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見到林晨真的被林晏晏帶了回來, 二伯父一家顯然松了口氣。
他們提也不敢提劉豔,哪怕劉豔現在的形象就像定時炸彈一樣讓他們膽戰心驚,惴惴不安, 他們也不敢再主動提起這個名字。
一頓飯吃得很開心,主要是菜對胃口。
林晏晏還是最喜歡家裏的飯菜,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家人,讓她覺得渾身舒坦。
爺爺也沒再提林晏晏要轉系的事情,好像這件事就這麽過去了。
林晏晏松了一口氣,總算在實踐當中得到了新的人生哲理。
那就是, 自己都還沒想清楚的事情,就千萬不要說出口。
不然,會很打臉的!
吃完飯, 林晏晏抱着一大碗車厘子, 靠在沙發上葛優躺。
還沒躺兩分鐘,二伯母如期而至,拉了拉林晏晏的袖子, “晏晏, 你看見劉豔了麽?你哥是不是和她在一起?”
林晏晏躺着沒動, 把玻璃碗遞在她和二伯母中間, 一邊吐核, 一邊說:“沒有,和張超在一起呢, 堂哥好像想和他一起做生意。”又推了推碗,說:“您也吃。”
知道林晨忽然跑出去是和張超見面,鐘秀一直擰着的眉頭終于松開了一些,追問:“做什麽生意?”
林晏晏聳肩, “我不清楚的喲,好像他們把南京路上那家桌球室給盤下來了。不過那邊不管做什麽生意,盈利都會不錯的吧。”
“可是租金也很貴的咯!他這幾年都沒賺到錢,哪有幾個錢豁豁。”鐘秀又擰起了眉,拿起的車厘子捏在手裏愣是沒吃下去,語重心長,“林晨是真的不懂事,年輕就是瘋狂攢資本的時候,白白在窮鄉僻壤裏耗了三年,回來物是人非,又要重頭來過。你們小孩子就真的是不懂,人年紀大了很多事的,如果身體不好,什麽抱負都實現不了。所以趁着年輕,就應該迎頭而上,不要因為任何事情做避在江東的楚霸王。”
林晏晏點點頭,明白鐘秀的意思,也覺得很有道理。
然而道理歸道理,她骨子裏還是滿溢了少年人的随性,說了句挺沒心沒肺的話,“那您也攔不住啊,現在他能回來做點生意,總比一直留在村裏支教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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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秀一聽也是,手裏的車厘子終于塞進嘴裏,又說:“張超人脈不錯的,也許真的可以做起來。”全是在給自己心理暗示。
想了想,鐘秀還是提到了劉豔,拉着林晏晏的手說:“晏晏啊,其實做什麽生意都是不要緊的,皮夾子空了還能再掙,要命的是枕頭旁邊那個人,要是找不好,一輩子都要毀。你還得再幫幫我,找個機會私下問問林晨,問問他是不是真的是為了劉豔回來的?他到底怎麽想的?能不能要點臉別吃回頭草!”
林晏晏一聽劉豔的名字鼻子都皺起來了,騰的坐直了,猛搖頭,小小年紀老神在在,“我可不想去問,愛不愛都是堂哥的自由,你們又不能陪他一輩子。”
鐘秀被她說的一噎,連忙辯解,“窮的,醜的,他要是真喜歡也不是不行的。但是劉豔不行,那姑娘品行太壞了,人生哪有順順利利的,大風大浪還不知道在哪裏等着呢,到時候見風就跑,那要來幹嘛?慣個祖宗?”
這話倒是真的,林晏晏點點頭,又想,二伯母這是被劉豔硬生生壓低了标準,不然以她的脾性,也不會窮的醜的都要了。
見她點頭,鐘秀再接再厲,“你就是個小孩子,問問沒關系的,晨晨最疼你。”鐘秀那個急,眼睛都有些發紅。
全家上下就林晏晏一個小姑娘,大家都偏疼她一些,林晨更是,手機裏都是林晏晏小時候的照片。
林晏晏了解二伯母在想什麽,急什麽,但是她還是拒絕,“可我不是小孩子了啊,我早就滿18歲了,是可以承擔刑事責任的成年人了。而且你們有什麽心結,有什麽疑惑,都應該當面說出來吧,我在中間傳話,不太好的。”
她拒絕得太幹淨利落,鐘秀一個長輩,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好再說,抿了抿嘴,十分失望。
終究坐不住,秧秧地走了。
林晏晏看着二伯母明顯頹喪的背影,有點難過,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句話,真的不是說說而已,但她有她的原則,她最讨厭被強人所難,所以她絕不會仗着親近去做這樣的事情。
她正想着,就見“罪魁禍首”林晨坐了過來,伸手就抓她碗裏的車厘子。
林晏晏現在看他不順眼,一個車厘子都不想讓給他,趕緊把碗往懷裏藏,“不要臉,回來了也沒個哥哥的樣子,你自己的吃完了又來搶我的!霸道!”
林晨抓了個空,斜眼看着才是真真霸道的林晏晏,嗤她:“小氣鬼,你怎麽就不學學人孔融讓梨。”
“那你怎麽不好好尊老愛幼,看你把你爹媽給愁的。”林晏晏嗤他,揚着漂亮的小下巴,“你回來幹嘛呢?你回來了也沒見你媽少愁。”
她這話說的也是氣人,好在林晨也是真的疼她,看她說話這麽沖,也覺得她可愛又傲嬌,摸摸她的頭,笑道:“有一句話是這麽說的,當你在喜馬拉雅山靜坐的時候,你很寂靜,很享受。但那是喜馬拉雅山的寂靜,不是你的。所以我回來了,我必須要面對我曾經無法面對的一切,直面自己所有的成功,失敗,過錯,堅持。只有這樣,我才能算是一個男人。逃避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晏晏,這個道理我是躲了三年才真正明白的。”
林晏晏被他說得心頭一軟,看他順眼了一些,有些不自在地道:“大家都很擔心你。”
林晨點頭,“我知道,所以我剛剛進書房和爺爺道歉了。當年我和我爸媽都說了一些很不好的話,現在想來,真不是身為林家人該說的話。”
人是貧賤百事哀,當年劉豔卡着不結婚,一直要求買大房子。林晨家裏買不起,籌錢也是籌不到,一上頭,就想起了林家曾經的輝煌,捐出去那麽多,要是想過後輩可能會遇上的艱難,指縫裏就只留那麽一點,也不至于讓他們困頓成這樣。
然而,有的話是絕對不能說出口的,甚至心裏想想都不能。
但他們不但想了,還說了。
這事提起來就傷感情,林晏晏低問:“爺爺怎麽說。”
“爺爺說,他不記得了。”
“那你自己呢?”
林晨看她一眼,伸出手,五根手指忽然收攏,指尖捧在一起,“三年前,碰到那種事,我自閉了。”說着,他笑笑張開五指,“不過現在,我想開了。”
這太幼稚了,還是她小時候,林晨逗她的招。
林晏晏用看白癡的眼神看着自家哥哥,就聽他說:“其實你們真的不必想太多,我也不傻,物是人非,我不會再和劉豔在一起了。”
嘿?挺明白的嘛!
這簡直是剛打瞌睡就送枕頭,林晏晏把手裏的碗都放開了,連忙掏手機,“來,來,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我錄下來給你老母親聽。天可憐見,你要是說到做不到,我就把這個錄音拿來給你當鬧鈴。”
林晨給她逗笑了,“劉豔那麽吓人的麽?”
“吓人,你媽怕你還上杆子把人娶回家,然後忽逢變故又被人甩了。”
林晨擺手,說的幹脆,“不會,我有喜歡的人了。”
“哈?”林晏晏瞪大眼,“誰?”
“你這是什麽表情?都什麽年代了,我被人甩了還要扛着貞節牌坊啊?”
“那不是,這不是覺得你是情聖麽!”
真沒想到,林晨竟然想開了。
林晏晏心下一松,這回真是看林晨順眼了。
然而,這天注定不是平凡的一天。
林晨回來了,林母是惶恐又欣慰,劉豔卻是激動。
她找人問到了林晨的航班號,一直在等林晨去找她,然而,林晨竟然沒有聯系她。
她心裏急得不得了,又想是不是當初她做的太絕,讓林晨沒有了臺階下。
即使他是因為她回來的,也不好主動出現在她面前。
劉豔心裏腦補了許多,她如今已經是嫁過人離過婚的人了,自然比以前更豁得出去。
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在路邊水果店買了籃水果,就送上門來,敲響了林家的門。
門鈴響時,大人們在打麻将,林晏晏懶得沒動,林昭看一眼和林晏晏一樣葛優躺的林晨,只覺得家裏一個兩個都像大爺。
他沒辦法,放下手裏的游戲走去門邊,一開門,先是一愣,接着砰就把門關上了。
他一臉的草泥馬。
媽嘞!劉豔真是不要臉,還找上門來了?
偏生林晏晏還用餘光瞥他,大聲問:“昭崽,你幹嘛呢?誰來了啊?摔門幹嘛?”
這一問,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林昭真是誰都不服就服林晏晏,他姐傻的時候也是無藥可救,急中生智,“送外賣的,送錯門了。”
他想,劉豔你也要點臉吧。
可惜劉豔不要臉,吃了閉門羹,更不氣餒,擡起巴掌就砰砰地拍門:“林昭你幹嘛,你把門打開,我知道林晨回來了,讓我見見他。”
林晏晏的嘴巴張成了O形,她還真沒看出來劉豔有雪姨的氣質。
幾乎是劉豔的聲音一響,林家人就都站了起來,但都立在原地沒動。
爺爺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來,作為一家之主發了話,“林晨,你的事情你自己解決。”
老爺子這麽一說,鐘秀邁開的步子瞬間了就收了回去,兩夫妻對看一眼,眼底都是隐忍。
屋裏一圈人,怕只有林晏晏對林晨最放心,其他人,心裏都是懸着的。
劉豔還在拍門,也不知道她手疼不疼,頻率之高,聲音之刺耳,讓人覺得腦仁疼。
好在林晨很快就走了過去,他揮手讓林昭走開,豁的一下就拉開了半邊門,半邊身子還擋在門前,不讓劉豔進來,冷着聲音說:“你來幹嘛?”
他的态度太冷漠了,劉豔一愣,屋裏的人卻是露出喜色。
就聽劉豔說:“你不來找我,我就來找你了。你都回來了為什麽還不來見我?你以前每次有事出差,回來之後都是第一個來見我的!你還在怪我麽?”
三年不見,劉豔變了許多,金錢真是最好的武器,她的囊中不再羞澀,她用最好的護膚品,最好的化妝品,戴着昂貴的首飾,穿着精致的衣服。
她短暫的婚姻雖然沒有存續多久,卻讓她得到了一筆不小的贍養費。
現在錢有了,最起碼不是一窮二白了,她終于可以毫無顧忌地追求愛情,追求年輕的肉體了。
她的模樣楚楚可憐,可林晨看她,卻總覺得不一樣了。
以前,林晨和劉豔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劉豔永遠會是個小姑娘,單純,善良,有一點點小脾氣。
就算她偶爾會要求買一點經濟條件承擔不起的奢侈品,他也覺很正常,畢竟哪個女孩不愛名牌。
但他真的沒想到,她會為了享受更加優質的生活,把自己當做商品一樣去交換。
對于她的選擇,林晨是很痛心的。
這份痛心,甚至超過了他因為被甩而産生的難過。
大概是,人心可以變,你可能會不愛我,這我都可以被動接受。
但我不能容忍你自甘堕落,失去人格,這實在太讓我失望。
林晨看着越發精致漂亮的劉豔,再也沒了當年的那份悸動,他以為他還會很痛苦,但還好,時間似乎真的緩解了一切,他平靜地說道:“你可能誤會了。”
“什麽?”他的态度讓劉豔一滞。
就聽林晨繼續說道:“我不是為了你回來的,早在你和我分手的時候,我們之間就沒有關系了。”
這話雖然絕情,但也算幹脆,總比磨磨唧唧掰扯不清強吧。
劉豔顯然沒想到林晨會這麽絕情,一臉的脆弱,“我知道錯了,我們都不要為難彼此了好不好?人生這麽短,不要把時間浪費在互相磋磨上。”
劉豔是在拐着彎說軟話,林晨作為典型直男也是一根筋,一手扶着房門,一手插着兜看着劉豔,鄭重其事地點頭,"是的,所以我們不要再聯系了。”
如果不是家教好,林晏晏真的會大笑出聲。
再回想起來,其實林晨也真的是算剛的。
當年劉豔說分手,他是再難過都打落牙齒和血吞,分手就分手,再沒有糾纏。
自己消化不了,轉身就走了,雖然有落荒而逃的嫌疑,但在兩個人的關系上,确實是斷的幹幹淨淨,不留痕跡。
到現在回來了,劉豔送上門來,他也沒有留一絲餘地,也算可以了。
又想,男人絕情起來也是真的狠。
所以人啦,做任何選擇之前都要想清楚,人生真的是沒有後悔藥的。
當然了,問題還是出在劉豔身上,如果她不變心,就不會有她哥的絕情。
兩人還在糾纏,爺爺已經不再聽了,還招手把他們都叫進了飯廳,顯然是非禮勿視。
心裏有了譜,合上門,衆人的表情都變得輕松。
鐘秀更是哭了起來,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我就怕他走不出來,就怕他老了沒人管。好在他還有腦子,還知道有些事是絕不能讓步的,但凡讓步,尊嚴都會沒有。”
怎麽說呢,二伯父一家,也真不是很勢力的人家,當年實在是被逼過了頭,逼得騎虎難下,逼得窮兇極惡。
如今緩過勁來,腦子都清楚了。
她這話也讓老爺子心裏的疙瘩
作者有話要說: 豁然開朗,老人笑了笑,算是真的把前頭的事給忘了。
一家人其樂融融,這回,是真的能過個好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