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為期三天的報名結束,按照以往的慣例,趕腳而來的是枯燥乏味又啰裏吧嗦的班級會議。
然而在這個桂花飄香的季節,新學期的伊始,田笑就打破了她人參史上從無缺席的記錄,破天荒地上交了一張請假條。
原因一欄寫得也是千篇一律的暧昧不明。
重點是,這假條還是班會前半個小時倉促而就。
蘇茜啃着鴨架,一嘴油膩地看着她把一紙方條交到身兼寝室長與紀檢委員的東北妞兒手裏。尋思着,到底是她哪個朋友有事,竟然找她幫忙?
這不是沒事兒找氣受嗎?
田笑心腸挺好,不冷但也不熱。找她幫忙,只要力所能及,一般都會得到應允。
但,就是不那麽靠譜。
做事情像是永遠缺根筋。
就像下樓去洗個衣服,十次有九次忘記帶洗衣液。食堂吃完飯,習慣性拍拍屁股就走人,不是丢飯卡就是丢杯子。出門不帶鑰匙的毛病已經深入骨髓,無可救藥。
就上周,蘇茜讓她捎壺開水回來,結果半路就給捎去了天堂。一地的碎渣子,還劃傷了腳拇指。賠了水瓶不說,還得她親自去收拾殘局。
有些時候,蘇茜覺得不是田笑腦子缺根筋,是她自己腦子抽筋了才會叫她幫忙。
她陷在不堪回首的往事裏,還有點難以自拔的意味。而這時田笑跨上背包,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就匆匆出了門。
當她提着10寸的生日蛋糕,穿過幾條街,進入一個公寓小區,站在11樓101號門前時,額頭上早已是一片蒙蒙細雨的光景。
低頭看一眼時間,剛好八點整。從蛋糕店到這裏,有二十分鐘的路程。
手機上還未删除的短信,是來自一個新添加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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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舒說他有事耽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而高越的手機又關機,思來想去,只能找她幫忙,将定制好的蛋糕送到他發來的地址上。
早有班會議程的田笑竟鬼使神差地答應了。等她真正夢魂歸來時,“可以”兩字正以端正的姿态擺在眼皮子底下,想抹也抹不掉。
一言既出驷馬難追。她只有馬不停蹄地追過去了。
歇了一會兒,深吸一口氣後,她按響了門鈴。許久屋內都沒有動靜。她又按了幾下,依然沒有反應。
沒人?
就在她将蛋糕放在地上直起身時,只聽金屬摩擦,咔噠瞬間,門開了一條縫,接着在一股好似不耐煩的力道下,彈開了。
而那力道的主人以自信滿滿的揣測,篤信門外的人就是他以為的那個人。所以,連一眼也沒往外甩,就要轉身離開。
而半轉過的身子,此時孤零零地只挂了條……紅褲衩,在越敞越開的門框間,勾勒出人體線條最魅人心魄的弧度。也勾得人眼角不可抑制的抽搐。
大腦高速運轉,對策還沒成形,而本能反應已先一步采取行動,是最直接的簡單與粗暴。田笑毫不猶豫的飛起一腳,将門狠狠地踢合上。
厚重的嘭響聲,仿佛是晚夜,為這靜谧的小區臨時安排上的一段小插曲。
面頰上倏地熟了兩顆草莓,心蹦跳得跟發了瘋的小鹿一樣,橫沖直撞得不可救藥。
時隔十幾年光景,田笑又重新拾起年少時分,被狗狗們堵在牆角的那份無所适從與驚慌失措。
被室友們強行灌輸的黃段子,她腦子裏或多或少都有點存貨。
但就是沒有幹貨。
少兒不宜的理想畫面,皆是通過聽覺信號幻化而出的夢境,就像先天性盲人那般,是語言編織而出的夢幻。
像這樣觸目驚心的畫面,今晚可以說得上是她的初夜,也是她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
而有人偏偏就是不知好歹。重蹈覆轍,有些時候只需眨眼的功夫,就會卷土重來。
門,再次被打開。
骨節分明的五指摳住門緣,一人側身的空間,是眉頭緊鎖的表情。那是對剛剛突兀響動的不悅與怒意,卻在四目相對的瞬間,直挺挺地……凝固石化。
高越突然想起一句話,說對視十二秒以上的男女就會産生出感情。然而,腦子裏殘留的最後一線清明告訴他,穿着條紅褲衩與女孩子對視哪怕一秒,也是龌龊不堪的變态行為。
不遲疑更不留情,門再一次被狠狠地虐待了一把。門框相撞得轟轟烈烈,與田笑的那一腳相比,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緊接着,門內傳來頗有憤慨地質問,“誰啊?關門就不能輕點,弄壞了賠得起……嗯嗯嗚嗚……”然後是毀屍滅跡一般的死寂。再然後是窸窣的磕絆聲,來回腳踩地板的咚咚聲,以及隐約夾雜着的低罵聲。
“靠,誰把襪子塞這裏的?”
“我去,那是我的褲子。”
“這個藏哪兒?”
稍作停頓,有人不耐煩地低促一句,“衛生間。”
……
……
田笑頂着兩顆熟草莓,以及興奮得快要死過去的心髒,裝作什麽也沒發生,擡頭數天上的星星。微燙的臉頰上,是夜風蕩漾開的微微笑意。
是那樣的情不自禁。
高舒發來的短信,末尾一句不是習以為常的謝意,而是萬般無奈的一句歉意。
屋裏可能有點亂,請見諒。
她想,“有點”二字的用詞,也許不是那麽的恰當。
三分鐘,不多不少,是她在深藍色的蒼穹裏,剛好尋出十一顆星星的時間。
門開了,從裏面探出個腦袋,是個略顯稚氣的大男孩。他朝田笑咧嘴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張嘴就喊道:“嫂子好。”
田笑還沒來得及反應,門就被人一巴掌推開。那笑得可愛的大男孩被人當頭一記爆栗。
“瞎叫什麽呢?”江曾站在他身後,嚴厲呵斥的表情很快覆上一層熱情笑意,許是腦子沒有轉彎張嘴也是一聲,“嫂子好。”不過只一秒的時間,腦子就轉得特溜。故伎重演,又是一記爆栗。
“為什麽又打我?”憤憤不滿。
“因為你欠揍。”一臉活該。
……
田笑被逗樂了,一時間的別扭情緒,被這兩人熱情得好像吞了把火的招呼給銷蝕殆盡。
盛情難卻,只得進屋做客。
屋內的裝修偏歐美風,木質原色的家具沒有過多的雕飾。空氣中彌漫的清新劑,是檸檬混了薄荷的味道,只是偏濃了點。
田笑進屋時,高越正襟危坐在沙發上。他看似漫不經心地轉頭,卻在與她目光觸及的剎那,還是裝不下去的現了原形。兩人像是約好的一般,皆是片刻怔愣。
反應過來,高越咳嗽一聲,似要掩去那須臾的尴尬,連嗓音都帶着點喑啞,“你怎麽來呢?”說話間,由于某些人的舉動太過詭異,他的視線自然而然地被引了過去。
那兩厮背着手肩并肩,學螃蟹橫着走路。明顯是在背後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典型的此地無銀三百兩。
似是察覺什麽,高越眉頭下意識地皺起,又如風雲流散般很快松開。那一刻宣洩出來的情緒,是□□的不悅,甚至可以說是厭惡。他的音調跟着臉色都冷下幾度,“蛋糕?”
突然的情緒轉變,讓剛想接話的田笑不由自主地心緊了一下。不知緣由的淡漠,是她此刻參不透的秘語。但她,還是含笑接下。
“不是有人過生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