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世上最可怕的事情不是生氣,而是生氣了沒有一個人搭理你。
蕭景和就處于這種狀态,東宮的人都跑去巴結溫言了,崇文殿還伺候着的只剩下兩個已經在東宮蹉跎十幾年的老內侍,兩個人窩在一起說話,連蕭景和出來了都沒有發現。
“人都到哪裏去了?”陰森森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兩個內侍趕緊行禮:“見過太子殿下!”
蕭景和正煩着呢,怎麽生氣這招一點用都沒有。往前他聽那些皇子閑話說,但凡自個兒在府裏生氣了,那些個小婦人都是緊趕着過去,送吃食,捶背捏肩的哄他們開心。怎麽到了自己這裏就不一樣了呢?
他皺眉問:“良娣呢?”
“回殿下,良娣說今日要好好看看東宮,孟內侍他們都跟着,想來宮人都去了延嘉殿那邊伺候。”
蕭景和四處看了下,崇文殿附近可視範圍內,別說人了,連只鳥都看不見。
合着連鳥都過去巴結溫言了是吧。
一陣怒火從心底湧起,蕭景和冷哼道:“感情本宮這些年養了一群白眼狼,昨日就不該為你們說話,今日本宮就要讓你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東宮之主!”
蕭景和氣沖沖的走了,兩個內侍在後面頗為疑惑,“殿下昨日有為我們說話嗎?”
事情也沒有蕭景和說的這麽誇張,到了延嘉殿外面看了也只是每隔幾步就有一個宮女守着,裏面有了什麽吩咐一群人都搶着做罷了。
茵陳見了蕭景和,沒過腦子的問了句話:“太子殿下過來認錯了?”
他認什麽錯?蕭景和額角青筋直跳,咬牙罵道:“本宮認什麽錯,還不叫你們良娣出來迎接本宮!”
本來隔得就不遠,偏生他聲音還大,玄參在裏面聽見了,暗道一聲不妙,稍稍擡眼看了一下溫言的臉色,不着痕跡的身子後傾。
溫言鎖着眉頭,覺得長安這地界着實風水不太好,她一過來就各種犯沖。
“茵陳,進來,關門。”搖了搖頭,溫言說了幾個詞就往榻邊走,懶得跟蕭景和浪費力氣去争。
不用說她也明白,回了長安蕭景和翅膀硬了,要開始鼓吹他們所謂的男權夫權了。溫言沒那麽好的脾氣慣着他,把他擋在門外不收拾他已經很仁慈了。
茵陳得了指令,略帶抱歉的看了一眼蕭景和,福身道:“殿下,婢子不遠送了。”
蕭景和不情不願的說:“告訴你們良娣,不要恃寵生嬌,本宮脾氣好不同她計較。還有啊,五月廿七是個好日子,陛下已然同意那日操辦大婚了,都給本宮準備起來。”後面那句話蕭景和是對着外面站着的東宮半數宮人說的,“記住了,能多喜慶便多喜慶,名義上是良娣,你們給本宮按照太子妃的禮制操辦,明白了嗎?”
“是!”
這一番話又讓所有人清楚的明白了,東宮眼下是沒有太子妃,就算将來有,也只會是裏頭那位主子。
茵陳進了裏面去,挑開珠簾見溫言閉着眼睛靠在榻上,笑眯眯的說:“娘子不必裝睡了,婢子曉得您醒着。”
“太子殿下跟您道歉了,可滿意了?”
溫言翻了個身,道:“他何時同我道歉了?”
“這還不算道歉啊?主動來找了您,當着所有人的面兒說了按太子妃的禮制操辦大婚,說到底還不是怕因為昨日那事叫有些人看輕了您,特意來給您長臉的。”
“胡說,好了,我乏了,你下去吧。”溫言淡淡開口,唇邊卻是沾上了笑意。
茵陳看破不說破,輕手輕腳的跟玄參一同退了出去。
五月廿七便是在半月後,東宮這麽些年沒忙碌起來,一下子熱鬧了,滿宮裏的人都在問是怎麽了。
聽聞太子要納良娣,各方都過來打聽何方神聖能入了太子殿下那混世魔王的眼。
得知是位普通商戶女,大家都有些嗤之以鼻。
尤其是諸王聽說了這件事,對蕭景和嘲諷輕視更甚,“咱們這位太子殿下果然還是十年如一日的愚笨,都到了這般境地還不知道娶個四世六望家的娘子,好讓自己以後有條退路。不過也是,那些個家主都是人精,誰會把當作公主一般培養的女兒嫁給那廢物。”
“五月廿七這一日,本王就看看能有幾人去慶賀。”
蕭元清在自己府中練字,才寫完半邊,聽了下人說蕭景和叫溫言做了良娣,手一抖毀了一副好字。
“是我小看太子殿下和溫小娘子了,”本來以為蕭景和再怎麽無理取鬧溫言也只能是個良媛,這下一步登天成了三品良娣,都跟他平起平坐了。
下面人說了句:“回家主,聽聞太子殿下在甘露殿裏很是哭訴了一番,将孝章皇後擡了出來,陛下這才答應的。”
哭訴?蕭元清笑了下,這才是他認識的蕭景和能幹出來的事,“陛下對于孝章皇後虧欠甚多,不怪乎如此由着太子胡來。”
“罷了罷了,備好厚禮,半月後随我前去東宮拜賀。”
下面人忙道:“家主真要去東宮?某聽聞諸王府上明确放了話誰若是敢去東宮拜賀,便是與他們作對。”
蕭元清皺眉道:“還有此事?當真是心胸狹隘毫無氣量可言,畢竟是自己的兄弟,如此也不怕惹了陛下不痛快。由他們去,我堂堂蘭陵蕭氏何須看他們臉色。”
“是。”
許是料到了滿朝文武都不會有人來,東宮連喜帖都沒往外發,派出去的人都是忙着采買,快把半個長安的紅綢布都買回來了。
蕭景和放了話,他走十步若是沒有見到身旁的紅綢布,就讓宮人穿上紅衣裳挂到房檐上去。
他都這樣吩咐了,哪還有人敢怠慢,最可怕的是,溫言拿了一箱子夜明珠出來,每人發一顆。
這就是商戶出身的快樂嗎?
這可把東宮衆人高興壞了,瞧瞧人家賞的夜明珠的色澤體積,比皇後殿下都還闊綽些,以至于他們見了溫言恨不得直接叫太子妃。
仿佛有人在東宮安插了探子一般,沒過半日這件事也傳出去了,在長安引起一陣腥風血雨。
聽聞消息的諸王又是一陣白眼,“娶個商戶女也只有這些能拿出來炫耀了,別到最後太子殿下落得一身銅臭味,失了顏面體統。”一邊诋毀他們心裏還在暗戳戳的嫉妒,怎麽自己沒能娶個出手就是一箱夜明珠的媳婦呢。
中書令蕭元清一氣之下撕了好幾幅字畫,隔一段時間來一個消息,讓不讓人好好寫字了。
蕭元清在那裏吹胡子瞪眼道:“有錢了不起啊,我看她能敗家能敗多少時候,有本事她把她陪嫁的五百萬缗錢給散出去充盈國庫,沒準陛下高興封她個國夫人當當。”
自從在回長安的路上溫言狠狠怼了蕭元清幾次,他看她那是百般不順眼。
“話說回來,娶了這溫小娘子,儲君之争,太子殿下的優勢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啊。”起碼拉攏人才的財力方面沒人鬥的過他。
這幾日是東宮宮人從未有過的高光時刻,別宮的人都紅了眼,嫉妒他們今日賞夜明珠,明日賞金葉子,半月後大婚吃喝玩樂。
半月時間一晃而過,蕭景和叫人關了東宮的門,外面以為是納良娣,裏面一看是在娶太子妃。
當和蕭元清一起吃了閉門羹以後,眉娘眉心突突的跳。
這老匹夫怎麽也來了。
“想不到陸老板也來了長安,還找了法子入宮拜賀太子殿下納良娣啊。”蕭元清含笑開口,不用眉娘說他也知道她是怎麽來的,今日晉國夫人入了宮拜見皇後,眉娘從前和晉國夫人要好,跟她一起入了宮不是什麽難事。
眉娘厭極了蕭元清,不想和他說話破壞今日的好心情,給了他一個白眼,便上去叩門環。
玄參因為和張太醫打賭輸了被指揮來守門,一開門看見是眉娘吓得不輕:“陸老板!您怎麽在這啊?”
再一偏頭看見蕭元清,頓時生出了關門的心思,這兩個人一起來可別是砸場子的。
他們太子殿下千叮咛萬囑咐這場婚禮不能有任何疏漏,都重視到自己親自上場布置了,今兒要是因為他沒守好門出了什麽事,他有充分的理由懷疑太子殿下會扒了他的皮。
“孟內侍怕什麽?放心好了,奴可不是來砸場子的,奴與溫小娘子交好今日特意來拜賀。”眉娘眨了眨眼睛,勾人的氣息溢出,玄參一時迷了眼癡癡道:“那,那陸老板進來吧。”
“多謝孟內侍。”
她進去了,蕭元清還被攔在外面。被扒皮的威脅壯大了玄參的膽量,要不然在平時他是絕對不敢攔住三相之一的蕭相公還質問他的。
“蕭相公今日來又是做什麽?”
蕭元清這兩日真的是被東宮氣的不輕,他堂堂蘭陵蕭氏家主,當朝中書令,政事堂議政大臣來拜賀一個誰都不待見的廢物太子,還要被攔在門外,真是是可忍熟不可忍。
他道:“某今日也是來拜賀的,賀禮在後面,孟內侍可是現在要打開看看?”
“不敢不敢,蕭相公快請。”玄參連忙把人請進來。
且說裏面蕭景和在明德殿外等着,心裏那叫一個七上八下。怎麽辦,好緊張,這可是他第一次娶妻啊,要是待會出了纰漏可怎麽辦?溫言一定會砍死他的。
可憐的太子殿下在拜堂之前都還在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着青色婚服的清俊兒郎在看到新嫁娘來的時候,難得的僵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