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蕭景和起先是一直盯着溫言那邊看的,後來被那些舞姬纏煩了,忙着和她們鬥智鬥勇。
一個舞姬撚着蘭花指想要灌他酒,聲音軟綿綿的,“郎君再多飲幾杯。”
雖然有了幾分醉意,但不代表他神智不清。蕭景和沒怎麽和女人接觸過,原先在宮裏也沒人有膽子這樣做,是以他現在有些手足無措,只能一遍一遍的推開面前的酒杯,臉上的紅暈逐漸擴大,似要滴血一般,連耳根子都泛着紅。
“我,我不喝了,你們莫要再倒。”他結結巴巴的說,實在不知道怎麽應付。
幾個舞姬常年行走在這樣的宴席當中,頭一次見到蕭景和這樣的,紛紛掩面媚笑。
這笑聲更加逼得蕭景和無地自容。
這樣就被纏的沒辦法了?
溫言過來就見着這樣的情形,忍不住蹙了眉頭,好歹也是一朝太子,怎會無能成這般模樣。
她冷着臉道:“都下去。”
舞姬們聽見這寒意逼人的語氣,彼此對視了一眼,都重新到宴廳中央跳舞去了。只是心中忍不住多想。傳聞中這溫家娘子冷淡不近人情,今日一見,确實如此啊,不過她确實是有高傲的資本,看着那樣舒服的一張臉,真真叫人嫉恨。
蕭景和從困境中解脫出來,見着蕭錦棠的裙角就在他眼下,舔了舔幹澀的嘴唇起身向她道謝,“多謝溫娘子。”
他頭低着,根本不敢去看溫言,生怕她看見自己這滿臉通紅丢人的樣子。
“還好嗎?”
“嗯?”蕭景和一愣,他眼裏盡是茫然,一時之間還真的沒有反應過來。
溫言看着他,有些懷疑系統是不是在騙她,自古以來的太子不都是精明能幹的嗎,怎麽這個蕭景和就不太精明,還有幾分傻的樣子。
嘆了口氣,溫言伸出一根指頭點了下自己的臉,道:“你的臉這麽紅真的沒關系嗎?”
反應過來的蕭景和先是看了她一眼,然後腼腆的回答:“沒事,應該過一會便好了。”
他說完之後沒有再繼續,溫言也沒有再講話,轉身在他旁邊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這,男女大防,溫娘子坐這裏好像不大合适,”蕭景和小聲的說,生怕多餘的人給聽見讓溫言失了面子。
感受到他這份善意,溫言理好自己的裙角,微微擡頭說:“溫家,沒有那麽多的規矩。”
溫裕為人大氣,最見不得那些繁文缛節,在府中一向是怎麽自在怎麽來。以前他設宴的時候,也沒有說什麽男女分席的話,溫言早已習慣。
蕭景和微怔,很小聲的說了句“哦”自己也坐下了。
大概是因為溫言在這裏,蕭景和有些拘謹,琉璃杯中的酒一口都沒繼續喝,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溫言偏頭掃了眼他的側臉,纖長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格外吸睛,她交疊的雙手有些發緊。治理朝綱,玩弄權術她擅長,勾引男子還是頭一回。
說句實話,比起蕭景和她也強不到哪裏去。那年大燕被奸佞荼毒,她作為唯一的嫡出公主選擇了走向朝堂,複興大燕。後來成為攝政長公主,一心忙于朝政,無暇顧及兒女情長,到死都未曾有過男女之情。
現在蕭景和對她沒有多餘的心思是可以肯定的,若是想要嫁去東宮完全只能靠自己。
她先前也考慮過從別的方面入手,只是最後都被否認。
大梁皇帝年事已高,後宮妃嫔無數,有正宮皇後在,還有榮寵集于一身的貴妃在,她就算進宮也是希望渺茫。
其他也有幾位皇子在,只是她若是想去接觸,還得找個由頭去長安,一是溫裕夫婦不見得會同意,二是她摸不清那些人的底細,不能輕易下手。
也就只有蕭景和現在就在她眼前,下手最為方便。
溫言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在這須臾片刻下定決心。
“還未多謝蕭郎君替我尋來名醫,救命之恩,沒齒難忘。”溫言找到一個話題,又開始和蕭景和聊了起來。
蕭景和還是不自在,結結巴巴的說:“沒有,沒有,碰巧有一位熟人在江寧,我想起就找來了,救了溫娘子的是他不是我,溫娘子謝他就是了,不必謝我。”
溫言:“……”
總感覺和他聊不下去。
溫言安撫自己幾分,努力讓自己冷淡的臉上多出幾分笑意,她道:“蕭郎君謙虛了。不知道蕭郎君平素有什麽愛好?”
哪裏人士,家中情況如何這些她都不消問,系統早就全部告訴她了。
“我沒什麽愛好,就是逛逛園子,寫寫畫畫,再逗逗鳥什麽的。”蕭景和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了幾分,盡量離溫言遠一些。
這溫娘子是怎麽了?一直纏着他不放。
他的小動作溫言看的一清二楚,懶得去管那麽多,她繼續問:“江寧有名的園子挺多的,若是蕭郎君願意,不妨哪天我們一起去看看?”
“你一個姑娘家主動約我這個外男出去游玩,不太好吧?”蕭景和沒顧及的直接把自己想說的給說出來了,說完看見溫言變了的臉色立馬就後悔了,好不容易降了溫的白皙面龐又紅了起來。
如果這是在大燕,溫言一定會叫人把蕭景和拉下去砍了。
那些話本裏的女追男隔層紗根本就是騙人的,她都如此說了,蕭景和愣是半點風情不解,還反過來質疑她,她不要面子的嗎?
溫言臉上的笑微微有些扭曲。
蕭景和欲言又止,最後拍了下自己的腦袋,苦着臉道:“溫娘子,我并非是那個意思,你沒有不矜持。是我的問題,我不想同你一道出去,不,不對,我,哎呀!”他越說越離譜,自己都快聽不下去了。
溫言忍住跳起的額角,保持着最後一絲理智,道:“蕭郎君還是不要解釋了,今日是我唐突,我自罰三杯。”
借着寬大的袖子遮住臉,溫言才将心頭的怒火壓下去,她不能生氣,她要讓蕭景和娶了自己這樣她才能當上皇後回去報仇。
她沒有絲毫猶豫的喝完酒,蕭景和心裏的愧疚感逐漸加深,他忙道:“溫娘子,這不是你的錯,是我有問題,不能讓你擔罪。這樣吧,你喝三杯,我喝九杯,在這向你賠罪了。”
腦子有問題。
這是溫言看他一口氣喝完九杯酒後的感想。
她這是在和他拼酒嗎?這個蠢貨到底有沒有搞清楚問題的重點?
本來之前就喝了不少,這一下就徹底醉了,蕭景和頭疼欲裂,趴在桌案上慢慢睡過去了。
真的離譜。
溫言冷呵一聲,完全沒有想到大千世界還會有這樣的人存在。感情她這一會功夫說的話費的心思都是無用功。
她忍不住揉揉額角,不由得意識到這件事情可能會比她想象中要困難許多。
宴廳裏亂作一團,高昂的樂聲和舞姬的嬉笑聲夾雜在一起,主位上溫裕非要拉着李氏跟他一起喝酒,被李氏揪着耳朵不放,不停的嗷嗷叫。下面的張允看到了,笑得腹痛難忍,許方城見了也笑着搖搖頭,他不經意往身邊一瞥,蘇林軒正在往溫言那個方向看。
蘇林軒稍稍偏頭,看見許方城的眼神,先是心慌了下,然後笑道:“許兄怎麽了。”
許方城目光深深,想了一下該怎麽說。
“都說看破不說破,可我覺着吧,再沒個人給你推一把,你就要打一輩子的光棍了。”
蘇林軒一愣,給自己倒了杯酒,問:“許兄何意?”
許方城起身坐到他這邊來,一手搭着他肩膀,一手指着他說:“還跟我揣着明白裝糊塗是吧,就你那點心思還真以為沒人知道?”
“景和生的那樣好相貌,又是出身蘭陵蕭氏,我看阿言對他也有幾分意思,你再不下手,心尖兒上的人就要成別家的了。”
蘇林軒眼神飄忽,不經意扯了扯嘴角,想要反駁卻見許方城一副我看你怎麽狡辯的樣子勸退了。
他失笑,道:“什麽都瞞不過許兄的眼睛。”
許方城問他:“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怎麽想的?”
猶豫再三,蘇林軒道:“我與溫兄相識多年,和阿言,我怎麽也說不出口,怕叫溫兄生厭。”
“這有什麽的,你基本上是看着阿言長大的,那阿言從小時候到現在也是一口一個蘇哥哥的叫你,完全可以算是青梅竹馬啊。溫兄的性子你不了解嗎,他最是疼愛阿言,若是你能娶了阿言,知根知底的,他必定一百個放心。”
“話說回來,若不是景和身份太高,未必能讓阿言做正妻,我敢保證他會是溫兄心目中乘龍快婿的最佳人選。別說我沒幫你,只要你肯下定決心,溫兄那邊,我幫你去說。”
“當真?”蘇林軒是有些動搖了,他是喜歡溫言的,他看着她從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團子逐漸長成娉婷少女,卻礙于他所以為的輩分不敢表明心意。
外人都說他這個年歲還未娶妻是有什麽隐疾,連家中父母也在催,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想等溫言的。等到她十八歲還未定親,不管怎樣他都會去向溫裕提親。
“溫兄會不會覺得我比阿言大太多不大願意?”
這話把許方城逗笑了,他道:“你考慮這麽多作甚?再說不過十歲而已,哪裏大了,天下多的是相差二十好幾的夫妻。”
“只要你能對阿言好,一心一意,溫兄必然答應。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看着阿言長大的不止你一人,我與張兄都是把阿言當親閨女看待的,若是日後你敢負她,我們就先收拾你。”
蘇林軒正了正神色,道:“若是能娶了阿言,我絕不會納妾,蘇家也不會再有第二個主母。”
一場宴席,三處不同風景,溫言沒心思去觀賞,她坐在那裏,單手撐着額頭,時不時瞟蕭景和兩眼,他始終保持着臉貼桌子的姿勢,一動不動。
溫言吐出一口氣,決定不再去想這些讓人惱火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