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也許是那個膽大而又直白的女孩的緣故,高越沒有回過頭。江曾扔給他一瓶礦泉水,笑出一臉痞樣:“越哥就是越哥,走哪兒都能栽出一片桃花林來。”說着又肆無忌憚地将鄰近的美腿雨露均沾地一一帶過。
高越擰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口,視線有意無意的向四下掃去,對江曾的玩笑話以及他這個人都是愛答不理的樣子。
早已被忽視慣了的江曾也只是一心放在美腿上,似是發現了極品尤物,搖頭咂舌惋惜起來,“可惜,可惜,越哥只有一個,桃花也只能采一朵啊!”
拖長的尾音,像是啓動了什麽開關,他霎時睜大了眼,地毯式搜索般大範圍地掃視起來,嘴裏還不忘念叨,“不知道那朵桃花在不在場?”
這句疑問極其暧昧。究其根本,字眼在于那朵。
有緣人,即是那朵。
而那朵,是有名有姓,還是猜測的無名無姓。一念之差,殊途可同歸,也可不歸。
感受到來自高越眼風的問候,江曾才後知後覺好像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但好在某人的理解走了偏鋒,将有心之語解成了無心之言。
“說不一定哦?半個球場的姑娘,夠挑的了!”
高舒拍上高越的肩旁,舒眉展眼之間,是俊逸淡雅的笑意。打趣的口吻,像是一半附和,一半認真。
要說倜傥風流溫文爾雅,高舒是實至名歸。
雖然多數妹子都是沖着那張抓拍到的側身美照而來,但來到現場一堵球員風采的妹子們,幾乎在某個觀念上達到了一致的高度統一——沒有最帥的,只有更帥的。
後來,在各種狗仔抓拍小能手的煞費苦心跟拍下,不負衆望地成功捕獲兩大帥哥酣暢淋漓的美照。
再後來,校官方微博就發起了位兩不知名帥哥的選美投票,評論區更是炸開了鍋。一群小迷妹們為捍衛各自男神的冠冕那是吵得不可開交。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中場休息結束,雙方交換場地。在向自己場地行進中,高越若有似無的視線向前方掃去,也就是這一眼,那抹略顯清瘦的身影便被篩進了眼底。
荷葉綠的寬大棉衣,輕輕松松地罩在身上,遮住一半灰格子短褲。細碎的短發被不知方向吹來的風掀起輕揚。她站在這般花花綠綠裏,卻是那般清爽溫靜。就如她此刻帶着甜味兒的笑一般,清清朗朗,像夏天冰鎮可樂直往外冒的甜氣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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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地尋覓,是浮現在腦海裏的身影。無意地覓見,是眼底一如花開的美麗。就像那首Cross my mind唱的一樣,From time to time,You cross my mind。而他,不敢說出口的偏偏是那一句So stay with me。
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夏天還能不能再熱起來。
田笑手舉胸前,用不驚動旁人的幅度向他招手。陽光鋪滿全身的他,面朝熙攘人群微微揚起下颌,那是他對她一人的回應。
轉身剎那,嘴角與眼底用笑意相通,蕩出的細微漣漪也許只有此時路過的風兒才窺見得明白。
不管心底埋藏了多少過往,無法抵制的喜悅始終是抵制不了。
進攻、防守,攔截、奔跑。男兒生來的縱橫馳騁,在這方形塊地間,形于一招一式,拼殺博弈。好比戰場上的刀光劍影,短兵相接。志在必得的信念已無關結果的輸贏,不遺餘力地對等較量,才是應敵盡興之道。
球場上的對抗厮殺,田笑看不懂,她只能把她所有的全神,貫注在某個跳躍、穿梭、旋轉的身影上。即使人影交錯、重疊、混亂,她緊随的目光也不被幹擾。
也許,這就是行若無事,汝心所向,夢之彼方。
站在她身旁的管理員,一開始還挺嚴肅的,許是球賽太過精彩,激動得身子一抖,将那藏在身體內的饑渴因子全部釋放了出來。恨不能一跳三丈高的架勢,跟打了雞血的年輕小夥兒似的。嘴裏絮絮叨叨,盡是些田笑聽不懂的詞兒。
賽事告急,6:6平的局況讓尾聲的緊張與激烈不減反增。高潮再上一個制高點,全場有如失控般沸騰。
成者王,敗者寇,零和博弈從來都只有一輸一贏的結局。
田笑的心都被拔到了嗓子眼裏,貼于肚臍前的手指越蜷越緊,都能看出指節的泛白。
人生頭一遭如此激動忘我地看一場體育技能,這種欲罷不能的感覺她好像挺樂在其中的。
最後十秒的僵局,有人攻其不備,一個漂亮的弧線球以精準快速完美的軌跡進了球門。短暫的屏息後,是炸鍋了般地歡呼喝彩。
16:15,黑隊一球領先,摘得桂冠。
穿着紅黑兩色的球員不分敵友,彼此相擁擊掌。在人群居高不下的歡呼聲中,高越穿過半個球場朝這邊跑步過來,兜得這方的女同學們是手足無措地尖叫。
田笑覺得耳膜生痛,忍不住向他的方向小跑兩步,再慢走兩步。她知道,他是來找她的。
卻在一個突如其來的人影橫插進來時,頓住了腳。
是剛剛那個女孩?看背影,應該長得很好看。田笑這樣想着時,那女生便開了口,“帥哥,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直白大膽的言語,張揚出她無與倫比的自信,面上是女孩天生引以為傲的嬌容。
田笑猜得不錯,是個挺美的女孩。
只是孔雀再美,也吸引不了雄鷹的注意力。更何況,還是一只有了目标的雄鷹。
高越就那樣置若罔聞地繞過她,一掠而過的視線,是雁過不留痕的淺度。
濡濕的上衣貼在胸前,兩邊鬓角是蜿蜒的粼粼水光,高越随意地插上兩側腰肌,在田笑面前順勻氣息後,似随意地一問:“踢得怎麽樣?”
田笑抿了下唇,實話實說,“我不懂足球,看不懂。”笑着搖了一下頭,又說,“但,你贏了!”
“你們贏了”去掉一個“們”字,是數量上的差別,但聽在高越耳裏,卻是有了另外一番的深意。他對這個回答似乎很滿意,自以為掩飾得很好的唇角弧度,卻不知被田笑一絲不落地看在眼裏。
愛笑的人不僅會笑,也擅長發現笑。但田笑不說。
而此時,正在隔岸觀望的江曾又再次感受到了眼風的襲來,那股子要将他腦門兒鑽個稀巴爛的勁兒,絕不亞于高越那小心剮了你的皮兒的陰冷勁兒。
高舒雙手抱懷,即使眼神都能放刀子,面上也還是一樣的從容自在笑意盈盈。
江曾覺得這兄弟兩真是一個比一個絕,他有冤無處伸,他此生跟錯了人。他一個打醬油的,只想安安心心地當個配角,在見證完男女主角有情人終成眷屬後,永遠定格在這個朝氣蓬勃的黃金單身時期啊喂……
當蘇茜從人堆裏擠出來時,被撂在一邊變臉色的驕傲孔雀是頭也不回地擠進人堆裏去。
由于田笑的飯卡餘額告罄,蘇茜不得不做出犧牲,刷了五個人的飯錢。
自打給同班同學的父親捐出半個月的生活費,一向豪放慣了的大小姐也忍不住心疼起錢來。在面臨國庫空虛的困窘前,也不得不捏着一點是一點。沒辦法,誰叫她做慣了交友帶三分俠氣的光榮事跡呢。
然而那幾個吃得大快朵頤狼心狗肺的家夥卻閉口不提還錢一事,于是乎她甩過去的眼神越來越有傳說中母老虎的彪悍。彪悍得其餘四人都不敢吃飯……
可再彪悍最後也只是逼得心頭滴血的她手捂左胸,哀嚎一聲,“我胸骨後壓榨性疼痛。”
專業補刀二十年的田笑順勢就接道:“她的意思就是心絞痛。”
為什麽說是二十年?因為蘇茜在被拆了無數臺之後某人還死不改性,她一怒之下就下了一封死亡通知書,說田笑這毛病絕對是生要帶來死也要帶走的絕症。
然而她哪裏知道,世界這麽大,得了這種絕症的人又何止田笑一人?
同樣沒有眼力勁兒的江曾,嘴裏還包着一口飯就等不及發言:
“吃硝酸甘油啊!我一哥們兒的女朋友她爸,就經常心絞痛。”最後不忘友愛提醒,“你可以去買一點。”
蘇茜瞪着那雙吃人似的犀利哥眼,筷頭頻頻點向對面的人,話幾乎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
“買一點怎麽夠做成□□炸死你這鼈孫呢?”
這兩厮都是耍寶耍得得心應手的角色,一旦杠上就是歡樂多又多,看誰玩死誰玩的設定。但也多虧了有這兩活寶,這頓飯才沒吃得那麽生疏別扭。
那廂互掐得快要掀桌底兒,這廂沉着得異常風輕雲淡。高舒端着溫文爾雅的笑意,與田笑一來二去地閑聊着,還不忘有意無意地瞥向一旁的人。而一旁的人臉色淡淡的又冷冷的,一言不發地低頭吃飯,又擡頭看眼前的人。而眼前的人對直面而來的目光視若無睹般,澀澀地細嚼慢咽。嚼着嚼着……就撞上了對面人的腳尖,田笑心下一動腳卻不動,像是一動就會打草驚蛇。她只好默默地按兵不動,微微偏過頭聽高舒娓娓道來。
原來高舒是高越的堂哥,大學剛畢業,再過幾天就要留學英國。他們三人本是要去網吧開黑,但不好意思說,便轉了個彎,說是要去吃飯,路上卻碰見高舒同學的爸爸。
同學爸爸是大學體育教練,一身彪悍的肌肉讓人過目不忘。幾句寒暄,才知道教練要去學校訓練球隊。然後又是幾句閑聊,你一句我一句,無意中還差點牽扯出某人隐藏的小秘密。再後來,三人組就被教練忽悠去操場來了那麽一場7人組足球賽。
高舒的話說得很慢也很清楚,因為他看得出來眼前笑得眉眼彎彎的女孩有認真地在聽。而那一臉冰冰涼的人也出奇地耐着性子沒有煩他啰嗦。然後的然後,田笑的手機上就又多躺了兩個電話號碼。
“有事可以找我,我就住在幾條街後的小區裏。”說完高舒別有深意地掃了一眼身旁黑臉的人。
怪不得某人往他那裏跑得那麽勤,原來是別有用心。
江曾心虛地頂着高越那張臭臉,厚臉皮的也将自己的手機號碼輸了上去。蘇茜卻一臉的不開心,“長這麽漂亮的姑娘號碼不要,你們是眼瞎了嗎?”這麽透骨的話,當然說的是她自己。
江曾倒是勉為其難地說要加。誰知大小姐轉身就扭屁股走人,頭也不回再見也不說,就那麽毅然決然的在衆人的視線裏遠去……
女人心啊!海底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