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全長安都知道太子殿下納的新良娣不招待見,雖然不是正妻,可畢竟是東宮第一位高品階的女眷,同常禮一般大婚第二日也是要去宮裏拜見陛下皇後的。那位居于甘露殿的陛下連敷衍的心思都沒有,直接叫人免了,皇後還做了些表面功夫,稱自己病了,如此拖到了第三日,溫言跟蕭景和才往清寧殿去。
認識許久,這還是頭一次蕭景和在前面走,溫言亦步亦趨的跟着。
蕭景和臉上的撓痕不算重,上了些粉給遮的幹幹淨淨,即便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在心裏罵溫言是個潑婦,動不動就上手。
想想人生四大得意之時中最是旖旎缱绻的洞房花燭夜是那樣度過的,蕭景和難受的快要暈厥。
他身形晃了兩下,溫言從容的上前一步扶住他,朱唇輕啓在他耳畔低聲道:“我今日給了你面子,敢給我鬧什麽幺蛾子,看我怎麽收拾你。”
沒錯,之所以溫言能走在蕭景和後面,全然是他據理力争的結果。
“就算是太子妃也得走在我後面!你要是跟我并排走甚至走在我前頭,你讓滿宮城的人怎麽看我?”蕭景和委屈巴巴的吸了兩下鼻子,道:“就,就這一次,給我留點面子。”
溫言實在受不住他一邊搖着自己胳膊哭得梨花帶雨,擡起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眼眶,掃去那即将溢出的眼淚,最後擦在了他身上。
搖了搖頭,溫言無奈道:“好,我答應你。”
蕭景和開心壞了,今日走路都開始飄,被溫言警告了這麽一句,馬上開始嬉皮笑臉:“放心,有我在,定能護你周全。”
雖然知道這句話不會起什麽實質作用,溫言心中還是忍不住一暖,她退後兩步,微微福身道:“殿下當心些,若是不甚摔了,便是妾之罪過。”
說話的同時一群宮人從他們身邊過,投去幾分豔羨的眼神。
太子殿下好福氣啊,納了個這般溫柔美麗的良娣。
蕭景和內心滿足,嘴角忍不住勾起,開心的腳都往上踮了幾分。
“阿言快起來,本宮無礙。”
裝了一把郎情妾意,得了滿宮宮人的注視,兩人到清寧殿的時候時辰的确不早了。
溫言跟在蕭景和後面進去,有意收斂了鋒芒,低眉順眼的樣子像極了江寧水鄉嬌嫩柔婉的女兒,纖細腰肢雖是被寬松的衫裙掩蓋住了,仍可見弱柳扶風,身姿窈窕之态。
饒是見慣了美人的袁皇後也在內心感嘆一句,好一個姿容蓋世的美人兒啊。
細細一看,這兩個人在容貌上還真是般配,要較真的話,還是蕭景和更甚一籌,起碼那眉眼之間的流風餘韻便是誰都比不過的。
蕭景和今日穿了玄色廣袖圓領袍衫,料子是織有金色大科的绫羅,還戴了紗帽,整個人精神硬朗了許多。
他是見不得在他阿娘死後迅速上位袁皇後,他更見不得的是袁皇後的兒子,當朝魏王殿下蕭景成。
這兩人叫他同時見到了,殿中氣氛就有些僵硬。
見着蕭景和死死盯住前面着青色華服的郎君,眼神中透露出想上去咬人家一口的敵意,溫言也不知道那是誰,總之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
她輕輕咳了一聲提醒蕭景和去行禮,不知是沒有聽到還是聽到了沒有理會,蕭景和紋絲不動,看蕭景成的眼神更加兇狠,活像要跟他同歸于盡,仔細去聽牙齒都被咬得咯咯作響。
明白他又開始耍脾氣了,溫言艱難的擡了下眼皮,暗中提勁踢了蕭景和一腳。
蕭景和悶哼出聲,鼓着嘴不情不願往前走。
“臣見過皇後殿下。”
說完這句話蕭景和立馬又瞪着蕭景成,不悅開口道:“魏王殿下怎麽也來了清寧殿?可是最近沒讓陛下看上眼派些事去做,閑得慌?”
溫言都不知道他怎麽有勇氣說的出這種話來。
果不其然,蕭景成低笑道:“不敢當,要說閑的話也是太子殿下比較閑,要不怎麽能無憂無慮的南游四個月,還,”他狹長的眼睛掃過溫言,短暫的驚豔被壓了下去,繼續道:“還帶回來一個低賤的商戶女做良娣呢。”
“你!”蕭景和想打人了,不愧是老妖婆生出的小孽障,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他的原則是罵他可以,罵他的人不行。
“你再說一遍試試,誰低賤了?果然是庶出的小孽障,不跟自己的皇嫂行禮,一點規矩都沒有。”
庶出兩個字刺激到了蕭景成,他怒聲道:“臣乃是中宮皇後之子,如何是庶出了?太子殿下辱罵臣,也不怕叫陛下知道治罪,再說,一個出身商戶的太子妾,也敢叫本王行禮。”
蕭景和也來勁了,聲音比他還大些,“放屁!你莫不是忘了你阿娘當年只是貴妃,還不是妾?若不是本宮阿娘薨逝,她能有機會當上皇後?”
袁皇後:“……”
這個小孽障真是沒教養!她還坐在這裏他都敢如此說她。
“殿下眼中可是沒有我這個皇後?當年孝章皇後薨逝,身後事都是本宮來做的,殿下這樣說實在讓本宮太過寒心,本宮要讓陛下給個說法!”
蕭景和嗤之以鼻,每次都來這一招沒點新意,他從來都不是被吓大的。
“去啊,要不讓本宮把陛下請過來,再好好跟他說道說道你們母子倆一心想幹掉我,讓蕭景成這個小孽障當太子,等我老子沒了,他再當皇帝,封你個太後呗。”
袁皇後:“……”
蕭景成:“……”
二人心中只有一個想法,把這個畜生給趕出去,永遠不要出現在他們面前。
溫言在一邊聽的是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蕭景和的戰鬥力居然這麽強,說出的話一句比一句有攻擊性,今日她算是真的明白什麽叫做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她以前整治那些朝臣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剛,好歹也是以理服人,如今碰上這麽個不講武德的,別說那兩個人了,她都要被震暈了。
一波沖擊還未平複,蕭景和又繼續進入戰鬥狀态。
平素他對這對母子多有忍耐,想着狗不煩我我不罵狗,今日蕭景成又是罵溫言,又是跟他互罵,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還真以為他這長安小霸王的名號是唬人的。
“省省吧你們,本宮不會給你們這個機會的。”
“皇後殿下死了這條心,縱然你現在是皇後,你也比不過我阿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要不然怎麽我阿娘只求了陛下一次我就當了太子,你求了陛下數十次,蕭景成也還只是個親王,認清現實吧。”
蕭景和身子一轉,面對着蕭景成,看着他怒容滿面就開心的很,“你再厲害再有才能又如何,見了我不還是得低頭行禮。“
說到興致上,蕭景和眉眼都沾了化不開得譏諷和興意,“本宮今日帶阿言來是為了讓滿皇宮的人認可她的身份,不是來給你們兩個低頭的,記好了,本宮一日不死,你們永遠都是癡心妄想。“
出了清寧殿,溫言還能聽見裏面的咒罵,她現在腦子裏亂得很。方才的蕭景和已經完全颠覆了她的認知。
“你如何這樣能說?”
也不知道單拼罵人她是不是蕭景和的對手,溫言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
蕭景和不以為意,把手背在後面一邊走一邊踢着小石子,道:“說句實在的,今日我還是頭一次這樣不管不顧,原先顧忌着地方,顧忌着體統,罵他們都是在心裏罵,說出來了真的釋然很多。”
“皇後在我阿娘還在的時候便幾次三番挑釁,同為四大世家的嫡女,二人鬥了半輩子,好容易我阿娘走了,皇後就開始各種上蹿下跳,我懶得跟她計較。”
“還有那個蕭景成,在前朝大殿可着勁欺負我,看在他是我阿弟的份上我才不跟他搶。被他們欺負就算了,我帶了你過來,他們若是好好說話我也還能忍,偏生那個小孽障敢罵你,必須收拾他!”
蕭景和一番話說的抑揚頓挫,傲嬌的都沒邊了。
溫言忽然生出幾分心疼,“也是難為殿下了,生母早亡,皇後母子又多番刁難,能健康平安的長大已然是幸事。”
同樣長在深宮,溫言很明白一個沒有親生母親的皇子在宮內長大成人有多麽不容易,尤其還是處于太子這樣的位子上。
這其中若是沒有人暗中幫襯,溫言是不信的。
“殿下同陛下的關系如何?”想到些什麽,溫言問了這麽一句。
蕭景和不羁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甘露殿的方位,表情有些誇張的說:“我同陛下那叫一個水深火熱,我不惹他生氣的話還算過得去,惹了就跟現在這般,見我一眼都怕污了龍目。”
知道溫言在想些什麽,蕭景和道:“不要想太多,那些人之所以沒對我下手一是因為我跟他們沒有絲毫競争可言,即便我是太子也是最不可能成為皇帝的那一個,他們不屑于動手。二來陛下很是看重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他那一輩為了争奪皇位兄弟厮殺,只剩下了兩人,所以他對于皇子間的争鬥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唯獨不能傷及性命,是以他們也不敢動手。”
聽完他的話,溫言眼睑下垂幾分,複又格外堅定,“殿下怎知自己是最不可能當皇帝的那個人。”
“我這麽一個庸才誰都不會選我的,”蕭景和不甚在意道:“這是老天爺早就決定好的事,何必想那麽多。”
“誰說的,人定勝天不是嗎”
她一個死人都能重新來過,還有什麽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