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唯一叫他生出執念之人……
臨昌王出城後,臨昌王府便被官兵團團圍住。
其中後宅女眷也都被控制了起來。
當日,趙毅領着十萬大軍,駐紮在城門外。
果不其然,第二日臨昌王與臨昌二十萬大軍便抵達京城,在離城門兩裏地遠的地方安營紮寨。
昭玉收到消息後,便領着人上了城樓。
彼時,臨昌王已經領兵到了城門外,與趙毅等人對峙。
趙毅臉色難看至極,對臨昌王憤怒道:“放肆,臨昌王,你私自率臨昌軍進京,意欲何為?”
臨昌王面上帶着勢在必得的笑容,“趙将軍,識相的話,趕緊束手就擒,待本王事成之後,定少不了你的好處。”
趙毅:“逆賊,癡心妄想,今日我便替陛下将你捉拿歸案!”
臨昌王嗤笑一聲:“蠢貨,如今京中只剩十萬大軍,根本就難以阻擋本王的臨昌軍,想死?本王成全你!”
說完,他擡起頭,目光落在城樓之上的昭玉臉上。
昭玉淡淡開口:“皇叔好狠的心,留在京中的妻兒,也不管不顧了?”
臨昌王滿臉譏諷的看着昭玉:“可笑,你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本王了?成就大事,怎能沒有犧牲,他們會理解本王的。”說完,他一擺手,下令:“臨昌軍聽令,即刻起,攻破城門,殺進皇城!”
就在這時,臨昌軍後方忽的傳來一道懶洋洋的聲音。
“想進皇城,可征得本王同意了?”
這是陸宴知的聲音!
朝着聲音看過去,所有的臉色都變了。
趙毅大聲激動道:“王爺!您回來了!”
本來,趙毅已經打着誓死守住皇城的決心,身後十萬大軍,也士氣低迷,以為此戰必敗無疑。
畢竟跟對面相差的不是幾千,而是一半,整整十萬人馬!
他們便是拼了命,也不一定能阻擋的住。
而陸宴知的出現,完全扭轉了局面。
他往那一站,就能叫軍中人士氣大振,更別說,他身後還有五十萬大軍。
臨昌王的臉色也猛然間變了,他震驚的睜大了雙眼,一臉不可置信,指着他:“陸宴知,你、你不是去南疆了?!”
陸宴知沒有理會臨昌王,而是擡起頭,目光遙遙的看向昭玉。
小殿下站在城樓之上,正朝着他笑。
她生的很好看,笑起來更為漂亮,陸宴知瞧着賞心悅目。
他輕笑一聲收回目光,朝着身旁一伸手。
便有屬下将弓箭遞給了他。
他垂眸看了半晌,便将箭羽放于弓上,手臂用力,拉開弓弦,将箭對準了臨昌王。
就在臨昌王瞳孔微縮,想要躲閃之時,弓箭嗖的一聲疾馳而去。
一箭封喉。
臨昌王雙眼睜大到了極限,面上因為太過不可置信,顯得十分扭曲,他指着陸宴知的方向,只來得及說了個:“你……”
便直直的摔下了馬,沒了聲息。
臨昌軍見着陸宴知後,軍心便散了大半,再加上如今臨昌王已死,群龍無首,更是軍心潰散。
他們看着陸宴知,面上盡是恐懼,當即就有幾個棄了武器便逃。
陸宴知将手中的弓丢在地上,從懷中掏出帕子,低頭細細的擦拭着手指。
他目光沒有任何波瀾,語氣很淡:“傳本王命令,臨昌軍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不必留活口。”
“是。”
……
“殺——”
只聽一陣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城樓下便厮殺了起來。
到處都是血,殘肢斷骸,以及死人。
昭玉是第一次見到這副場景,她捏緊了手指,臉色有些發白,胸口一陣翻湧。
漸漸的,她似乎察覺到了不對勁,臉色也跟着微微變了。
她分明看到,那些臨昌軍一個個面色驚恐,似乎早已不想再戰,甚至有不少臨昌軍已經投降,跪在地上求饒,卻還是被一刀砍下了頭。
昭玉白着臉抓住一旁的許嶺,“去問問,攝政王下了什麽命令。”
許嶺抱拳:“是,公主。”
昭玉下意識看向陸宴知。
臨昌軍此戰必敗無疑,且沒有了還手之路,根本用不着他動手。
所以陸宴知此時十分悠閑,騎着馬慢悠悠的往城樓這邊走,看到昭玉的目光以後,還朝着她意味深長的笑了下,他張嘴說了句話,離得很遠昭玉聽不見,只能從他的嘴型依稀辨別出,他說的似乎是:別忘了你答應本王的。
他此時并未穿铠甲,而是一襲白色衣袍,周圍人死的死傷的傷,他身上卻沒有被染上半點血漬,若不是在戰場上,或許會叫人以為是個翩翩公子在騎馬出游。
昭玉看着這一幕,不知為何,心頭稍稍發涼。
就在這一刻,有個滿身是血的人突然從陸宴知身後竄了出來,發瘋一般握着刀往他身上砍去。
“陸老賊,你不得好死——”
昭玉微微睜大眸子。
陸宴知仿佛早有預料一般,他并未回頭,将腰間劍抽出,往後一遞,劍恰巧穿透了那人的胸膛。
那個臨昌軍瞬間身亡,身上的血有許多濺到了陸宴知的身上。
他低頭看着袖子上的血,眉頭微微皺起,目光忽的陰冷下來。
就在此時,許嶺打聽完回來了,對昭玉道:“公主,攝政王的命令是……不留活口。”
昭玉忽覺遍體生涼,看向陸宴知的目光,也帶了幾分驚懼。
二十萬臨昌軍,二十萬條人命。
陸宴知他是瘋了嗎!
她盯着城樓下的陸宴知,臉色難看至極。
陸宴知此時已經到了城樓下,他擡頭看了一眼,腳踏在馬上一個借力,便上了城牆。
不等他走到昭玉身邊,昭玉先白着臉跑過去,着急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陸宴知眉毛微挑,語氣帶了幾分笑:“怎麽,幾日不見,便如此想本王?”
昭玉咬了咬牙,道:“王爺,臨昌軍起兵造反,的确大逆不道,罪該萬死,但二十萬條人命不容小觑。本宮認為,若是他們肯投降,可饒他們一命,叫他們日後戴罪立功。”
陸宴知聞言,微微擰了下眉,半晌後才點頭道:“那便依你。”
昭玉稍稍松了一口氣,看向許嶺:“還不快下去傳令。”
許嶺:“是!”
臨昌軍投降後,此次一戰總算是落下了帷幕。
臨昌王身死,王府內眷全都被打入了天牢。
昭玉同陸宴知一起到禦書房之時,沈瑜早已經收到了消息。
沈瑜看見她後,便站了起來,稚嫩的臉上染上幾分笑意:“皇姐。”随後,目光落到了身後跟進來的陸宴知身上,朝着他點點頭,贊道:“此次事成多虧了攝政王,王爺有勇有謀,叫朕十分欽佩。”
陸宴知倒沒居功,而是看了昭玉一眼,淡聲道:“本王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此計策是小殿下所想,陛下若要賞,便賞小殿下吧。”
沈瑜道:“皇姐與攝政王皆有功,朕都要賞。”
……
從禦書房中離開後,昭玉本想去一趟母後的寧和宮。
如今,母後自是也得到了消息,定惱她瞞着了。
可一旁,陸宴知臉色明顯不耐,且一直寸步不離的跟着她,她真擔心他會随着她一起進了寧和宮,将母後給吓個好歹,幹脆作罷,準備先回公主府,明日再來宮中見母後。
她前腳上了馬車,後腳陸宴知便跟了上來。
此時,陸宴知身上已經重新換了一套衣服,說來也奇怪,他一個常年行軍打仗的人,卻十分不喜歡身上有血腥味。
從城樓上下來第一件事,便是叫青衣給他找套衣服換上。也不知道他這麽多年來,是怎麽過來的。
芍藥十分有眼力勁兒的進了後頭的馬車,這會兒馬車裏頭就昭玉與陸宴知二人。
陸宴知坐在昭玉對面,他生的高大,腿也要比昭玉的長上一截,倒是叫原本寬敞的馬車顯得擁擠了起來。
且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侵略性十足。
昭玉便是個傻子,這會兒也能瞧得出來,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同她拿報酬。
此事她心知肚明,也沒打算賴賬,可他一直這麽直勾勾的瞅着她,叫她心頭有些發慌,還有點惱。他便不能委婉着些,稍微鋪墊一二?這檔子事兒她還是頭一遭,這般趕鴨子上架,沒有半分绮麗,實在是叫人掃興。
昭玉便沒見過這般不解風情的人,一門心思直來直去,難怪他讨不到媳婦。
馬車內氣氛實在怪異,昭玉只好找了個話題。
“臨昌王治理臨昌多年,手底下難免會有些個忠心之人,本宮先前叫人查了,臨昌王在臨昌對待百姓尚算不錯,頗受百姓愛戴,日後換人過去,百姓與那邊的商戶,恐會有所怨言。此事要早做打算,不然日後,臨昌一帶恐會引起動蕩。”
陸宴知聽到此,瞥了昭玉一眼,神情瞧不出喜怒。
但昭玉此時尚算了解他,瞧着他這副模樣,便猜出他是有些煩的,大抵是嫌她拿這丁點小事煩他。
下一刻,便聽陸宴知語氣淡淡的道:“這有何難?殺一半留一半,起殺雞儆猴之勢,自然不敢有人再鬧。”
昭玉心頭一跳,滿臉錯愕的看向陸宴知。
只見他面色認真,沒有半分玩笑之意,竟似是當真覺得這個方法可行。
她張了張嘴,還是不确定的問了一句:“你在說笑?”
陸宴知丹鳳眼微眯:“本王從不說笑。”
昭玉再次體會到了方才在城樓之上的荒唐感,她心底涼的厲害,目光複雜的看着陸宴知。
他是真的沒将人命放在眼裏頭。
在沒見過陸宴知之前,昭玉的确沒少聽說過關于他的事情。
傳聞他心狠手辣,殺人無數,性子喜怒無常。行軍打仗那些年,可以算得上是敵軍的噩夢,敵軍只要瞧見他,軍心便先散了大半了,她還覺着誇大其詞了。後來昭玉見着的他,的确喜怒無常,也很兇,周圍人都怕他。昭玉一開始也是怕的,可後來覺得他不過是瞧着兇,并未動過真格的,便也就漸漸不怕了。
她從未想到過,他狠起來會是這般。
陸宴知說完,便見她面色不大好,臉色也微微泛白,遂擰眉道:“你怎麽了?”
昭玉靜靜的看着他,輕聲問:“陸宴知,你沒病吧?”
正常人怎麽會像是他這般。
陸宴知臉色稍稍沉下來:“你說什麽?”
昭玉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般,但她也不想讓他日後一直這般,遂認真道:“王爺,臨昌的百姓也是我朝子民,或許有的人的确有罪,但大部分都是無辜的,怎可說殺就殺?你如此行事,又與昏君有何區別?”
陸宴知不知道有多久,沒被人這麽當面指着鼻子罵過了。
他覺得昭玉實在無理取鬧,強忍着沒發作,但語氣已經十分不耐:“這不是你要問的,到頭來卻成了本王的不是?沈昭玉,本王看你才像是有病!”
昭玉并不是想跟他吵,只是想跟他講道理。
她語氣很平靜,“王爺,你有沒有發現,你先前做的事情其實是不對的,你的想法或許也不正常,這些都是有問題的……”
昭玉話沒說完,就突然被陸宴知打斷。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似乎被昭玉氣狠了,呼吸了幾下以後,才冷笑着開口:“你的意思是,本王不正常,有問題?”
昭玉還是心平氣和的跟他講道理:“确實有問題,你難道不覺得,你的手段似乎有些殘忍嗎?”
陸宴知心頭憤怒到了極點,他忽的站了起來,怒聲道:“停車!”
他怕再留下來,會控制不住掐死她。
車夫被吓了一跳,馬車猛地停下。
昭玉:“王爺……”
陸宴知眸光冷的駭人,他看着昭玉,一字一頓的道,“本王手段的确殘忍,小殿下還是謹慎些,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還是想清楚為好。不然說不準哪天,你便死在本王手上了。”
說完,他便撩開帷裳,直接跳下了馬車。
今日大捷後,青衣便先回了府中。
小殿下與主子的約定,青衣也是猜到了一二的,所以今日心頭十分松懈,想着主子事成了後,大抵心情會好上幾天。
主子心情好了,便不會看他不順眼,找他麻煩。
他的日子也能跟着好過幾天。
正想着美夢呢,攝政王府的大門突然被踹開。
青衣吓得險些沒跳起來,張口便要罵了。
誰這麽膽大包天,命不要了?竟敢踹攝政王府的大門!
誰料,下一刻,便見主子臉色陰沉的走了進來。
青衣聲音戛然而止。
他小心翼翼的跟上去,瞧着主子那陰沉的幾乎能滴出來墨水的表情,心頭驚訝極了。
這,本該春風得意的主子,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
中間可是出了什麽差錯?
他謹慎的問:“主子,您一個人回來的?小殿下呢……”
忽的,前頭的主子停下了腳步。
那目光裏頭似乎帶了幾分殺意,叫青衣臉色都跟着變了。
下一刻,他便聽主子道:“再提她,本王卸了你的腦袋。”
說完,大步離去。
青衣看着主子的背影,心裏頭咯噔了下,哀嚎一聲。
壞了,又出事兒了!
他連忙找來了黑帽,小聲道:“你瞧着點主子,問起我就說出門采買東西去了,給我兜着點,我出去一趟。”
然後,就趕緊溜去了公主府。
他進了二門,沒等着通報就要往裏走。
芍藥見狀着急的追:“哎,你等等——”
青衣走的快她追不上,氣的瞪圓了眼,這主仆兩個,怎麽都這麽沒規矩!
昭玉見着青衣後,稍稍有些錯愕,随口目光才落到他身後,追的氣喘籲籲,正扶着腰的芍藥。
她疑惑的看向青衣:“你今日是怎麽了?”
以往,青衣也沒曾這般沒規矩過。
且瞧着,他臉色十分着急,似乎有天大的事兒一般。
青衣道:“小殿下恕罪,今日實在是情有可原。”
昭玉點了點頭,“可是為你家王爺之事?”
青衣:“小殿下英明。”
昭玉也覺着今日陸宴知反應實在過激,平日裏他便是生氣,也沒發過這麽大的火氣,且出宮之時,二人對今日即将發生的事情早已經默認了,如今已經箭在弦上,陸宴知卻下了馬車走了,這實在不像是他平時的風格。
她頓了頓,看向芍藥:“你先下去吧。”
芍藥瞪了青衣一眼,才點頭道:“是,主子。”
出去後,還貼心的将門關上。
昭玉這才看向青衣:“說吧。”
青衣猶豫了片刻,道:“奴才能否鬥膽一問,今日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昭玉思索了片刻,問:“青衣,你跟了你家主子多久了?”
青衣:“有十幾年了,小的是在主子十六歲那年伺候他的。”
昭玉:“你先前也在南疆軍營中?”
青衣點頭:“小的先前是主子手下的兵。”
昭玉:“原來如此,那你可知道……他性子為何如此奇怪嗎?他一直都這般,不拿旁人性命當回事嗎?”
青衣聽到此,微微驚訝:“您可是與主子說了這些?”
昭玉點了點頭。
青衣終于明白主子為何會那般憤怒了。
他咬了咬牙,道:“小的認識主子之時,他就已經是這般了。小殿下,您對主子的過去了解多少?”
昭玉:“本宮只知他是南疆軍營出來的,似乎是南疆人,自小便在軍營中了。”
青衣嘆了口氣道:“小的認識主子之時,主子已經是南疆的将領了,前頭的事,也是聽人所說。主子是十歲時進的南疆軍營,小殿下應當知道,二十年前,羅剎國進犯我朝,曾接連屠殺了幾座城池,數十萬人慘死于羅剎國之手。主子所在的那座城,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了幾百個小孩,主子便是其中一個。
不僅如此,那些人從其他城中也帶走了許多同主子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後來,這些孩子被羅剎國的一位将領帶回去了。那将領給他們喂了毒藥,那毒藥每日都會毒發,但不會讓人死,只會叫人痛入骨髓,那種疼是侵入五髒六腑的,發作之時足以逼瘋一個人,他們讓這些孩子自相殘殺,每日活下來的一個人,才能拿到臨時的解藥。主子在這樣的壞境中生活了四年,後來用計殺死了看守之人,才得了那徹底恢複的解藥,逃回了大邺,攆轉之下,進了南疆軍營。
他那年剛十歲,年紀太小,南疆軍不欲要他,他頗廢了一番功夫,才留下來,後面的事,想必小殿下也知曉了。”
說到此處,青衣看向昭玉,低聲道:“其實,自打主子領兵攻進了羅剎國國都,殺死了老羅剎王之後,便沒什麽所求的了。這麽多年來,主子一直都沒什麽感興趣的事兒,就連一開始被封為攝政王之時,主子也是不樂意的,一度想撂挑子不幹。後來找到了點子樂趣,這才沒走,說是那些個文官吵架像是狗咬架,瞧着很有趣兒。
說出來您可能不信,主子得過且過的過了這麽多年,小殿下您還是這些年來,唯一叫我家主子生出了些執念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