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從府衙出來後溫言還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丢掉那些年的清冷教養一個勁的罵那汴州刺史。
“當真是欺人太甚!身靠氏族又如何,一方百姓官還真當自己是土皇帝了不成!半分規矩體統都沒有!”
其餘三人在後面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怒火燒到他們身上。
蕭景和想上去安撫她一下,手端在腰間幾次都探不出去。
就剛在裏面那一會,他忽然就想起了之前玄參說過的溫言比他這個太子殿下還像太子殿下。今日的溫言确實是颠覆他的認知的。
江南宅中養出的應當是溫柔似水,皎潔如玉的小娘子,起先他以為溫言是這樣的,見了她另一面才知道,原來這樣溫柔的人收拾起人來才是最可怕。
蕭景和往前邁了一步,道:“你這樣生氣裏頭那個老東西也看不見,無須為這種人氣壞了身子。再者,被輕視的是我又不是你,消消氣罷。”
“殿下也是好脾性沒當場發落了他。”溫言斜睨他一眼,恨他有些不成器,一個太子能讓下臣噎得沒話說。換做是她,這等以上犯下之人就應當立刻削去官爵,打入天牢。
蕭景和不知道怎麽跟她講,手擡高了幾分,“你……”
“殿下,有人來報,槐花巷子裏有個乞兒見過沈家娘子。”
“馬上将人帶回客棧。”溫言先發了話,把蕭景和沒說完得話給堵了回去。
蕭景和嘆了口氣,還是過些時候再跟她說吧。
他們帶回來得那個乞兒說了沈家娘子是被人塞上馬車帶走了。
“那日天色都很晚了,我一個人睡在角落裏也沒人注意,親眼看着沈家娘子被人蒙了嘴帶走。我原先去過八珍齋要飯,沈家娘子給我塞過幾回東西,所以才識得她。”
蕭景和聽了個大概,問了他一句:“你現在說出來了,之前有人打聽怎麽不說?”
沈生和八珍齋的掌櫃都找過,槐花巷子也來問過,這小乞兒可是一個字都沒有提過。
似有些為難,小乞兒髒兮兮得臉上露出幾分嘲諷,“因為就算我跟他們說了,他們也不能拿那人怎麽樣,只會平白多葬送兩條性命。”
溫言目光有些鋒利,試探性的問:“所以你是知道那人是誰的?”
乞兒梗了下脖子,年紀不過七八歲眼裏卻閃着不容忽視的堅毅,“我可以告訴你們,但前提是你們要将壞人繩之以法,救出沈家娘子!”
“你怎麽知道我們便有本事抓住那人呢?”蕭景和笑着問了句。
“我撿到了侍從的腰牌,找人問了,你們是長安的大官兒,你們一定有辦法救出沈家娘子的。她是個好人,不應該落在那種人渣手裏。”
蕭景和扭頭看了下溫言的臉色,對這個小乞兒還有了幾分欣賞之意,他道:“你這樣小的年紀,膽子倒不小,我們可以保證把那個人渣抓出來,現下你可以說他是誰了。”
“汴州刺史之子,謝瑄。”
房間裏傳來劈裏啪啦砸東西的聲音,玄參在門外心是一顫一顫的,把房門死死拉住,生怕蕭景和一個沖動提刀去把汴州刺史和他兒子給砍了。
這聲音已經持續了一刻鐘,中間始終夾雜蕭景和罵人的話,來來回回其實也就那麽幾句。
“簡直是欺人太甚!堂堂父母官做出這樣為禍百姓的勾當,還有王法嗎!”
“那老東西別讓本宮捏住把柄,找到證據,不然本宮一定弄死他!”
“天天被那些朝臣參,本宮這回也要參他一本!”
溫言沒管他,由着他在裏面砸東西,反正砸完了蕭元清會給續上的。
她叫人給乞兒換了身衣裳,沐浴過後安置在客房裏。
從來沒有過這種待遇,小乞兒抱着衣服到處看着,坐也不敢坐,關注每一個人的動向。
溫言給他送了些吃的過來,拿着帕子給他絞頭發。
還沒碰到他,小乞兒立馬跳了起來,慌忙揮舞着幹瘦枯黃的胳膊,“貴人不可,我這等賤民怎敢勞煩您,我自己來便是了。”
“什麽是賤民?”溫言笑着問了他,拉着人到床沿坐下,“你這麽小流落街頭,終日乞讨為生,受過沈家娘子的恩惠能為她說出實話,在我眼中便是個小英雄,正直勇敢,怎麽會是賤民呢?”
“我同剛才那個阿兄商量過了,晚些時候送你去八珍齋的掌櫃那裏,日後你就在八珍齋打打雜,再不為吃穿煩憂,可好?”
溫言曾經有過一個親弟弟,不是大燕的那位陛下,是她一母同胞的嫡出皇子。他的到來讓整個大燕有了希望,料定之後會是太子,陛下。
在所有人的寄予的厚望當中,七個月的嫡出皇子夭折了。
如果他還在的話,跟眼前這孩子的年紀差不多,溫言看見他,确實也是柔和了不少。
小乞兒聽了她的話,連忙問:“真的嗎?”語氣裏的殷切期盼讓溫言彎了彎嘴角,“自然。”
把他這邊安置好之後,溫言把去找人的那幾個侍從都叫了過來,在他們面前繞了好幾圈才停下道:“腰牌這種東西丢了,知道是什麽後果嗎?”
“如今是被那孩子見到了,模模糊糊的猜出身份,日後回了長安再丢了,保不齊就要成為別人陷害你們主子的罪證。做人做事還是警醒些好,省的下次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底下幾個大男人被她說的臉都快垂到地上去了,蕭元清隔着老遠看見,忍不住輕笑,“這位溫小娘子一路上給人的驚喜着實不少。”
“你說有了她,日後東宮會不會有些變化?”
下頭人聽了,道:“家主未免擡舉她了,一個女子能改變什麽,不過是依仗着殿下的喜愛作威作福罷了。”
“依仗殿下的喜愛?”蕭元清搖了搖頭,這些人到底還是沒有看明白,現在他們的太子殿下已經是被溫小娘子牽着鼻子走了。
訓完了人,溫言擡眼見了蕭元清,便過來跟他說話,“見過中書令。”
“溫小娘子。”
“方才那八人,回了長安以後大人就給了東宮吧。”要不是有着拉攏人的心思,她才不費那口舌去訓,別人家的侍從是死是活與她何幹。
蕭元清:“……”
他的笑意僵滞,這是,明目張膽的來跟他要人?
溫家怎麽個個都不按套路出牌。
他想反駁些什麽,張了張嘴被溫言給堵回去了,“這不僅僅是我的意思,殿下也是這個意思。蘭陵蕭氏侍從衆多,也不缺這麽幾個。契書什麽的,也不勞大人費心,回了長安東宮自會派人去取,多謝大人。”
說完溫言頭也不回的走了。
蕭元清活到這個年紀沒想到還能被小輩氣了一把,什麽殿下也是這個意思,裏面砸了那麽久的東西當他沒聽見嗎?蕭景和什麽時候還有出息要侍從了?
“真是,豎子無禮!”
“家主,那給還是不給?”
蕭元清嘆了口氣,“給。”能不給嗎,那小娘子手段頗多,他若是不給她能想出幾十個法子達到目的。
江寧溫家出怪胎。
蕭景和發了半個時辰的脾氣消停下來發覺不對勁,怎麽沒人來勸他消消氣,哄哄他?
“玄參!”他扯着嗓子叫了一句沒人應,撩起衫袍往外走。
大堂一群人都用上膳了。
用膳竟然不叫他這個太子殿下。
“玄參!給本宮滾上來!”蕭景和把欄杆拍的直作響,玄參一根雞腿還沒啃完就馬上過來了,随意拿袖子抹了把嘴上的油光。
“殿下怎麽了?”
還敢問他?蕭景和踹了他一腳,然後揪住玄參耳朵道:“呵!你說怎麽了,本宮在裏面氣的七竅生煙,你啃雞腿啃得可還開心?用膳都不叫本宮!”
玄參委屈得不行,道:“殿下這不能怪我,是溫小娘子說的您正在氣頭上,想來飯也是吃不下去的,讓我不必通傳。”
聽到是溫言的吩咐,蕭景和渾身氣焰下去了一半,又有點不甘示弱,道:“她說不叫便不叫?誰是你主子,你吃的是誰家的俸祿?”
“溫言呢?”
“溫小娘子在二狗房裏。”
蕭景和皺皺眉頭,怎麽還會有這樣難聽的名字,“二狗是何人?”
“那小乞兒。”
他過去的時候,溫言正好出來,見了他就是一句:“可是東西砸完了還要續上?”
蕭景和被噎得無話可說,哀怨的看了她兩眼,把玄參扯了過來。
覺得自己倒黴至極的玄參吧唧兩下嘴,回味了一下剛才的雞腿味道,被蕭景和一踹才開始說話,“回溫小娘子,殿下氣已經消了,體力消耗過度有些餓,出來用膳沒見着您便過來尋了。”
溫言聽了他話,戲谑的瞥了下蕭景和,太子殿下傲嬌的很,把頭偏在一處硬是不說話。
“這樣啊,我也沒用膳,你去叫掌櫃的送些清淡的飲食送到我房中。”
“不要清淡的,我要大魚大肉。”蕭景和嘴刁,一頓沒肉活不了。
玄參後退了兩步,左右看了兩位主子,小聲問:“所以到底是要什麽樣的。”
“殿下才動了肝火,不宜食油膩,且天色已晚,大魚大肉的怕是消化不良,清淡為宜。”溫言發了話之後,玄參立馬就跑了下去,生怕再被捉住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