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蕭景和最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玄參插空就要趕着他去溫言那邊,張太醫每日送補湯過來,溫言對他也是和善熱情了不少,蕭景和都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心裏有些毛毛的。
可別一夥人加起來害他。
蕭景和現在毫不懷疑溫言在東宮的領導力。
“你們在搞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他實在忍不住問了溫言。
溫言面上閃過一絲不自然,雲淡風輕的說:“沒什麽,只是我們成婚已久,也該要個孩子了。”
蕭景和:“?!”
“我,這怎麽,這……”蕭景和不知道怎樣表達自己的心情,突然間就提到孩子的事情,他似乎還沒有做好準備。
他長這麽大,沒有人逼着他成長,他一直保持着孩子心性,哪怕衆多兄弟都有子嗣了,他也不覺得有什麽。
有了溫言之後,他很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可是忽然之間扯到了孩子,總是有點怪怪的。
他覺得怪,可能是因為并不順其自然。
蕭景和所有的糾結被溫言看在眼底,她有些暗暗責備自己操之過急,蕭景和就還是個孩子,他既然沒有做好當父親的準備,她也不會強求,更何況她是存着利用一個孩子換取機會的心思,這對誰來說都不公平。
“要是你還沒有做好準備的話也沒事,随緣吧。”溫言放低了聲音。
蕭景和攥緊拳頭,小心看了看溫言的神色,清淺問道:“溫言,你不是不高興了?”
他怕她不高興的。
要說失落那肯定是有的,生氣倒還不至于,溫言給他剝了個橘子,略帶玩笑的說:“這有什麽好生氣的,時機沒到而已,要是為了這種小事生氣,你之前幹的事能把我氣死。”
蕭景和松了口氣,接過橘子掐過一瓣放到嘴裏,出奇的甜。
“溫言,以後要是我讓你生氣你就說出來,我改,但你別不理我或者離開我行嗎,我沒有多少親人了。”
只有一個不算疼他的阿耶和溫言。
溫言心頭冒出些苦澀,怎麽以前沒有發現蕭景和這麽可憐呢,可憐到她都不忍心拒絕他。
“我會陪着你的。”
“是永遠嗎?”
溫言頓了下,莞爾道:“永遠。”
如果在她大仇得報,還可以活下來的情況下,她願意陪蕭景和一輩子。
那天蕭景和很高興,他更樂意于去做溫言想讓他做的事,在朝堂上的表現很好,多次被蕭嵘誇贊,群臣對他都有了很大的改觀。
一眨眼就到了他二十歲的生辰,年及弱冠,對于很多人來說,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河東之行之前的太子殿下和之後的太子殿下,不得不讓他們重新做些考慮。
以前他是廢物太子,根本不存在什麽競争,哪怕他占據東宮之位,也不是真正的太子,近幾個月發生的事情讓他們認識到,太子,越來越适合當儲君了。
正宮嫡出,背靠王氏,懂得了上進,聰明有靈性,現在的蕭景和不比任何一位皇子差。
在此背景下,哪怕東宮并無意大肆操辦生辰宴,私下還是有人準備拜見。
這天下朝之後蕭嵘把蕭景和叫去了甘露殿,公式化的詢問了他一些政事,然後問他加冠禮準備如何辦。
蕭景和沒想太多,道:“跟往常一樣即可。”
往常便是東宮閉門,東宮的廚子下一碗長壽面,若是蕭嵘記得便賞他些東西,記不得也就算了。
近十年都是如此,這一回也和往常沒有什麽不一樣。
蕭嵘當即有些不悅,“這是什麽話,加冠之年豈可和往常一般,東宮冷寂這麽多年,也就你納良娣的時候熱鬧了一些,這一回的生辰宴還是要好好辦的,朕會傳旨下去叫宮人準備,為你加冠之人,你可有想法?”
這一番話說的蕭景和有些不适,原來他的阿耶也知道東宮冷寂了多年,他已經習慣了這種安寧,不想再被打破了。
他正欲回嘴之時,想起了溫言從前說過的話,她應該是希望自己培養勢力,當上皇帝的吧。
本來要說的話忽然變了,蕭景和稍稍作揖,恭謹道:“全憑陛下安排,至于替臣加冠之人,臣想請謝侍中來。”
蕭嵘手上玩捏夜明珠的動作一頓,多看了蕭景和一眼,有些詫異,“你确定要謝禀來?”
這是撞哪門子的邪了,他這個兒子不是最跟謝禀不對付嗎。
還不是為了溫言,蕭景和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可信一點,開口說:“謝侍中品行高尚,才學深厚,是百官效仿的榜樣,此前也對臣指點頗多,故臣希望由謝侍中來東宮為臣加冠,望陛下恩允。”
蕭嵘差點笑出聲來,廢了些力氣壓制笑意,真是難為他了,明明那麽讨厭謝禀還要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背後出于什麽原因他也不想管,總歸蕭景和這麽多年也沒跟他提過什麽要求。
“你喜歡就好。”
溫言此時也忙着,她是東宮唯一的女眷,宴請賓客這種事需得她和玄參茵陳一同完成,她原先是沒有做過這些事情的,有藺修他們幫她處理好,這頭一次做讓她有些手忙腳亂。
且不說前朝大殿的官員,便是諸位皇子,王妃,宮妃,數目多的都讓她頭痛。
也是要感謝東宮從來沒有辦過這些事情,讓她一個人承擔所有。
溫言按着額角抄錄人員,逼着自己按下撒手不幹的沖動。
最後她看向玄參,目光深沉,玄參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不能找個精于此道的人來做嗎?”
玄參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上哪找啊,總不可能把別家的當家主母請過來教他們這些事吧。
“你想找誰幫你啊?”魅惑柔軟的聲音傳了過來,溫言擡頭望過去,竟是許久未見的眉娘,她身側還站着一紫衣華服夫人。
早和東宮的侍衛打過招呼,眉娘過來的話也不必通傳,所以眉娘才直接入了東宮。
見了她溫言還是高興的,在這裏她和眉娘還是很說的上話的,她笑着迎過去,口中腔調也玩味許多,“許久不曾見過眉娘,這流風餘韻,音容笑貌,我瞧着倒比從前還要好些。”
眉娘撲哧笑出來,抛了個媚眼給她,介紹着身邊的人,“這位是晉國夫人,當朝太師之女,也是鎮國大将軍的正妻。”
這樣的身份不可謂不顯赫,溫言不卑不亢的福身行禮,仔細看了看晉國夫人,還是年輕的模樣,和眉娘年歲相仿,整個人氣度雍容,舉手投足之間分外大氣,的确是武将世家養出的女兒。
溫言道:“早聽聞晉國夫人是難得的巾帼英雄,随鎮國大将軍一同出征抵禦蠻夷,今日一見,夫人也實在美麗。”
她父親是大梁的老将,一生為大梁鞠躬盡瘁,被加封為太師,晉國夫人和鎮國大将軍自幼相識,軍中女子不得擅入的規矩也是被她打破了,二十歲那年随夫君一同上戰場,親自取下敵方将領首級,立一等軍功,由此被封為晉國夫人。
大梁多少女子以她為榮,她卻不和其他人往來,獨獨和年少游歷之時相識的眉娘交好。
晉國夫人長相英氣,說話也是中氣十足,笑道:“早聽眉娘說,太子良娣是個妙人,我就尋思着什麽時候過來瞧瞧,哪承想這第一回 見面,就有事情困住了良娣,這是要讓我白白的送一份人情啊。”
溫言微微尴尬了一下,這也确實是到了她不擅長的領域,她看向晉國夫人,“讓夫人見笑了,溫言也只能厚顏請夫人指教了。”
她感激的看了眉娘一眼,要是她給自己找了這麽個幫手,她還不知道要苦惱多久。
晉國夫人到底是自小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中,待客宴請之事熟悉的不行,該發的請帖發,該張羅的宴席張羅,溫言困擾許久的事情,晉國夫人不到兩個時辰便做完了。
為表感謝,溫言還請晉國夫人和眉娘留下來用膳,三個女子相談甚歡。
蕭景和回來聽玄參說了這事,心口略堵,自己家裏是都沒人嗎,纏着溫言幹什麽,他也沒吃飯呢。
接下來的幾日,長安權貴之家幾乎都受到了東宮的請帖,蕭嵘也發了話,叫大肆操辦太子生辰,本還處于觀望狀态的世家也知是蕭嵘有意提醒,不得不去了。
且說蘭陵蕭氏府中,蕭元清提筆揮灑,半幅好字橫陳案上,聽了侍從說此次為太子加冠之人乃是謝禀的時候,筆鋒一歪,一張好字就這麽沒了。
“什麽?謝禀?他哪裏德高望重了?太子殿下在想些什麽?”蕭元清發出四連問。
加冠之人需得品行高尚,德高望重,謝禀那一張嘴把大半個朝堂都得罪了,之前又因為是他扯出了袁昇的事情,汝南袁氏現在看着他就恨得牙癢癢,他還好意思去給太子加冠。
還有他實在不明白蕭景和在想些什麽,他不是最讨厭謝禀嗎。
“真是搞不懂他們!”蕭元清惱火的把紙揉成一團丢掉,重新寫新的。
相比之下,謝禀比他淡定的多。
“讓我為太子加冠?”謝禀淺淺問了句,随後颔首:“如此也可,替我謝過太子殿下好意。”
他不急,謝氏子弟都急,“家主,太子這是為何啊,您與他……”
剩下的話被謝禀一個眼神看的收了回去。
“莫再說些無用的廢話,到底是如何,待到太子生辰那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