進來了。也該收拾收拾了。半響，她方平靜下來神色。

她也知道黛玉今日受辱之事皆起源于她，若不是她樹敵太多也不會連累了黛玉。可她實在沒有想到以沐芷的城府怎麽會這麽沖動地上門找茬，比姮瀾那個蠢貨還沉不住氣。

沐芷這邊确實十分愉悅，她早看不慣沐雅了。明明只是個庶女卻比誰都傲慢，偏偏還得太後的喜歡。但也因為太後雖然喜歡她，卻不是最喜歡她，沐芷才敢挑釁她。太後還有個親侄女生的的公主呢。長公主、河洛、慧寧她不能輕易撕破臉皮，姮瀾太蠢她還不屑去收拾她，剩下的沐雅就算招惹了也沒有太大的麻煩。正逢前日被父皇責罰，她怎麽也咽不下這口氣，說她文不如河洛，武不如靖元。其實若是只是這樣，以沐芷的城府怎麽也不可能這時發難。偏偏最近傳出父皇要對她母族動手，連哥哥都有會出事，不找人出氣，自己實在不舒服。雖說撕破了臉，沐芷卻也沒把事情做絕，畢竟怕沐雅魚死網破。在她的觀點裏，沐雅還不至于為了一個下人和她拼得個魚死網破。說到底還是沐雅太弱，她沒有底牌，不被人忌憚。

黛玉起來的時候膝蓋都紅腫了，甚至可以見到血肉，臉色更是蒼白。沐雅小心扶她坐下，又叫人叫了太醫，拿藥。

折騰了好久，才收拾完。黛玉已經睡下。沐雅一個人站在她的床前，輕輕說道，“黛玉，她會後悔的，她一定會後悔的。”殺意毫不掩飾，已是壓抑到極致。沐芷的确沒有料到黛玉在沐雅心中的地位，日後将為之付出慘痛的代價。

沐雅走後，黛玉睜開了眼，眼底微微有些笑意。付出了這樣的代價，所幸取得的成果不錯。我的公主，你終于開始有些覺悟了，也不枉我一番苦心。黛玉是挂着甜美的笑進入夢鄉的，而沐雅卻是輾轉反側不得入眠。她想起黛玉傷痕累累的狼狽樣子，心裏便是恨意滔天。因為自己太弱小，才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因為自己太弱小，才會連看自己母妃一眼都曲折；因為自己太弱小，沐芷才敢欺負到她的頭上。她在心裏狠狠喚着沐芷的名字，想要将她記在骨血深處，才不會忘了這番恥辱。這樣的滋味，她再不想嘗試第二次。這是沐雅第一次直面自己的弱小。往昔無論表現得多張揚，其實都踩在別人能接受的底線上。她不敢超出這個範圍，可當有人改變，便打得自己措手不及。她不去處理那些眼線，以為這樣便能無憂，便表露出自己的态度。可是人心難測，世上太多無緣無故的愛與恨。她早該懂的，可是直到今日才以這樣慘痛的代價使她清醒。

此後幾日，沐雅待她十分小心。黛玉無奈，叫她不必如此，自己還得抄寫宮規呢。其實這幾天修養，沒有大動作，她也還過得去。沐雅實在是過于小心了。這個驕傲飛揚的公主為自己做到這個地步，黛玉也不是不感動的。看來她選擇的人倒是個熱心腸的，起碼多對屬下對朋友還是很好的。黛玉抄着宮規，宣紙上落下一個個清靈飄逸的字，笑眯眯地想到。

沐雅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開始這樣重視一個人。看見她受傷的樣子，心底升騰的憤怒簡直令自己都心驚。但沐雅不是個猶豫的人，既然重視便重視了，無非對她更好一點。現在最主要的是增強自己的能力。沐雅實在沒有什麽頭緒，她現在也沒有什麽過于誇張的念頭。在這個時代背景下，一般人根本連那個念頭也沒有，何況是女子。不過已然有這方面發展的意向了。權力什麽人擁有的最大？既然想要更大的權力不如就幹脆一幹到底。

有些事情，已經悄然改變，而當事人卻毫無察覺。但改變的還是改變了，只需一個契機，便能水到渠成的完成。而局外的人，看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