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皓書的感情史上,那佳應該是濃墨重彩的一筆,但在那佳的感情史上,皓書的出現或許只能算一朵昙花一現的小浪花,沒留下什麽痕跡。當然這麽抹低皓書似乎也有失偏頗,因為在那佳的世界裏,分給賺錢的時間和精力是90%,分給感情部分的僅有10%,這裏面包括愛情、親情、友情等。如果按中國傳統文化分類,那佳應該屬于墨家,是一個極端功利主義者,墨家為了有利于大衆實行兼愛,不惜把鬼神之說請出來,那佳為了達到賺錢的目的,什麽都可以成為她的工具,包括整容。
賺錢是那佳快樂的源泉,看着銀行卡上突突突越變越大的數字,她會獲得一種安定感,獲得一種後盾的力量。這當然和她早年的經歷不無關系,加之養母的去世,她不想在悲恸中沉溺太久,因為那樣做給她提供不了任何積極的價值;抑或曾經在情感中沉溺太久,卻發現毫無用處,倒不如多賺點錢來的實在。當她認識到這一點,就從心思沉重的思想包袱中解脫了,練就了一種舉重若輕,化繁為簡、不糾纏、不糾結的能力。這種能力在做銷售時非常實用,也逐漸賦予她更多的能量。只要口袋裏的錢越來越多,我就很開心。那佳總是這樣對自己說。
雖然賺的錢越來越多,那佳私下裏還是一個很節儉的女孩子。剛到北京時,她經常到夜市小攤上去淘一些化妝品,也會趁着品牌店打折,給自己添幾件質量可觀的衣服。曾經一個和那佳合租的女孩子,叫孫潋滟,花500塊錢買了一雙拖鞋,特地來找那佳聊天,炫耀一下,那佳在心裏鄙夷不已,“花那麽多錢,買一雙拖鞋,在家穿,別人又看不見,腦子有毛病吧”,她這種做法和那佳的觀念是相悖的,她的光鮮是留給外面的,在外面有多光鮮,她在私下就有多節儉。
當然這只是那佳來北京前兩年的想法。
那佳在資産達到50萬左右的時候,開始考慮找個男朋友了。必須指出的一點是,這個男朋友的定義和大衆的觀念不太一樣。她可能是迫于輿論壓力,想找一個男朋友,畢竟在別人看來,你不想找和你找不到的結果都是一樣的,當談論到這個問題時,有的人看這個女孩還是挺漂亮的,就囑咐:“眼光不要太高啦,差不多就行了”,其實這種說法還勉強可以接受啦,最不可接受的是有的人知道你沒有男朋友時,會先驗地帶着對弱者同情的眼光來看你,好像把你與殘疾或者精神有問題的人歸為一類似的。那佳感到好煩,又懶得解釋,索性就找一個男朋友,來堵住悠悠衆口。
那佳是一個極端功利主義者,卻又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她曾經為了嫁入豪門而去整容,但是她理想中的豪門子弟既要玉樹臨風,又要博聞強識,同時要對自己俯首貼耳,對,這是長期以來追求那佳未遂者給那佳慣出的臭毛病。這在現實中的發展情況是,追求那佳的人那佳看不上,那佳理想中的男人只存在于夢幻中,不曾落地。當認清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的現實之後,那佳索性放棄,把精力放在提升自己的業務能力、努力賺錢上面。所以這次要找的男朋友,純粹是個擺設。
那佳對男朋友的要求分為兩部分,
第一部分是基本要求:必須要有自己的企業,資産1千萬以上。第二部分是附加要求,這個男朋友要性格獨立,會自己找事情做,不要總粘着我,不要總是約會,不要耽誤我賺錢。這是那佳對男朋友的基本要求。
真正實際操作的時候,那佳發現從事保險行業是自我形象的一個減分項。在保險行業,随着接觸的人越來越多,她已然注意到大衆對保險行業的一些消極看法。其實大衆對保險行業的消極看法一直都在,只是以前的那佳的目标只是賺錢,所以她就有選擇地忽略了,但是現在不同了,如果找對象時對方知道自己是做保險的,無疑會降低自己的形象。我必須轉行,提高自己的職業分,那佳開始籌謀着怎麽推進這個事情。
找對象和換工作同時進行。換工作相對簡單,她看準了外彙行業,但并不着急辭職,她逐漸降低在保險公司的工作量,抽出時間來學習外彙知識,摸索練習。這樣有保險公司的底薪支撐着,不至于沒有收入。但是找對象就比較麻煩,必須一個一個去相親,可以的話再繼續相處,花時間去約會去考察,如果發現不行就果斷pass,然後再去相親……從零開始,重複整個流程。那佳感覺好麻煩的。
這期間遇到不少奇葩。其中一個第一次見面感覺還可以,于是開始約會,有一次男士約那佳去他家吃飯,因為已經比較熟悉了,那佳就答應了,但是到了房間男士就又抱又親,意欲脫衣服,那佳掙脫了以後果斷離去,再無聯系。
經過多方比較,那佳接受了一個男士,是做老板的,男士在第一次見面就很抱歉地說:“我的公司尚在起步階段,事情比較多,可能沒辦法多陪你”,這豈不是正中那佳下懷,當然那佳嘴上還是說沒事,可以理解。男士會說話,但話也不是太多,聊天的感覺、約會的頻次她都感覺剛剛好,于是那佳就和他開始了戀愛。
确立了戀愛關系之後,倆人就各忙各的去了,很長時間不曾見面。
男士問那佳喜歡什麽,那佳說喜歡花。那佳的确特別喜歡養花,家裏陽臺擺滿了那佳養的花,她特意買來一個養花的架子,充分利用垂直空間,有各種綠植、蝴蝶蘭、君子蘭、茉莉花、栀子花……一年四季幾乎花開不斷,房間花香四溢。那佳休息時就喜歡捯饬這些花,澆水、培土,修剪……養花對那佳來說,是一種頤養心性的方式。
得到那佳喜歡花的回複後,每逢節日,男士就雷打不動地訂一束花送到那佳辦公室,花上的寄語一成不變:“祝我的女朋友那佳永遠貌美如花。”一開始,那佳還很開心,同事們也很羨慕,會稱贊幾句,次數多了,那佳感到索然無味,同事們也熟視無睹了。那佳想讓他別送了,但不知如何開口。因為倆人很久沒見面了,這種拒絕的話當面說還好,否則容易被誤認為是在賭氣。
這天,兩人約了晚飯。吃飯間,那佳說:“中秋節放假有什麽安排?,我想出國去玩。”
“最近太忙了,一會陪你吃完飯,我還得趕去一個飯局。”男友委婉拒絕。
那佳面露不悅,埋頭吃飯,不再說話。
男友看到那佳的變化,講起了中秋節的安排,有個甲方的德國老板來中國考察,到時他得親自安排和接待,感受一下中國的團圓節文化。接着掏出一張信用卡,“這張卡你拿着,到時候你去了國外,喜歡什麽給自己買點,別省着。”
你連我想去哪個國家都懶得問!那佳心裏暗想,不悅之情溢于言表。
這頓飯吃的很不開心,那張信用卡那佳當然也沒有拿。
這天,到了那佳養母的一周年忌日。那佳回老家,掃完墓,在朋友圈發了一段悼念文,文字中少有地帶着些許傷感,我們都跟圈表示了慰問。對于那佳養母周年的忌日,她男友一無所知,他不問,那佳也從來沒有說過。直到那佳回來的路上,男友無任何表示,至于他是否看到了那佳的朋友圈,那佳并不知曉,也不想去深究,但是趕上這個時候,男友的做法推波助瀾,擊垮了那佳,使她對未來的婚姻生活不再有希冀。以前無論生活如何失意,賺錢可以轉移她的注意力,激起她的鬥志,現在想想賺錢也不管用了,那佳感到很無力。
回來的路上,那佳在“天涯知己”群裏說話:“有人在嗎?陪我聊會天。”
我、田子、皓書都回複“在”。
“我們正有此意,都挺牽挂你呢,你如果不出來說話,我們也不知怎麽開口找你聊會呢”我說。
“家裏事辦的都挺順利吧?”田子問。
那佳打字:“順利。說實話,這一年來我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感情,努力賺錢,來轉移注意力,但是現在,我突然發現即使賺到很多的錢,也未必能帶來幸福,很迷茫很失落。”
“找個興趣班吧,舞蹈,瑜伽,插花等。”田子說。
“錢不是萬能的,逃避不是辦法。真正要減輕過去的痛苦,就要增加對事情的理解,也就是明理,這樣就能排解感情上的沉重負擔,也就是以理化情。”皓書回複。
群裏暫時沒有人回複,可能大家都需要消化一下。
“比如一個哲學家斯賓諾莎就曾經說過:’人越多了解事物的因果由來,他就能越多地掌握事件的後果,并減少由此帶來的苦楚。‘”皓書進一步解釋了一下。
“你這麽說,我想起來一個典故,莊子的妻子死了,莊子鼓盆而歌,意思是你如果了解了生死是怎麽回事,又有什麽值得哭泣的呢,莊子這樣做也是為了啓發重情的人,告訴他們要明道,感情可以通過理性和理解去化解。”我好像有所悟。
“是的,中西方有很多這樣的偉人哲人,看淡生死,用死來警示世人明理。”皓書講。
“媽媽的去世,我固然難受,但是不至于壓倒我,畢竟都過去一年了。其實壓倒我的最後一根稻草,是男朋友到現在都沒有給我發一條信息。”那佳說出真正郁悶的點。
“這樣的男朋友,不要也罷!”皓書立刻義憤填膺。
“你們是鬧矛盾了嗎?”田子問。
“沒有,一直都是各忙各的,很長時間偶爾見一次面。”
“他不知道今天是你媽媽的周年忌日嗎?”我問。
“不知道吧,他沒問過,我也沒跟他說過。”
群裏沉默片刻,只是感覺好奇怪,那佳這麽好的條件,怎麽在這段感情裏顯得如此卑微?
“那你看上了他什麽?長得很帥?家裏很有錢?”田子打破沉默。
“長得還算可以,自己當老板的,還在創業期,比較忙,我覺得這也是他的優點吧,努力奮鬥,同時也比較忙,不用老約會見面什麽的。”
我們再次get不到那佳的點,談戀愛不就是要約會嗎?不想約會談哪門子戀愛呀!
“你不想約會,為啥答應他做你男朋友?”我問。
“哎呀,總是有人問有沒有對象,太煩啦,我就想,找個差不多的,确定下關系,就能堵住別人的嘴啦,看他條件還行,也不用經常見面,不影響我工作,就答應他了。”
我們對那佳的奇葩思路再次表示無語。每人發出一個拜拜的表情,聊天結束。
第二天男友打電話,那佳沒有接,他在微信上連連道歉,說昨晚陪客戶喝酒,喝大了,頭昏腦漲,到今天早上才清醒一點。還怪那佳這麽大的事兒怎麽不告訴他諸此雲雲。
那佳沒有辯解什麽,只發了三個字“分手吧。”之後微信删除。日子又歸于平靜。那佳把精力都投入到了如何賺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