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隕落的帝姬10
雲悠有些好笑地看着雲中師祖這副受驚兔子的模樣,心想即便被人稱為老祖,恐怕在情愛一事上,仍是白紙一張。
若是沒有染衣,興許雲中師祖與六禦仙姬...
雲悠腦中靈光一現,染衣口口聲聲都是命定之人,一心置六禦仙姬于死地,那副使盡渾身解數想接近雲中師祖的模樣,是否證明,六禦仙姬才是雲中師祖的情劫命定,染衣一心想頂替仙姬,她的來歷,或許也曾洞悉了命運的□□。
“雲中師祖。”
洛缥缈端着小手,無聲無息出現在兩人面前,眯着無甚情緒的雙目打量起了雲悠,似乎對雲悠現下的模樣絲毫不驚訝。
“雲中闕怕是有些事端。”
說罷兩手一番,捧了一根青銅簪出來,這簪呈枝丫狀,散發着古樸混沌之氣。
“六禦仙姬,如今堕了修羅道,怕是難在稱得上仙姬,這是一件埋在地下千年的古物青銅樹斷下的一枝,可壓陰鬼之氣,免去你世間行走的麻煩。”
雲悠看了看自己渾身散發的鬼氣,莫說仙姬二字合不合适,說是黃泉鬼姬也十分應景。
“你似乎...行事間有些意料。”
洛缥缈該出現的時候不出現,出現的時候便帶着某種目的,不得不令人生出疑慮,這人仿佛在遵照什麽指示在行動一般。
聽聞雲悠的疑惑,洛缥缈望了一眼雲中師祖微微泛紅的耳尖,目中露出一抹笑意,面色不變。
“想必仙姬已經見過觀世蟬子了。”
“見過,正是他将我送至黃泉,碰上了染衣魂魄。”
雲悠沉聲道,她還記得染衣魂魄得意地嘲諷那觀世蟬子,似乎也知曉對方的存在。
“觀世蟬子已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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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中師祖顧不得心間那陌生的悸動,比雲悠還要詫異。
“師祖應當還記得,渡邪,渡邪,觀世現。人間多番善惡輪回,大廈起,大廈覆,皆有法度。”
洛缥缈提點到。
雲中師祖不再言語,面色沉沉,修仙求道不問世事,力求不沾因果,九幽地府卻是盡看世間滄桑,在轉世輪回中洞悉大道,比起洛缥缈,他此番慢了一步。
“觀世蟬子究竟是何人?”
雲悠見兩人一問一答,對觀世蟬子極為重視。
“雲悠,觀世蟬子并非一‘人’。”
雲中師祖耐心解釋道,這回答卻令雲悠更加迷惑。
“不是人?”
“仙姬不知也屬正常,觀世雖常以人形現于人前,但卻是一種大地脈象,山河高遠,地生亂,則觀世現,乃大地靈子。”
洛缥缈難得露出一個微微笑容,在孩童模樣的嘴角露出一個梨渦,将那副老氣古怪的面孔襯出一絲頑皮。
雲悠明白過來,接過青銅簪,将披散的黑發松松绾了上去,那青銅簪一入發,雲悠周身的陰鬼之氣便盡數消散,除了面色過于蒼白,竟與之前別無兩樣。
告別意有所指的洛缥缈,雲悠與雲中師祖回了雲中闕。
在大殿內轉圈圈的川芎長老一見雲悠,就露出詫異的神色,未等兩人言語,一步跨上前就扣住雲悠的脈象,目中驚疑更甚,老臉皺成了風幹的橘子皮。
“你這是怎麽回事?一絲靈力也無,竟是呈凡人像脈...也好!也好!凡人就凡人,補些靈丹妙藥,也能重頭築基!”
雲悠微微一笑,這名長老也是看着六禦仙姬長大的,此番關心真真切切。
可惜,她已與修道無緣了。
雲中師祖看出雲悠心中所想,溫聲問道:
“雲中闕出了何事?”
川芎長老一拍腦門,直呼自己年紀大了。
“快随我來,外門的首席顧南宣不知生了什麽變故,任我使盡了藥石也沒半點用,異邪之氣侵蝕了道骨,再這樣下去,怕是要廢了!”
雲悠心中一跳,顧南宣,這人正是在南方省城中随狐妖襲擊自己的人,似乎是承钰的師兄。六禦常年跟在雲中師祖身邊,門中的弟子極少接觸,對外門更是陌生。
想到承钰抱着對方焦急的樣子,雲悠沒說此人在省城中的作為,跟着川芎長老來到一間茅廬前。
這是川芎長老的藥王廬,所見之處十分雜亂,到處都是挂着風幹的靈草藥材,甚至是一些動物的髒器。
現下,廬中不光冒着陣陣草藥味,還有一股十分腥臭的氣味如影随形。兩股氣味夾雜在一起,十分惡心。
承钰急得滿頭是汗,見到雲悠,先是舒了一口氣,以為雲悠無礙,又看見雲中師祖,連忙撲上前跪了下去。
“師祖,快救救南宣師兄吧!他被妖邪攝了神魂,如今快不行了!”
雲悠看向躺在中間草榻上的人。
不久前還執劍相向的俊朗男子,此刻臉色青黃,面上青筋暴起,一縷縷陰綠的氣息纏繞,模樣十分可怖。
川芎長老上前将人翻了個身,露出對方的脊背,雲悠這才看到,對方脊背更加恐怖,那陰綠的氣息凝聚成了一條條,宛如線蟲一般,在脊骨處探着頭。
“這東西老朽從未見過,附在道骨上,再不拔除,道骨不保!”
川芎指着那陰綠線蟲說道,心中嘀咕雲中闕不知撞了什麽大邪物,出事的人全在根骨。要知道損人根骨極為毒辣,肉身可塑,金丹可修,根骨卻是根本所在,毀人根骨,可惡可恨!
雲中師祖伸出一指,金光乍現,欲以自己的靈氣拔除,但那些線蟲卻跟見到血的螞蟥一般,争先恐後朝對方指尖湧去。
雲悠一把揮開師祖的手,只差一點那些線蟲就會攀附上對方的指尖。
“這些東西以靈力為食,師尊小心。”
說罷雲悠也伸出一指,幾縷陰氣浮上指尖,在川芎長老驚懼的目光中,陰氣附着,令指甲變黑暴長,接着伸向顧南宣的脊背。
和方才的情形相反,陰綠線蟲極為害怕這股陰氣,指甲所至之處,聚集的線蟲紛紛離散開。
雲悠以指代刀,切開了顧南宣的脊背,露出對方的道骨。
那道骨上已經被一層厚厚的陰綠線蟲覆蓋,仿佛多了一層蟲套,蟲套蠕動着,在道骨上鑽進鑽出,全然見不到道骨原本的模樣。
在場的人皆倒吸一口涼氣,承钰忍不住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後頸,他無法想象這到底是什麽邪祟,竟然能以人的根骨為寄生之所。
“竟然被侵蝕成了一副影骨!”
雲中師祖面色發冷,影骨是一種現象,當根骨被某種寄生物侵蝕過多,寄生物就會取代根骨,變成第二副根骨,只不過這根骨吸人修為,待到适當時機,就能吸幹寄主,破體而出。
憑雲中師祖萬年所見,也僅見過一次,因寄生根骨極為苛刻,又需要時間,便是修了餓鬼道的邪物,也不是說做到就能做到的。他認出這現象,卻也不知曉這陰綠線蟲到底是什麽東西,又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外門弟子身上。
雲悠調動更多陰氣,五指成爪,朝顧南宣的影骨掠去,陰綠蟲套被陰爪一把撕裂,緩緩扯離,露出了裏面血跡斑斑,遍布孔洞的森森道骨。
這過程顯然會引起劇烈的疼痛,讓原本昏死的顧南宣額頭滲出汗液,有一瞬間,他被劇痛驚醒。
朦胧間見到的,就是六禦仙姬從自己體內扯出什麽的姿态。
是六禦!
記下這個畫面後,顧南宣痛得昏死過去。
年歲小如承钰也發現了六禦仙姬的不對勁。
這濃郁的陰氣是怎麽回事?
等到對方用黑漆漆的陰爪将那蟲套整個扯出來,畫面堪稱陰森至極。
“都離遠點!”
蟲套離體,無數線蟲掙紮着想尋找新的宿主,和脊椎骨極為相似的外形蠕動起來,一邊遠離雲悠,一邊朝雲中師祖三人的方向拼命掙紮。
承钰彎腰吐了。
雲悠沒給這些陰綠線蟲機會,黃泉陰氣包住了整副影骨,黑氣汩汩冒出,一聲女子的尖叫從影骨內響起,接着化成了一灘極為腥臭的黑水。
天宮中,與青華帝君密談的染衣再度吐出一口黑血,噴了對面青華一身。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怎麽了?”
青華拍案起身,去扶一天內兩次軟倒的染衣,卻被對方極為惱怒得一巴掌抽開了。
“染衣?”
青華收回被抽得生疼的手,不解地看着面容扭曲的染衣仙子。
“廢物!”
仙子臉色陰沉,目中陰綠一閃而過,帶着不易察覺的狠辣。她自下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管是仙君還是六禦,盡在她的掌控中,只需殺了六禦仙姬,就能扭轉命盤,取而代之,成為雲中師祖的命定之人。
這原本應該到了水到渠成的時候,如今是怎麽回事?黃泉一魂被毀,連顧南宣那邊都被肅清。
到底是什麽在阻撓自己?難道是六禦仙姬?不可能,對方已經被自己毀了,死去只是遲早的事情!
染衣目露疑慮,絲毫不顧青華帝君在聽見那句‘廢物’之後的神色。
抑或,在染衣看來,青華已經是條乖順的狗,已不必再循循善誘。
她只要雲中師祖,從來只要他。
一只狐貍精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東極殿中,見四下無人,化作一個青衫侍女,連尾巴也不收,大搖大擺在殿中逛了一圈,将殿中的仙家香丸,佛前燈油,玲珑擺設收入囊中,這才滿足地朝染衣仙子的居所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