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自從和謝禀談過之後,溫言身上的負擔一下子減輕許多,她算着時間,還有兩年的功夫跟蕭景知和蕭嵘耗。
蕭景成已經被她剔除在外,如果讓她出手的話,她有那個把握把他拉下來,可是對于蕭景知,她很沒底,一點都沒有。
兵權這種東西,不是誰想拿就可以拿還拿的穩的。
蕭景成跟藺修的關系亦是她心頭的一根刺,她不信兩個人只是萍水相逢。只可恨當年她太過重用藺修那幾個人,現在她和大燕等于是切斷了所有的聯系,無法為将來的回歸做準備。
溫言插花的動作幾次停下,也不知道她死之後有沒有人真心實意的為她難過。
怎麽又想這些有的沒的了,溫言輕嘲自己。
她弄好這邊擡眼看了殿外,蕭景和老老實實的練功呢,墨玉手上好長一把戒尺,哪做的不對她就打,起初蕭景和還哭天搶地的來跟她抱怨,這日子久了也做的好好的,有模有樣很是認真。
溫言起身走到書桌那裏,已有許久未跟溫裕夫妻兩通信,雖然只相處了短短兩個月,他們待她是真的好,溫言也把他們當作自己的親生父母,先前溫裕在信中提了想要來長安看她,溫言拒絕了,眼下局勢未定,她不想讓他們置身險地。
信中提了很多趣事,都是她跟蕭景和一起碰到的,有些很平常,很微不足道,但她就是想跟他們說一說,想讓他們知道自己現在過的很好。
才把信交給了青玉,玄參就匆匆忙忙過來。
“良娣,皇後殿下要見你。”
皇後要見她,溫言擰眉,東宮和皇後向來不對付,這是對着蕭景和沒辦法了,想要找她的晦氣?
後宮裏的女子左右就是那麽些手段,見的多了她也沒什麽好躲的。
溫言換了身雪青白紋昙花百褶裙,發飾也是簡約素淨的,看上去清清冷冷,不太好接近。
從延嘉殿出來蕭景和還在練着招式,他隔老遠問溫言:“你去哪?”
“清寧殿,皇後要見我。”
皇後?蕭景和一個激靈,什麽打不打的都不管了,連忙跑過來嚷着:“那個老妖婆找你幹什麽?”
他額頭上還帶着汗,溫言一邊拿帕子給他擦一邊說:“去了不就知道了。”
“那個老妖婆可歹毒了,你別去了,我怕她害你。”
全天下敢這麽說皇後的也就只有蕭景和一個人,他跟皇後積怨已久,這麽多年誰也沒讓着誰,他習慣了被他們折騰,溫言可不行。
“我去,我去跟她說!”他倒要看看老妖婆想幹什麽。
溫言忍不住笑他:“你擔心個什麽勁,這是在宮中,她還能吃了我不成,再說我有幾分本事你最清楚,她們欺負不了我的。”
點了下他額頭,溫言嗔道:“快回去練功!”
蕭景和一步三回頭的走,“那你把玄參茵陳都帶着,有什麽事別沖動,等我過去。”
他一點都不中用,可是還想着保護溫言,能不能和願不願意真的很不一樣。
溫言過去了之後才發現,來的人有很多,除了皇後還有許多妃嫔以及年輕的女孩子,打扮的光鮮亮麗,年輕的皮囊和姣好的相貌總是格外惹人注意。
溫言這一身素淨打扮倒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妾見過皇後殿下。”溫言擡手行了禮,不管今日皇後想鬧什麽幺蛾子,她都沒在怕的。
袁皇後不鹹不淡的說:“溫良娣來了,快入座吧。”
那群女孩子一時之間啞了聲,這便是那位傳聞中的太子良娣啊,的确是個美人,姿态氣度也好,倒看不出商戶之家的小家子氣和庸俗。
“你入東宮許久,也沒有讓你認認宮裏的人,這是本宮的不是,作為東宮唯一的女眷,免不了多走動,今日叫你過來,也是認個臉熟。”
袁皇後面上不顯,心裏十分鄙夷,這般低賤之人,還敢欺辱她的六郎,當真叫人不省心,她怎麽說也要為她的六郎出這口氣。
“這位是蕭貴妃,蕭中書之女,亦是敬淳公主的生母。”
蕭元清的女兒,溫言細看幾分,蕭貴妃眉目和善,周身氣息也溫潤舒雅,之前有聽東宮的宮人說過,蕭貴妃是這宮裏的老好人,和誰都能搭上話的,陛下也格外敬重,每回節日賞賜都十足豐厚。
“聽我父親提起過溫良娣,如此不可多得的妙人,本宮今日才見到,是本宮的損失啊。”蕭貴妃皮膚白皙,溫溫順順的模樣讓人很難讨厭,說出的話又好聽,難怪連袁皇後都處得來。
“謝貴妃誇贊,溫言愧不敢當。”她緩聲答,沒有谄媚也沒有高傲,和蕭元清的那點交情不足以讓她主動跟蕭貴妃交好。
她淺淺淡淡的模樣讓人摸不清來路,這般鎮定自若,哪像是個十幾歲出身低微的小姑娘。
袁皇後沒着急,又說了幾個妃嫔,溫言從頭到尾就是那副樣子。
“這是敬昭公主,本宮嫡親的女兒,敬昭,見過皇嫂。”袁皇後使了個眼色,敬昭很快明白。
“阿娘你在說笑吧,她是太子殿下的妾啊,敬昭怎麽能叫她皇嫂呢。”
清寧殿的氣氛有些僵滞,雖說敬昭公主仗着寵愛無法無天慣了,但是如此直白的挑釁也太過失禮。
蕭貴妃搖扇的動作停下,溫潤雙眼看了看溫言,遲來了許久的下馬威,也不知道這位溫良娣抗不扛得住。
溫言還以為她們有多大本事呢,連那些潑水下毒的伎倆都沒使出來,白瞎了她好生準備一番,她目光落在敬昭身上,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被家裏人寵壞了,太過肆無忌憚,也太惹人生厭。
“敬昭公主說的是,妾只是一個良娣,是不配讓公主叫皇嫂的。”
這麽坦然的應下,倒叫其他人有些尴尬。
敬昭公主依偎在袁皇後懷裏,她不是皇後親生的女兒,只是自小沒了生母被養在皇後宮裏,她知道她想要過好日子就得聽皇後的話,所以皇後讓她羞辱溫言,她就一定會好好的做。
“溫良娣,本公主聽說你出身商戶之家,你是怎麽認識的太子殿下啊,我瞧你也不是什麽天人之姿,怎麽就勾的太子殿下為了你和阿耶争執呢?”
“敬昭,不得無禮。”袁皇後象征性的攔了下,心裏巴不得越說越難聽,她就是要揭溫言的傷疤,哪一處最痛就揭哪一處,最好是讓她在清寧殿憤怒失儀,等到陛下來,連帶着東宮那個一起罰了最好。
袁皇後浸淫後宮數十年,她都沒想用什麽陰毒法子,這種出身低微的小姑娘最要面子了,自卑又敏感,說上幾句自尊心就全沒了。
溫言擡了擡眼皮,忽然覺得今天她不該來這裏。
跟一群蠢貨交談,實在浪費時間。
“公主殿下有話不妨之說,這般拐彎抹角誰都不自在。”溫言坐正了身子,原本清冷的氣質發生了些變化,她真是溫和了太久,讓別人都覺得她好欺負了。
敬昭公主看了眼袁皇後的臉色,深知到了這時她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良娣這話是什麽意思,你是在指責本公主嗎,難道本公主說的不對嗎,你不過是個低賤的商戶女,一朝入了東宮真以為自己好命了,還敢當面頂撞六哥,膽大包天,六哥不同你計較,本公主倒想好好問問你,是準備以下犯上嗎?”
當着這些嫔妃和貴女的面發難,不管怎麽說,溫言這個臉是丢了的,以下犯上毫無禮數的罪名安上,連帶着東宮都更被人看不起。
在場所有人都沒出聲,皇後今日召了這麽多人來清寧殿,鬧了這樣一出也是給她們看的,東宮,還是以前那個東宮,在魏王和袁氏面前什麽都算不上,只要皇後和魏王想,他們可以把東宮壓的死死的,讓他們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這何嘗不是在利用她們給自己家裏的人提醒,想要站隊,可得看清了。
溫言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裏,隔了許久才偏頭往鳳座之上看,看着敬昭眼裏的得意,袁皇後的譏笑,這樣的事她們應當是做過很多次了,所以原來她們就是這樣欺負蕭景和的,戳人最痛的傷疤,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負人。
只是很可惜,她沒有蕭景和那麽好的脾氣。
“公主殿下可否下來,妾有些話想要說。”溫言慢慢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雙手牢牢交疊,面上看不出喜怒。
不在情理之中的反應,袁皇後皺了皺眉,她倒要看看溫言有什麽話要說。
敬昭得了皇後首肯,她一臉不耐走到溫言身邊,還準備開口再諷刺。
“啊!”
敬昭捂着臉趴在地上,怎麽也想不到溫言敢打她。
“溫言!你膽敢在清寧殿放肆!”袁皇後猛地站起來,鄉野村婦如此大膽!竟然敢在她宮裏當着她的面扇了敬昭一巴掌。
溫言直視着皇後,脊背挺直着,那雙淡漠的眸子透着寒意。
“放肆又如何,妾已經忍了皇後殿下和公主很久了,今日您叫妾來,妾敬着你是長輩才沒有多說什麽,可凡是總要有個度,您踩了妾的底線,就別怪妾無禮。”
溫言自己當了二十七年的公主,同樣是金尊玉貴的長大,這口氣她咽不下去也不想忍,向來都是她懲治別人,斷沒有別人欺負她的道理,皇後又怎麽樣,皇帝她都敢打。
目視着皇後的怒容,溫言一點都不客氣,“這麽多年來皇後和東宮是什麽樣的情況您心裏清楚陛下也清楚,太子不同您計較,妾可不是好說話的,東宮衰微,卻也容不得旁人踐踏尊嚴,您指使敬昭公主尋妾的麻煩,到底是為了什麽,妾會同陛下好好說說的。”
息事寧人是什麽東西,溫言不懂,她倒要看看到了蕭嵘面前,誰更有道理。
溫言伸出手把敬昭拽了起來,“公主殿下今日讓妾不太高興,現在,妾要帶公主去見陛下,”察覺到敬昭的掙紮後後退,溫言冷笑着威脅:“若是公主不想再挨打的話,還是老實跟着妾走吧。”
敬昭怕了,這個女人下手太狠了,她的臉頰還是好痛,都已經腫了起來。
“阿娘。”敬昭帶着哭腔喊着,期望皇後還能救救她。
搞了半天就是只紙老虎。
“公主放心,皇後随後就到。”溫言不由分說拽着人往外走,清寧殿剩下的人還未從震驚中恢複過來,那可是公主啊,她就這麽打了,她打了人她還要去找陛下。
實在是膽大妄為啊。
沒人注意的時候,蕭貴妃又晃了晃扇子,掩蓋一閃而過的笑意,皇後恃寵生嬌,這麽多年蕭嵘慣着她,後宮的女人忌憚着袁氏對她尊敬有加,她還真以為什麽都是她說了算了。
越看那張憤恨怒紅的臉她越高興。
和皇後沒仇,她只是單純的喜歡看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