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田笑有點心不在焉,扭開門鎖,一股冷氣從門縫裏直往外竄。愣了一秒,她突然回過神來,大腦高速運作,然後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出門前關上了空調。
那麽結果就只有一個。
“不在家多玩兒幾天,這麽快就奔赴戰場啦!”
如她所料,蘇茜已打道回寝。一眼就看見她趴在床上玩手機,兩條腿兒撲騰得那叫個活泛。只聽她哼哼兩聲,怨聲載道起來:
“別提了!我媽非要給我報個考研班。聽她唠叨了三天,已經是我容忍的極限了。”她換了個姿勢,繼續說道,“你是不知道,她那張嘴只要張開就停不下來,唾沫星子都能把人給淹死喏!”
“怎麽不知道?這裏不就有一個縮小版的嗎?”
田笑就是這樣,什麽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進門前的懊惱與悵然都被關在了門外。
“幾天不見,皮又厚實了是吧?”蘇茜的視線一直鎖在手機上,眼光無暇顧及她。
田笑接了杯冷熱參半的桶裝水,喝了兩口,随口問道:“那你真的報班了啊?”
“我媽決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她點下發送鍵,消息發出,接着叫苦,“本來姨媽來了回家養幾天的,誰料姨媽敵不過親媽啊!”
她長嘆一聲,抽空瞄了田笑一眼,也沒多心地問了一句,“你去跑步呢?”
田笑面上鎮定地“啊”了一聲,心下卻突然虛得很。許是又想起了剛剛足球意外事件,也怕蘇茜那雙尖溜溜的眼睛看出個所以然來,便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道:“那你什麽時候上課?”
“別跟我提這個,一提我就煩。”蘇茜将手機一扔,動靜頗大地翻了個身,似想起了什麽,情緒馬上火熱了幾分,“你知道嗎?聽我朋友說,夢醒酒吧換規矩了!”
田笑拖長尾音,不明所以的“恩”了一聲。
蘇茜一聽就知道她放的什麽屁,翻了個白眼,道:“就是前幾天你被黃毛調戲然後過來一個光頭帥哥拔刀相助的那個酒吧!”
跟和尚念經一樣的調調。
Advertisement
然後就聽見田笑捏起嗓子,有模有樣地學她:“別跟我提這個,一提我就煩。”
一個印有“萬事屋三人組”圖案的抱枕淩空而來,田笑不接也不躲,任其往身上砸,反正跟塊豆腐似的不痛不癢,還更省心省力。
“你家阿銀被你這樣扔,不心疼啊?”
蘇茜平常不愛刷劇,就喜歡看點動漫。追番劇,逛漫展,買周邊,簡直成了魔症。前段時間,她還在為哪部新番的發展走向感到惴惴不安,時常念叨在兩瓣厚唇間。
而田笑則喜歡看《瘋狂的兔子》或者《爆笑蟲子》之類的動畫片。
這麽看來她們還是有點擦邊的共同喜好——雖然口味劃向兩個極端——但也不影響兩人相互安利——盡管最後都是相當默契地把對方吐了半天的唾沫星子當作空氣。
“不許叫得那麽親密。”蘇茜從床上探出一顆腦袋,憤憤然道。
“說吧!”
田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不然又得聽她瞎逼逼一晚上掉節操的內容,便接着剛才的話題說道。
蘇茜攤開五指,就着白熾燈光一邊欣賞她新做的指甲,一邊念念有詞:“夢醒酒吧也算是一朵奇葩,有上限也有下限。不過聽說現在取消了二十八以上禁的規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換了老板。”說完,便對着自己的指甲吹了口氣,似乎頗為滿意。
田笑了無興趣地“哦”了一聲,手指開始在鍵盤上啪嗒跳躍。然而一點也不影響蘇茜的話匣子。
“這所酒吧開了也有三年多的時間,不僅老板神秘,傳聞也多。其中最奇葩的,說是有個富二代為了追一個妹子,才創辦了這個酒吧。一開始也不叫夢醒,叫什麽青青。”
說着,她笑得合不攏嘴,“青青,哎喲這名字,笑死我了。”
盡管不知道笑點在哪兒,但田笑還是很配合的幹笑幾聲。
“對了,那天晚上有抽獎活動,你怎麽不跟我說?”
蘇茜在床上翻滾,折騰得床咯吱咯吱作響,田笑好怕那床被她滾散架了。
“大小姐,你拔一根汗毛都比我腰粗,我都沒說什麽,你瞎起什麽哄呢?”
蘇茜是個小富婆,爸媽都是生意人,家住A城二環,出入都有座駕。哪像田笑住在郊區,回家坐一個多小時的地鐵,還得轉兩趟公交。
“我就是氣。”蘇茜的倔脾氣一上來,用她的話說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你知道嗎?那晚的終極大獎是免去一年的酒水消費,更氣人的是,中獎的那個傻瓜還偏偏提前走人了。最最氣人的是,酒吧還非常人性化的為那個傻瓜保留了這個獎項。”來回翻滾,“你說,氣—不—氣?”
最後幾個音節層層拔高,就差沒掀房頂兒呢。
懸在鍵盤上空的手指,生生停滞了一瞬,田笑下意識地加深了呼吸,然後假裝沒聽見,若無其事地繼續敲打鍵盤。心底卻是被一股詭異的不祥充斥着。
似乎可能大概也許……她就是那個傻瓜?
對于田笑的不解風情蘇茜早已習以為常,聽着啪嗒作響的鍵盤聲,甚覺無味:“你又在寫論文?”
“恩。”
“無聊。”
蘇茜吧唧一下嘴巴,說這話也不是嫌棄她,只是認為她單調得有點過了頭,卻還能樂在其中,真不知道是該佩服她,還是該心疼她。
田笑拿到保研資格是板上釘釘毋庸置疑的事兒,但她還是一如既往地該做什麽就做什麽。也不是拼死拼活非要得個什麽結果,不溫不火有條不紊是她一向的常态。
她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學霸,蘇茜說她只有魚的記憶力,這話也許沒錯。
對于田笑不關心的事情,她真的可以達到轉頭就忘的程度。至于那些需要上心的,費的功夫自然就要多些。久而久之,她也養成了随筆記錄的習慣。
而這一切或多或少,都與田老師和唐老師脫不了幹系。
兩位老師都非常傳統,被他們一手□□出來的女兒自然也脫離不了傳統的優良。
從小到大,田笑都非常尊敬兩位老師,一直以他們為榜樣,勤學勉勵,刻苦讀書。
打小就勵志當一名人民教師,傳承薪火,卻在她填報志願前,被兩位老師叫出去頗為鄭重地談了一次話。
也就是那一次談話,田笑成功地轉了行,跨入了她做夢都沒想過的藥學界。
坦誠布公地講,田笑對于未來還真沒有多少主見,當老師的志願也許是受家庭的熏陶影響。
兩位老師慧眼識人,正是看穿了這一點。
所以,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田笑就被兩位早有計劃的老師給忽悠去了市內響叮當的X大。
人生多變,就算計劃摔斷腿,也趕不上變化。
每次有人問起田笑在哪兒讀書,田老師就會揚起下巴,一副用鼻孔看人的姿态還要故作低調地告訴人家,“哦,我女兒啊!就是在那什麽……”
說好的謙虛做人,低調做事呢?
田笑有時候禁不住想,難道讓她去X大就是為了滿足田老師的虛榮心?
後來,她悄悄問過唐老師,不讓她傳承衣缽的真正原因。唐老師笑了笑,最後還是告訴了她真相。
原來田老師的父親也就是田笑的爺爺,因為一個小病而使用了醫院購進的一批假藥而去世的。那時,田笑才剛滿一歲。
據唐老師回憶,當時田老師在低谷待了好長一段時間。從那以後,也非常關注醫藥方面的問題,對生産假僞劣藥品的公司企業無一例外的深感痛絕。
唐老師不否認田老師是包藏私心。但讓她選擇藥學也并不是田老師的心魔,他只是想提供一個選擇罷了。
田笑心态一向很好,萬事有路走得通就行,有始有終她享受的是過程。至于田老師的傷痛,她選擇沉默。
而沉默下,是她對專業的刻苦用心。
蘇茜詐屍一般從床上坐起來,吓得田笑冷不丁地渾身一顫,長舒一口氣:“怎麽呢?”
短暫的沉默後,是蘇茜一臉無所畏懼的表情:
“沒事兒,就是姨媽來得過于洶湧澎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