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相同的位置上,田笑捏了捏吸管,指尖摩挲,攪動杯中飲料。江曾從後臺轉出來時,她還在出神發愣。
“笑笑,你怎麽來呢?來也不提前打個招呼,照顧不周可別怪我啊!”抵不過他的熱情招呼,田笑只能說聲抱歉。兩人啰嗦幾句後,她将手肘邊的一個小件什物推到江曾面前,“這個。”
看清楚那月光白logo上的數字後,江曾想也沒想就脫口道,“原來你知道你中了超級大獎啊!”
聽這口氣,他似乎早就知道了。至于沒有告訴她的個中緣由,田笑不想多問,只搖頭笑說,“現在才知道。”
蘇茜沒心沒脾的抱怨,以及那糾纏不休的數字11讓她不得不懷疑,她就是那個提前走掉的傻瓜。只是一直沒有證實罷了。
江曾對她的話摸不着頭腦,“那你這是?”
田笑不喜歡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說明來意,“我想知道高中時候的他。”
此話一出,立即轟散了江曾臉上的悅色。光線昏暗,他的眸子明滅不定。田笑被他看來的眼神攪得心裏糟亂,但面上臉色依舊,一雙月牙眼回視得異常堅定。
許久,江曾洩氣般吐出一口氣,“想喝什麽?”說完就轉身去擺弄調酒用具。
“來一杯驚喜吧!”
蘇茜告訴過她,如果在酒吧不知道點什麽的時候,就說這句話,百試不爽。
江曾回頭看她一眼,理了一下腦袋裏亂七八糟的回憶,說了起來。
“高中那會兒,越哥可叼了……”
高越是學霸,田笑始料未及。就算被全校通報批評,他的成績依然穩坐年級第一。
高中的他很叛逆,抽煙喝酒泡網吧,妄作胡為無所顧忌。而這一切皆源于那個名叫青青的女孩。
青青在老師眼裏,是個品行極為惡劣的問題少女。她敢在課堂上當着老師的面将自己的手機摔個粉碎,也敢在校長辦公室拍桌子瞪眼,自然也敢于自食其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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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這麽一個個性鮮明的女孩,不知天高地厚的肆無忌憚。
她是怎麽和高越走到一起的,江曾也不清楚。他只知道,高越與她形影不離的三年裏,是徹徹底底地變了一個人。
至于高越心裏怎麽想的,他也說不上來。他只能從自己的角度去看,說他明明是個缺愛的小孩,卻偏偏染上了重情的毒。
一旦愛上,就義無反顧。
“Gin Tonic,豐盈的杜松子香氣和爽口的奎寧水搭配,宛若天成。”江曾将調好的一款雞尾酒推給田笑。
田笑不會喝酒,更不懂酒,江曾最後說了什麽她也沒聽進去,只是癡癡地看着酒杯裏的碎冰,若有所思。
她想到了蘇茜笑得合不攏嘴的那個酒吧名字,好像就叫青青。
江曾就這樣在旁邊搗鼓酒具,也不再多言。
田笑回了些神,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才知道什麽叫做有驚無喜。
酒吧的人慢慢多了起來,但田笑的情緒卻在漸漸拔高的氣氛中,低落了下去。江曾說的不多,但也足夠她拼湊出一個不怎麽完整的故事。
喝完那杯酒,她就說要走。江曾也沒有挽留。
穿過舞池,她走得心不在焉,不小心撞上一個人。低垂的視線剛好掃過被她撞落的東西。廢舊的報紙折疊包裹着什麽,只露出一角透明塑料。像受了什麽刺激,她猛地回過神來。
只見那人神色慌張地将東西拾起,擡頭看見田笑的反應,像意識到什麽,表情立馬變得兇神惡煞起來。
“你看見了什麽?”
田笑杵在原地,是真的傻了眼,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如果沒有猜錯,那應該是毒品一類的藥物。
烏合之地,也是在所難免。
男人不打算放過她,伸手就要抓她的胳膊,卻被江曾及時趕到阻止。阿陽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将她送回了學校。至于後面發生了什麽,田笑不知道。
她知道的是,一夜難眠後的早晨,看見了半月未見的人。
高越站在公寓對面的廊椅前,一動不動。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出神。難以掩飾的疲憊,是田笑從未見過的頹勢。
而她心頭的滋味,一時也難以厘清。
看着他走近,緊蹙的眉頭像是在極力隐忍什麽。開口第一句就是,“以後別再去酒吧了。”
語氣雖淡,卻不容人拒絕。
田笑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許是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不然消失了半個月的人又怎會一大早就出現在了公寓樓下?
一大早嗎?
他……很關心她?
一閃而過的念頭,一時半會兒是想不明白的。所以,她只是點頭,卻始終笑不出來。
高越也沒有久待的意思,似乎來見她一面,只是為了說這一句話。
“我還有事,先走了。”
像是很怕跟她待在一起,說完就走,也不給她反應的時間。
捉摸不透,是田笑對他的百思不解。但既然來了,她就不想錯過。
不想錯,就不能任其過。
所以她想也沒想,追上幾步,輕聲喊道,“要不要吃個早飯再走?”
聞聲,高越腳步略有停頓,卻還是沒有停下來。
“不了。”
田笑有點慌張。她還是不了解他,即使窺探了他的過往,遇見了他的現在,她還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他心底無法訴諸的憂傷,越不過去的高山到底是什麽?
是小時候的孤獨,是家庭的分裂,是爸爸對媽媽的背叛,還是對那個叫做青青的女孩心灰意冷?
又或者,愛而不得?
江曾沒提他們分手的原因,但田笑能隐約感覺出來,是被逼無奈。
“高越。”
一聲急切的低喚,到底還是止住了他的腳步。
“為什麽要幫我?”
“在酒吧,為什麽要幫我?”
既然撥不開雲霧看見他的高山,那麽她就想知道,她跟他,是緣淺,還是緣深?
短暫的沉默後,高越轉過身來。淡漠的表情下,是難以捕捉的憂傷。他的眸子還是一如既往地明亮。
他說,“因為,你笑起來很像一個人。”
話說得很蒼白無力,卻不想有五雷轟頂的力量,将田笑的腦子炸開。咽喉像是被人掐住了般,她嘴唇張合,卻始終說不出一句話來。
像一個人嗎?
青青?
她想叫出這個名字,卻覺得好笑。
好笑得想哭。卻偏偏落不下眼淚。
高越走後,田笑沒有去吃早飯,而是直接回了寝室,重新爬上床躺下。
寝室很安靜,能聽見蘇茜厚重的鼻息聲。
田笑就這麽躺着。直到室長的鬧鐘響起,折騰了半晌,剩下的三人才磨磨蹭蹭地下床,要死不活地搗鼓起來。直到出門,她們都沒發現床上還躺着個人。
門關上的那一刻,寝室又恢複了安靜。
是一個人的安靜。
就好像生病的那一夜從夢中驚醒,黑得透不過氣來的四周一樣的安靜。
是什麽時候開始在乎他的呢?
是在擁擠的地鐵上他把她溫柔地護在角落裏?
是那一夜沒有星星和月亮,卻有他在身邊的夜晚嗎?
還是不知不覺又沒羞沒躁地靠在他懷裏呢?
或者,從更早的第一次見面?
說不清道不明也許本就是情感與生俱來的奧妙,讓人不知不覺的陷入,又後知後覺的醒悟。
醒悟過後是心甘情願的繼續執迷不悟,還是事不宜遲的懸崖勒馬?
她,心亂了,徹底亂了。只因為那一句“你的笑很像一個人”。
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無所适從是她把握不住的情緒。
江曾說,那兩年多的時間,他與那個女孩形影不離。她去哪兒,他就跟到哪兒。不管不顧,誰也分不開他們。
至于他開不開心,喜不喜歡,沒人知道。用江曾的話說,他就是個肚子裏爛了一堆心事的悶騷男人。
後來的分手,江曾說得潦草簡單。草草的結尾就好像無疾而終般,讓人不痛不癢。
卻令人很在意。
至少田笑是在意的。
就在她尋思不得解的時候,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