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翌日蕭景和一大早便跑了出去,說是要體察民情,拉着袁昇一起走,看他的眼神并不太和善。
溫言沒什麽事情做就在袁府上上下下走了走,那大管家看到她一個激靈,匆忙行了禮便離開,生怕這太子良娣又開始坑人。
他還沒走兩步,身後便有清越聲音傳來:“且慢。”
溫言靠近大管家,笑意深深,“敢問管家,為何這幾日都沒有見過節度使夫人?”
柳氏一個妾侍都經常被看到,沒理由府中主母不出來見客,也就是蕭景和脾氣好,換做旁人不好生解釋一番,倒還真要治個藐視皇族之罪。
管家一直低着頭,聲音有幾分不自然:“回良娣,夫人身子孱弱,前些日子不慎摔壞了腿,一直都在房中歇息,這才沒有出來拜見太子殿下與良娣。”
摔壞了腿?溫言眉角輕揚,袁昇的夫人出身範陽盧氏,盧氏向來都是武将世家,家中女眷也是有些拳腳功夫在,身強體壯的,哪裏那麽容易那麽巧的出事了。
溫言笑了笑,道:“如此嗎,我也是略通岐黃之術的,今日趕巧去拜見一下夫人,也好為她看看。”她還真就不信那麽巧。
“若是這般的話,良娣随老奴前來吧。”
這麽淡定?溫言還打算詐一詐他,如此大方承認,她還真有些拿捏不住了。
袁昇的夫人未必是知道什麽的,早聽聞盧氏的女兒脾性不佳,若是不小心鬧出事了,平白得罪範陽盧氏,實在不妙。
溫言随口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緩步回了房裏去。
身後的管家在她走後很是松了口氣,還好節度使早有交代,這位良娣唬人的本事不小,有什麽就順着她,管家無比慶幸一早被交代過,若非這樣,夫人的事情就藏不住了。
“可笑!”陰恻恻怨恨的女聲自暗處傳來,管家的汗毛豎起來不少,雞皮疙瘩直泛,他哆嗦着身子,什麽都沒有說的離開了。
蕭景和是真正體驗了一把深入民間,與民同苦。
災民的數量依舊很多,看着那麽多衣衫褴褛,枯面瘦骨的百姓顫顫巍巍的去領糧食和衣物,蕭景和又是心疼又是惱火。
憤恨的眼神全部送給了袁昇。
要不是他辦事不力,怎麽會鬧成這個樣子。
袁昇表示自己接收不到來自蕭景和的惡意,淡定的站在邊角發號施令。
張太醫聽了蕭景和的命令,在物品分發處旁邊支了小棚,方面為災民看病治療,一整日下來,他能接手上百個個病人。
從來沒有這麽累過。
眼見金日西沉,蕭景和幫着分完最後的糧食,揉着肩膀跟袁昇說話。
“節度使知道本宮此行的目的吧。”
“知道。”
蕭景和斜睨他一眼,道:“原來你知道了啊,本宮一為救災,二為徹查節度使救災不力之事,我勸節度使還是想開些,早些交出私藏的災銀災糧,将自己的罪過主動說出來,說不定日後還能少受些罪。”
玄參跟在後面,頗為無奈的沉了口氣。
袁昇半點不在意,沒所謂的答:“殿下說笑了,如此行徑,殿下可有證據?”
“你!”
蕭景和一時語塞,這人簡直就是死不要臉,在溫言面前都承認了,現在還在這強詞奪理。
“本宮一定會找到的。”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看不順眼回到袁府,管家神色焦急的等在門口,一見袁昇,慌亂開口:“老爺不好了,柳姨娘同良娣打起來了!”
蕭景和用了點時間反應他在說什麽,随即就是一句怒吼:“小爺砍了她!”
說打架還是有點誇張了。
正确的事情經過應該是溫言在回房的路上碰上了柳氏,和她聊了幾句,話裏有提到袁昇,溫言不過是敷衍的稱贊了袁昇幾句,說的是客套話,只這般柳氏便跟瘋了一樣撲過來,溫言一時不慎叫她抓到了臉,弄出兩條血印子來。
溫言感覺到臉上有些濕潤過後也是怒了,直接左右開弓給了柳氏兩巴掌,鉗制住她胳膊不叫她再發瘋。
柳氏一邊嘶吼一邊咒罵溫言是賤人,不知廉恥勾引袁昇。
溫言就覺得奇怪,她什麽時候勾引袁昇了,難道他們不是敵人的來着嗎?
才跑過去,蕭景和就聽到柳氏咒罵溫言,心裏頭火氣已經壓不住了,“你再敢說一句試試!”
他堂堂太子殿下都不敢得罪的人,柳氏還敢罵她,真的是活的不耐煩了。
相比于混亂迷惑的三人,袁昇才是真的頭疼,又是焦急的看着柳氏,生怕她出事,又是對着蕭景和賠禮,“柳氏迷了心智,還請殿下與良娣饒恕她這一回。”
聽到袁昇在說話,好不容易安分了一點的柳氏又開始哭着叫喊:“袁郎,袁郎,我好痛,你救救我!這個賤人不僅勾引你還打我,你一定要為我作主啊!”
溫言:“……”
蕭景和:“???”
這就很離譜。
蕭景和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扭頭嫌棄的看了一眼袁昇,道:“有病吧你,她連我這麽俊美高貴的太子殿下都看不上,還能看得上這又老又醜又死板無趣,還一肚子壞水的老東西,想什麽呢你?”
才三十歲就被叫老東西的袁昇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蕭景和過去把兩個人分開,看見溫言臉上的傷痕,心疼的不得了,恨不得給柳氏臉上砍兩刀。
“沒事吧?”
溫言神色複雜的搖搖頭,柳氏當真是有病,她實在不想和有病的人多待下去。
“我們回去。”
“那就這麽放過她?”蕭景和不滿,他罵都沒舍得罵過溫言,今兒被人打了,沒理由咽下這口氣,況且柳氏只是個世家妾,公然傷害太子良娣,真按照規矩來,杖責一百也不為過。
溫言哪有那麽好心腸,她瞥了一眼袁昇,眼神鋒利尖銳,“節度使自會處理的。”
袁昇出手遠比她來的好,為了柳氏活命,袁昇下手不會輕,柳氏又十分在乎袁昇,他的責罰無異于誅心。
讓他們自己狗咬狗去吧,兩敗俱傷,對于溫言來說更加有利。
後面的事情溫言就不清楚了,蕭景和帶着她回房,從張太醫那拿了藥,小心翼翼的給溫言抹上。
說小心不太準确,更像是緊張,手指一個勁的抖着,以極其緩慢的速度靠近溫言的臉頰。
“你行不行,不行我自己來。”溫言不耐煩。
“我當然行!怎麽會不行!”蕭景和炸毛。
倒也沒有傷的太厲害,只是破皮出了點血,沒幾天就能好的,溫言并不怎麽放在心上,細聲問着蕭景和今天的情況怎麽樣。
說完之後蕭景和才長長嘆息,“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我不想在這待了,這一家子沒一個好東西。”
溫言拍他胳膊,皺眉罵他:“你才辦了多少事就想回去,袁昇的罪責根本沒查清楚,赈災仍舊要繼續,現在回什麽回。”
“再待下去可別人都沒了。”蕭景和小聲咕哝。
“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
墨玉來的時候,蕭景和還在給溫言上藥,遠看上去溫情款款,她步子一頓,覺得自己應該等一會再來的,不過現在也只能硬着頭皮上。
“良娣,摘星樓有消息了。”
“摘星樓是在水患發生之前開始建造的,當時有人看見每天都有大量的珍珠寶石運過去,而在水患發生後,摘星樓的建造依舊沒有耽擱,動作是極為隐蔽的,但不知為何消息還是散了出去,民間倒還好,特別是河東官員之間知之甚多甚至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約莫也是這般緣故才叫謝侍中得了消息,決定上奏彈劾的。”
“這高樓,怕是為柳氏建的。”溫言緩緩開口,袁昇對柳氏實在太過貼心,身旁伺候的婢女就有十幾個,比長安多少貴夫人身邊還多。
袁昇不是個驕奢淫逸之人,世家子弟管束極嚴,如此奢華高樓除了柳氏,溫言還真的想不出來誰會讓袁昇铤而走險。
“那我們還是要從柳氏身上着手了。”蕭景和也想明白了,要治袁昇的罪,就一定要他挪用災銀災糧的證據,否則一切都免談,現在源頭指向了摘星樓,指向了柳氏,從她那裏套話會更為容易。
溫言想起些什麽,先贊同了蕭景和的看法,然後開口:“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建造摘星樓的動作不大,民間也根本不知道那是袁昇的手筆,運寶石珍珠怎麽可能放到明面上讓人看見,而且整個河東的官員都知道這件事,這當中會沒有旁人的推波助瀾嗎?”
“看袁昇不順眼的,也不止我們啊。”蕭景和感到開心,終于有人跟他一樣讨厭汝南袁氏那群人了,他就知道袁氏沒一個好東西。
蕭景和偏頭問溫言:“那那人會是誰呢?”
袁昇藏着,他往外說,袁昇本來沒有事,他把朝廷的注意力吸引過來,這不是要袁昇死是要什麽。
冰冷空蕩的房屋內,牆壁上貼着白色的剪紙,紗幔全部都是白色的,沒有任何多餘的飾物,本該堆滿女子梳妝用品及首飾的梳妝臺上,擺着的是靈位,蠟燭,點心,糖果。整間屋子陰森恐怖的不像話,哪怕已經入夏許久,外人進這裏來還是會打寒顫。
穿着白色衫裙的婢女低頭走進來,跪在手中轉動佛珠的婦人身邊,道:“夫人,老爺下令杖責柳氏五十下。”
婦人無聲念往生咒的動作停下,緩緩睜開了眼睛,笑容陰森,“五十?他還真是偏愛她啊,打罵良娣,打死都不為過吧。”
“既然袁昇要保她,我就再添把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