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憶如心

第37章

第37章

第37章

淡白色的雲朵飄散在天空中，微微有一絲清風，枝葉随即搖曳，落下了片片光斑。

集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即使是在清晨，路邊的攤販前仍不乏有很多人駐足。陳江擠在人群之中，他看着遠處被人群包裹的嚴實的店鋪，輕輕嘆了口氣。

他還是先去買藥材然後再考慮糕點的事情，否則他中午只怕是回不去了。陳江回身望了一眼，踏入面前的藥店中。

他伸手掏出了懷中的信紙遞給站在一旁的大夫。大夫看着手中的信紙轉身在藥箱中取藥，他的手停留在了抽屜上頓了頓，後微微皺了皺眉。

“砀芡前日賣沒了。”大夫将餘下的藥材放在桌上用紙包好。

陳江詫異的看着大夫，怎麽會賣沒了，“濟春堂是這一片有名的大藥店，每天來醫病的百姓就有很多人，怎麽會允許藥材有短缺呢。”該不會是前面的那位公子剛剛取走了最後一錢藥，那他也太不幸了。

“砀芡本來就是一味不常用的藥材，又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采藥之人每每要冒着生命危險但又賣不多的銀兩，自然很少會有人做這樣的買賣。昨日剛賣完最後一錢，因為剛剛進過藥材，就沒有急着催要。”大夫看着陳江的衣着樸素，但也并不是窮苦百姓的粗布麻衣，一般富貴人家境殷實大都不會采用砀芡這味藥，而窮苦人家買不起藥，後山野草間生長了許多砀芡，他們自會采來用，藥店也不用進太多這味藥草。

“那您什麽時候才能有這味藥？”陳江将藥包提在手上，倘若不行他下午再來看看，正好趕上買一份剛出鍋的桂花糕。

“大約兩日後吧。”大夫看着陳江有些焦急的神情，低頭沉思了一陣。

“兩日後。”陳江的心有些絕望了，等兩日後蒼何不就斷了六次的藥了嗎。現在蒼何日日吃着藥都沒有任何見好的跡象，更何況是不服藥呢。

“兩日後已經很不錯了，如果賣藥的人不願采這味藥，你還要繼續等下去。”大夫看着陳江放在桌上的碎銀子，除非他願意高價錢收購，但他恐怕不願吧。

“那其他藥店有賣這味藥的嗎？”陳江聽見剛才大夫說的話心中有些擔憂，這味藥簡直就是藥中的雞肋，一般小藥店有的可能性也不大。

“小藥店肯定沒有，你可以去三條街之外的春仁堂看看，那裏的藥材種類還算齊全一些，就是有些遠了。”大夫一邊說着，一邊翻看着手邊的賬冊。

“春仁堂附近是不是有一家楊記糕點，十分有名。”陳江看着大夫點了點頭，失去了眼中最後一絲希望。他過去天天為閣主搶楊記糕點，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那裏有一家春仁堂呢，他去藥堂買藥，還不如親自去輕雲閣拿藥了。那條回閣中的必經之路已經被千機樓的人封住了，只怕是他一旦過去就會被甕中捉鼈。

可是時間過去這麽久了，輕雲閣怎麽還是沒有一點消息，難道真的要等到蒼何內傷恢複殺到輕雲閣才可以嗎。可是蒼何的內傷頗重想要完全康複又談何容易。陳江甚至以為蒼何再也無法回到當年的能力了，倘若蒼何當時沒有出手救他，也不會到現在這般東躲西藏的地步。

陳江不能為蒼何做什麽，他甚至不能給蒼何找到一個醫術更高明一些的大夫，他只能日日服侍蒼何看着他喝下湯藥，期待他的內傷可以一點點恢複，但蒼何可以等多久，他的耐心又有多久，一個習武之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武功盡失。陳江願意承受蒼何的怒意，他只求蒼何不要自暴自棄，他願意陪着他一起等下去。

“這味藥重要嗎？”陳江緊緊握住手中的信紙，但如果并不重要，那劉陵也不用明确的寫在上面了。

“你這份藥方是不是劉陵寫的，他的藥方子一向與尋常人大相徑庭，我也不能确切的說清。”大夫又看了看陳江手中的藥方，倘若他說不重要，實際上卻起到了一絲作用，那麽害人的就是他了。

“大夫我聽說遠處那座山上長了一些草藥，其中有這味藥嗎？”陳江看着大夫，這是他的最後一絲希望了，一直以來，蒼何的內傷沒有痊愈，他心中的愧疚便不會減退一分，他想盡自己的全力盡力為蒼何多做一些，這樣他還好受點。

“有是有，但是生長在懸崖邊上，稍有不慎便會滾落下去。”大夫看着陳江瘦弱的身軀搖了搖頭，往往四肢強健的人大都待傷而歸，更何況是面前的人呢。

“大夫，求您指點一二。”陳江将懷中的銀兩掏出後放在桌上。

或許在他心中他是希望蒼何的傷勢永遠也不能痊愈，這樣他們就可以在這裏平靜地生活下去，這些時日他感受到的溫暖甚至比他過去二十餘年的還要多，他舍不得失去，他享受慣了溫馨更是無法接受冰冷了，倘若可以用壽命作為交換，他寧願将後半生的時間換來餘下與蒼何相處的歲月。

倘若等蒼何傷勢痊愈後，他就會回到總教中繼續做他的護法，而他們這段美好也會被他遺忘在了腦後，那時他就更看不上不會武功的陳江了。陳江甚至想不擇手段的留下蒼何，可是他又能真的做到嗎。

陳江做不到，他更不忍心看着蒼何失去一身的功夫，他給了他這些時日的溫暖，陳江應該知足了。

“有這些銀兩你還何必親自跑一趟。”大夫嘆了一口氣，拿出筆墨将後山的地圖畫在了紙上，并将草藥的模樣标注在了上面，“你去是可以，但如果出了什麽事情，我一概不負責。”大夫将紙遞給陳江，一般買不起藥的窮苦百姓也都是如此，他就算擔憂也顧不過來。

“謝謝大夫。”陳江轉身踏出房門，他看了看懷中的紙張，雖是稱為懸崖但實際上山并不是太高，只是亂石峭壁多了一些，人很容易被劃傷，只要小心一些就可以了。

陳江看着草藥的模樣，面容有些為難，這簡直就是一株普通雜草，那裏有一絲草藥的特征了。罷了，他親自過去看看吧。

陳江向遠處的山走去，幸好距離劉陵家并不甚遙遠，他采完藥後還趕得及回去。陳江一點點走上山，山體漸漸有些傾斜陡峭，他不得不全神貫注的看着前面，但他又必須留一份心注意着身邊的雜草生怕錯過。

他看着身邊一模一樣的草藥心中有些絕望，提起的心沉了下去，他不經意間踩到了一顆小石子，腳下一滑，他伸手扶住一旁的峭壁，但無奈撐不住他身體的重量，白皙的手臂上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陳江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他緩緩閉上眼睛等待着重重的落在地上，但沒想到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大人。”陳江緩緩睜開眼睛看着蒼何有些陰沉的面容，他默默的低下了頭。

“你這是在做什麽？”蒼何抱進了懷中的人，久久沒有放下手，倘若剛才不是他發現天色遲了陳江還沒有回來，想出來尋找他，不經意間看見了他的身影，否則現在陳江墜落下去，只怕是要摔斷骨頭了。

“藥堂中少了一味藥，我想上山為您采一些。”陳江看着蒼何在憤怒之下有些擔憂的雙眼，心中一陣愧疚，是他有些不自量力了，可是他現在不是也沒有什麽事情嗎。

“你以為你功夫很好嗎，你有沒有想到你摔落懸崖後我該如何。”蒼何大聲地說，他真的很生氣陳江為什麽一點都不在意自己，他已經說了他會一直陪伴在陳江身邊，如果有一天陳江離開了，他又該怎麽辦。“藥沒了，我可以不喝，但你沒必要冒着生命危險。”他只要陳江平安無事就好。

“大人，您日日服着藥病情尚沒有一絲見好的跡象，倘若斷藥效果只怕會更差。”陳江真的很害怕蒼何的傷勢不能痊愈，那樣就算他愧疚一生也不能彌補蒼何的內力，他只能期待于明天，或許蒼何再多喝幾天的藥，傷勢就能好一些了。

“就算我的內傷不能痊愈又怎樣。”蒼何眼中沒有一絲在意，其實他的內傷在一點點漸好，只是他擔心陳江會多想就沒有說出來而已。他只是想單純的讓陳江開心就好，他不想他們之間參雜了其他太多事情。

“不，您的內傷一定會痊愈的。”陳江盡力的搖頭，他甚至把希望寄托在了那味草藥上。

“我已經說過了，救你是我自願，你不用愧疚什麽，如果我的內傷真的不能痊愈了，我也不會責怪你半分。”蒼何看着陳江眼中滿滿的愧疚，僅僅為了一味不值得的草藥陳江就至于不顧惜自己的性命嗎。在蒼何看來陳江比任何都要重要得多，甚至是他的一身功夫，因為陪在他身邊的人知冷知熱，他真的很在乎他，這就足夠了。

或許蒼何不會責怪他，因為責怪也沒有任何意義，但陳江只怕是一生也不會原諒他自己了。

“我們回去。”蒼何拉着陳江的手向前走去，倘若餓得太急了，陳江一會又不願吃飯了。

“可是藥。”陳江回身望了望，他剛剛找到一株草藥很是相像。

“如果你再敢提一句後山的草藥，我以後也不喝藥了。”蒼何瞪了陳江一眼，剛才差一點就滑下去了，現在還敢再說。

“是。”陳江連忙點頭，後山就算了，他近些時日會勤一些去藥堂看看，只要有那味藥他就會買來。

“還有你以後不許遠離我半步，倘若你想逛集市，那麽我陪你一起去。”蒼何緊緊握住了陳江的手，如果身邊人不牢牢抓緊一些，他都害怕他會出一些什麽事情。

“聽見了嗎。”蒼何看着陳江看向遠方的雙眼，心中一陣嘆息。

“我聽見了，不會再有下一次，大人您別生氣了。”陳江搖了搖蒼何的衣袖，早知道他的能力這般弱，他就不該來後山，也省的讓蒼何為他擔心。

“一會我給您做炒飯好嗎？”陳江看着蒼何依舊冰冷的面容，小心的讨好到。他将受傷的的手臂一直隐藏在了身後，倘若蒼何看見只怕是又要責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