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憶如心

第39章

第39章

第39章

天微藍，飄散着朵朵的雲彩，偶爾有幾只鳥雀飛過，落在了枝頭上，枝葉輕微搖晃，地上出現了一片光斑。

蒼何站在窗邊，單手握着書卷，雙眼看向站在外面清掃院子的陳江，神情有一絲淡淡的溫暖。

這些時日陳江真的很開心，蒼何能感受到陳江的眼中不在夾雜着任何傷痛了，他亦是很高興，倘若能留在這裏平靜地過完餘生真的很好。如果劉陵不願外人打攪生活，他過些時日便會帶着陳江一起離開，去更遠一些的鄉下看看。只要陳江喜歡那裏就好，他身邊有心愛的人陪伴怎樣都無所謂。

蒼何隐約聽見陳江喘息逐漸變重，他推開窗扇想喚陳江進來休息一會，但他的手留在窗扇上遲疑了一陣，轉身走向門邊。在邁出步伐的那一刻，他停住了，神色異常冰冷的望向窗邊。

“是我，你不用緊張。”一道淡青色的身影瞬間飄入房間中。他站在桌邊向房間四周打量了一番。

蒼何看見來人的面容神色緩和了幾分，他伸手關上了窗扇。他隐瞞自己內力恢複的事情，是希望陳江不要多想只安心與他一起在這裏生活，剩下幽翎教的事情他自會面對。而倘若陳江發現竹霖的身影又會心中生疑了，況且陳江無論心中顧慮的是什麽，他都不會與他提及一分。

“你看什麽？”蒼何冷冷的掃向竹霖，即使是多年相識他仍不希望外人打破他與陳江獨處在一起的寧靜。

竹霖搖搖頭，他原是以為蒼何與陳江獨處在一起，性情能變得好一些了，沒想到還是原來那般模樣，看來教主的期待又落空了。

“你的內傷痊愈了。”竹霖伸手想探向蒼何的脈搏，但感受到蒼何身上散發的寒意，他下意識的放下了手，蒼何身上的氣勢如此強烈，倘若內力受損也說不過去。但竹霖沒想到蒼何的內傷竟是為了救陳江所受，開始教主剛剛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有一絲欣喜，他甚至沒有派屬下将他們接回，只是任由他們留在這裏，然後命令手下在周圍保護。他自以為多日的相處能讓蒼何因身邊人而改變一些性情，但倘若教主見到蒼何現在德爾這幅模樣，恐怕大為失望。

竹霖與蒼何相識多年，尚且不能忍受他身上散發的殺氣，那陳江又如何忍受的下日日與蒼何相處在一起。或許陳江真的是心中實在不忍違背教主的命令，竹霖心中有一絲惋惜，委屈了一個難得的好孩子，幸好他剛才看見陳江的面色紅潤倒也沒有什麽異樣。

蒼何的神色更冰冷了幾分，他不想隐瞞自己內力恢複的事情，但他确實不願再回去了。蒼何過慣了血腥的生活已經厭倦了，他真的想與身邊人相伴平靜度過一生。倘若教主逼迫他，那麽他留下一生的功夫便是了。“教主喚你前來命令我回去。”

“不是，教主一向尊重屬下的意願，無論你去哪裏都是你的自由，他不想幹涉太多。這次我就是有些放心不下，想親自過來看看。”竹霖看見蒼何的內傷痊愈了，他自然就放心了，否則蒼何曾經為了教中事務招惹上了太多仇家，将來離開了幽翎教恐怕也不太好對付。

其實教主早就想讓蒼何離開教中了，他為幽翎教付出了太多，也該好好的過上普通百姓的生活，只是他現在的性情太過冰冷，就算離開了也不能體會到人情的溫暖。

蒼何點點頭，或許他本就不應該這樣想，兒時的玩伴自不會太過為難他，但伴随着歲月的流逝，他拿起屠刀雙手漸漸麻木，他們曾經的一切都漸漸淡去了，剩下的也只是屬下聽從教主的命令。

“今天的事情你不要多想，教主是真的希望你能生活的開心一些。”竹霖眼中有一絲莫名的憂傷，事到如今，他又可曾想當年一般相信過教主了，但教主又做過什麽，他一直都是在為幽翎教百年的基業奮鬥着，只是不小心傷了他們的心罷了。

“千機樓的事情已經解決了。”蒼何不想為自己留下無窮後患，倘若他以後和陳江在一起還要時時躲避千機樓的追殺，也太過為難了。

竹霖怕蒼何深究，含糊的應了，都過去一個多月了，倘若千機樓的事情還沒有解決，那他們也不是幽翎教了。不讓門人打擾蒼何的生活是教主的意願，然而站在蒼何面前的卻是他，倘若蒼何發起怒來，他也不好解釋。

“我知道你暫時不願再回幽翎教了，但輕雲閣不能一直無主，陳江雖為副閣主也能暫代閣主之位。”竹霖看向窗外那道消瘦的身影，倘若蒼何真的對陳江沒有一點心意，他恐怕也不會讓陳江留在身邊。

“他是我的屬下，自然要與我在一起，輕雲閣的事情我不想再管了，讓教主随意派一個人繼任。”蒼何未等竹霖說完連忙說道。他看着竹霖嘴角有些不明的笑意，才意識到是竹霖的試探。

“如果沒有什麽其他事情你就趕回輕雲閣看看，我離開了一個多月也不知哪裏如何了。”蒼何擔心竹霖在留下去，一會陳江推門進來必然會發現他的身影。蒼何心知陳江的性情，他絕不會違背教主的命令，就算是不願他也會勉強自己答應。他們好不容易才借此機會離開幽翎教，他真的不想再回去了。

“你是不是對陳江動心了。”竹霖眼中有一絲淡淡的笑意，雖然蒼何的話語中并不甚明顯，但聽着有意，他還是感覺到了那麽一絲不同尋常。但他沒想到蒼何竟然對一個相貌平平的教衆感興趣。或許在愛人面前，相貌已經沒有那麽重要了，只要他真心待自己好就足夠了。

竹霖看着蒼何臉上的寒冰，向後退了半步，他雖然想多知道一些蒼何的事情，但還是更為顧忌自己的性命。

“你放心這件事情我不會與他們多說一句。”想來他這次親自跑一趟還是有一些收獲的。

“看到你生活得很好我與教主就放心了，以後無論你走到哪裏幽翎教都不會幹涉，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難處了，一定不要自己硬扛着，記得帶陳江一起回來。”竹霖眼中有一絲隐隐的擔憂，蒼何武功高強，但中敵不過一個幫派的人馬，或許他留在教中才是最安全的。可蒼何執意要離開，他們也不會留他半分，教主能做到的也只是保留他的職位而已。

“無論如何幽翎教都是你的家，教中的房間我仍給你留着，如果有一天走累了就回來吧。”竹霖看到蒼何有了一絲改變，心中很高興，可是蒼何離開後，他們卻不知何時能再見了。

“我會回來看看的。”蒼何的面容柔和了幾分，那裏畢竟是他長大的地方，留下了太多的苦痛，他又怎能忘記。

“告辭了，好好保重。”竹霖轉身離開了房間，這一次他突然有些羨慕蒼何，他找到了陪伴一生的人，餘下的生活也不會是刺骨的孤獨了。而他依舊是孤身一人，不過這樣也好，他仍可以繼續沾花惹草哄騙小姑娘。

竹霖搖了搖手中的折扇，風流倜傥的向前走去。

蒼何推開門想喚陳江進來休息一會，沒想到他剛打開門就看見靠在門邊的陳江。

“我剛才有些累了，所以想站在這裏休息一會。”陳江撿起倒在地上的掃帚，他低下頭不敢看着蒼何的雙眼。

“我現在去做飯。”陳江用力握住手中的掃帚，硬硬的梗隔得他的手掌生痛，但他的神情異常麻木，仿佛感受不到任何一般。

“不用這麽急，你回來坐下喝口水。”蒼何伸手拉住了陳江的衣袖。

“沒事，我不累，大人，您今天中午想吃什麽，我做給您。”陳江笑着看向蒼何，這或許是他們一起吃的最後一頓午飯了，他一定要做的豐盛一些。

“簡單一些就好。”蒼何雖然知道陳江的手藝，但他還是不希望陳江太過操勞。

“您在房間中等我一會，飯很快就好了。”陳江轉身離開了房門，他面容上的笑容瞬間消散了。

“用我幫忙嗎？”蒼何看着陳江消瘦的背影，他怕陳江一個人忙不過來，但他又擔心他過去了之後是到添亂。

陳江盡力跑到廚房門外，他伸手用力握住了門邊。他多麽希望蒼何的內傷永遠不能被治愈，那樣他就可以與他一直平靜地生活在這裏，但這是不可能的，傷勢一直不能痊愈，蒼何恐怕也無法接受。但陳江只希望這一天能遲一些，他才剛剛體會到一絲溫暖，他真的不想失去。

倘若能一直守在蒼何身邊有該有多好，可是蒼何傷勢痊愈後就會回到教中，而那時及時他們可以日日見面，也不會像現在一般親近了。或許今天是他們之間的最後一天了，他一定要好好珍惜。

一個多月對陳江來說已經足夠了，他曾經未體會到愛人之間的溫暖，自然不會奢望太多，一旦感受到了，就再也舍不得離開了。雖然他身份低微不足以一直陪在蒼何身邊，但将那份美好的回憶珍藏在他的心中就足以撐到他度過餘生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