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太子攜良娣大鬧清寧殿,皇後與魏王悲憤欲絕。
蕭景和鬧的這一出為接下來一個月的宮人閑話提供了素材。
蕭嵘知道這事的時候,正是袁皇後在他面前哭訴,一口一個太子殿下對她有偏見,存心叫她難堪。要說這袁皇後年輕的時候也是聞名長安的美人,如今年歲見長,風韻還是在的,哭得那叫一個肝腸寸斷,我見猶憐。
蕭嵘此時沒有心思去欣賞,只覺得蕭景和膽大包天,膽敢公然辱罵皇後和阿弟。
被袁皇後吵嚷到頭痛,蕭嵘不耐煩的把她從腿前推開,道:“好了好了,朕知道了,你犯不上哭訴這許久,朕自會為你和景成讨回公道。”
他心中是惱皇後的,一國之母應當是像孝章皇後那般端莊自持,冷靜得體的,扮弱扮嬌哭哭啼啼像什麽樣子。
袁皇後哪裏想得到這一點,原先她是寵妃,只需要有一張好看的臉和勾引君主的手段足矣,貫徹了許多年的習慣,當了皇後也改變不了。
聽了蕭嵘這樣說,皇後稍微放松了些,微顫着身子起來,“多謝陛下體恤。”
婆娑淚眼裏藏着陰狠的鋒芒,蕭景和,你自己送到本宮面前,別怪本宮不客氣。
蕭嵘辦事的效率是真的高,聖旨隔了不久就送去了東宮,太子蕭景和不敬皇後,欺辱兄弟,言辭不當,态度惡劣,于東宮禁足一月,罰俸半年。
禁不禁足的他不在乎,只是扣他俸祿就過分了。
一年百餘錢都不夠他折騰,這回可好,直接折了一半。
蕭景和默默回頭看了一眼溫言,眼中的信息很好的被傳達,接下來一段時日就要辛苦娘子了。
溫言嘴角微微抽搐,難受的別開眼睛,這厮如今吃軟飯吃的越來越熟練了。
“唉,禁足一月,本宮只能在這方寸之地活動了。”
溫言拉住蕭景和的胳膊,另一只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語笑嫣然,“那不是正好嗎,殿下可以安心學功夫了。”
他一點都不安心,尤其是溫言制定了那麽嚴苛的标準。
上午念書,下午練功,晚上繼續讀書,他這是做了什麽叫溫言這麽報複他。
“沒必要如此緊張吧,不給我留些自由的時間嗎?”試圖垂死掙紮。
溫言把墨玉青玉都叫了過來,桌案擺上,軟榻在側,溫言斜倚在上面,由着茵陳喂葡萄。
她掃了一眼蕭景和,語氣涼的不能再涼,“你覺得呢?”
選上蕭景和本就是個錯誤,她不可能讓自己永遠錯下去,即便他人是長歪了她也有本事扶正。
“好好教授太子,敢放水,”溫言杏眼餘光掠過墨玉青玉,最後落在蕭景和身上,害的他直哆嗦。
“你們三個我一并收拾。”
自此蕭景和開始了慘無人道的折磨生活。早上起來叫宮人伺候着洗漱更衣後便在崇文殿開始念書,搖頭晃腦眼冒金星,到底記住了什麽他自個兒也不知道,總歸這樣一遭下來頭腦愈發不清醒。
溫言叫他讀的那些書都是科考中必背書目,蕭景和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麽,明明說是明經科太過教條死板,于治世理政的作用實在算不得大。這會子讓他念這些書,是打算叫他考個舉人回來嗎。
再說這練功,墨玉青玉聽了主子的話,那是當作菩薩一般供起來,一點都不懈怠,蕭景和若是哪個動作沒做好或是稍稍躲了懶,首先這兩人給他加練,其次禀報溫言。
也不知他上輩子究竟造了什麽孽要被這樣折磨。
每每到了夜裏,蕭景和眼看兩個眼皮子要粘在一起了,溫言一個東西砸過來,睡意瞬間消失,常常都是他抱着書在床榻上睡着了,早上醒來,書扣在臉上,他還下意識的捧起來念。
如果可以重活一世,他一定從小就好好讀書,好好學習。
溫言也沒閑着,趁着這幾日有功夫趕緊的找人把諸位皇子都給問清楚了。
聽宮人說,當朝皇子有八位,母家一個比一個強大。就拿魏王蕭景成來說,他阿娘袁皇後是四大世家之一的汝南袁氏嫡女,在這個上面,除了蕭景和,他實在是帝位的最佳人選。他自個兒倒也争氣,才學政治遠見都不錯,蕭嵘很是重用他。
再說說另一位楚王蕭景知,他是現存皇子當中最大的一位,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早夭,他這個老三就成了當之無愧的長子。他可是了不得,三歲識千字,七歲能成詩,十四歲同那年的新科狀元郎比試,得了人家“楚王才學實在某之上遠矣”的盛贊。光說這才學也不夠,偏生人家文武雙全,十七歲上戰場領兵擊敗西戎,二十歲出任兵部侍郎。
把這幾位皇子的情況都看完了,溫言深感頭痛,剩下的無一例外皆是出生大族,才能出衆。
她扶着額頭嘆息:“陛下這是生了一窩高質量的皇子,根正苗紅的,唯獨咱們太子殿下這一顆長歪了,還歪到了好幾裏地外。”
現在說蕭景和最沒可能問鼎帝位,她一百個相信。這無論從哪方面看,他那些兄弟都是完虐他啊。
聽了溫言的形容,茵陳都忍不住笑,她覺得其實倒也不盡然,雖說太子殿下是沒用了一點,可畢竟性子好容易相處。
茵陳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殿下也不一定非要去争那個位子,總歸和其他宗王關系處好一些,日後也是能保留親王之位,安享餘生的。況且,殿下是出生世家之首的琅玡王氏,誰敢冒犯啊。”
溫言輕輕啧了一聲,聚攏眉峰道:“你怎麽如此天真?自古以來帝位之争哪一個不是血流成河,踩着自己兄弟的屍骨上位?你看看陛下,當年先帝十幾位皇子厮殺至剩下兩人,其中殘酷豈是一言可以說清?”
“殿下的身份早已不允許他不去争了,毫無才能入主東宮十餘載,你當那些個皇子看他是順眼的?說的難聽些,新帝即位能給殿下留條命便是手軟了。再說琅玡王氏,昔年孝章皇後執意嫁與陛下便與王氏生了嫌隙,這些年王氏處于半隐退的狀态,對于皇族敬而遠之,還隔着往日仇怨在,如何還能幫扶殿下?”
當日在汴州謝瑄說的沒錯,蕭景和已經被母家琅玡王氏抛棄了。
溫言把手裏的書放下,努力睜了睜眼睛,現如今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
她随意往蕭景和那邊瞥了一眼,見那人又要去見周公,她氣不打一處來,呼吸緊促幾分。這果真是個沒心的人,都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麽危險,還能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蕭景和!”
“啊?”蕭景和睜開迷蒙雙眼,頭擡起來幾分,連忙擦了下流下來的哈喇子,對着書開始念。
他心裏也委屈啊,本來他的日子那麽好過,溫言一來,他是生不如死。
蕭景和不知怎得突然低嘆一聲:“唉,好想給溫兄當兒子啊。”
這樣他就可以做個富貴兒郎,無拘無束,還不用這麽勞累了。
端着點心過來的玄參聽見這話,偏頭看了一眼蕭景和,表情有些微妙。
他道:“殿下,陛下召你明日去甘露殿。”
“為何?”這話是溫言問的,她起身過來,把點心放在案上,“好端端的陛下召見殿下做什麽?”
這都過去半個月了,宮裏頭一點消息都沒傳出來,皇後跟魏王沒來找麻煩,蕭嵘估計也是厭了蕭景和,看他一眼都不曾。忽然要叫人去甘露殿,誰知道出了什麽事。
玄參面露難色,道:“這,奴婢也不知道什麽緣由,不過聽聞,謝侍中進宮了。”
蕭景和跟溫言對視一眼,大概明白是為什麽了。
掌門下省的侍中,陳郡謝氏家主謝禀。
“怎麽那個老東西又跑出來了?”蕭景和跳起來問,叉着腰走來走去,急得抓耳撓腮。這些家主什麽的最難纏了,一個比一個精,一個比一個會坑人,他是讨厭蕭元清,因為那人話多還成天講些什麽規矩體統。不過他最讨厭的便是謝家那個,你說一把年紀的人了,不想着積福積德,一張嘴比誰都能說,慣會使些狠毒手段。
蕭景和可謂是對他印象深刻,畢竟他可是這麽些年參自己的主流人物。
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招着人家了,天天死盯住他不放。謝禀今日參他鬥雞走狗不學無術有失太子體統,明日參他私自出宮藐視宮規留戀煙花之地,再隔幾日參他辱罵臣弟毫無仁義愧對皇室先祖。
反正只要蕭景和有那麽一丁點的錯處,他都能搜羅出一大堆罪名來。
蕭景和真的懷疑上輩子是不是刨了他家祖墳。
“我跟你說謝禀那個殺千刀的可針對我了,手段多種多樣,為人陰險狠辣。這麽多年了,他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能把蕭景成治的死死的人,那日蕭景成直接被他氣到暈厥過去。怎麽會有這般死板無恥之人呢,這回肯定是我收拾了謝氏的人被他記恨上了,又到陛下哪裏說三道四,完了完了,我這俸祿得扣到明年了。”想着蕭景和的眼淚都快掉下去。
溫言受不了他,一個侍中把他吓成這個狗樣,難怪被參了這麽多年。
“你冷靜一點,怕什麽?此事我們沒有做錯,陳郡謝氏也是占不到理的,你便同他對簿公堂。”
蕭景和高聲道:“我也想啊,可,可,可是我一見他就腿軟,而且此人刁鑽又刻板,我惹不起。”最後幾個字蕭景和說的委屈又小心。
郁悶到翻白眼的溫言一把把他拽過來,同他對視着。
“是男人就給我挺直腰板,有我在,怕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