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溫言的身體好了起來,溫裕和李氏的心情自然也好了,整個溫府恢複了原先和樂的氣氛,下人幹活都格外賣力些。
溫裕主動過來找了蕭景和,跟他道歉:“賢弟啊,實在是對不住,這些日子我家姑娘身子不大好我也很是擔心,對你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你見諒啊。”
蕭景和受寵若驚,忙擺手道:“這是哪裏話,溫兄愛女心切,愚弟能夠體諒的。”
“那不是,我這主人家确實做的不夠好,為表歉意,今晚我在府中設宴,邀了幾位我生意場上的好友,也算為賢弟接風洗塵,你看如何?”
“不勝感激。”
秋棠榭裏面,李氏正把一套一套的首飾珠寶往溫言面前推。
“這幾套寶石頭面啊,我都是頂喜歡的,今晚的宴席,你若是想去就挑一套戴上。”
溫言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自小成長在皇宮當中,寶石珠翠她見的太多,一般的凡品也入不了她的眼。她略微看了幾眼,手指掃過上面嵌着的寶石,心裏有幾分詫異。
這樣好的東西,她在大燕皇宮中也是沒有見過多少的,論色澤和手感,更是沒有多少比得上。
一個商戶之家,如何能拿得出這樣的東西來。
溫言把手收回,淺淺一笑,道:“多謝母親,只是我從未見過這幾套頭面,母親是在哪裏購置的?”
李氏道:“這并非是在外面購置的,是我的陪嫁。”
溫言唇角勾了下,聲音輕的只有自己能聽到,“是嗎?”
“什麽?”李氏問了她。
搖搖頭,溫言注視着李氏的眼睛,說:“沒什麽。”
這樣的東西拿出來做陪嫁那是三品以上官員才有的手筆,李氏的娘家也只是普通的商戶而已。
溫言覺得這溫家不是一般的有意思,不說別的,論富貴程度絕對不是“普通”的商戶之家。
她和李氏又聊了兩句,李氏叫她好好歇着後便走了,順帶溫言把茵陳也給支了出去。
“溫家很奇怪。”
溫言的聲音在房間裏回響,半晌都沒有得到回應。
“你怎麽不說話?”
“本系統只回答與完成任務有關的問題。”
溫言挑了挑眉角,杏眼往一邊看了幾分,道:“我希望你能明白在這場游戲裏,誰是主導者。”
她的話溫和而有威懾力,那幾個簡單的字帶着不容置疑的強硬。
“你那麽希望我綁定系統,真的只是為我好嗎?若是我沒猜錯,我選擇拒絕,你最後也會消失,對嗎?”
搞政治的女人就是不一樣啊,這個腦瓜子太靈活了。
系統隐匿在暗處,冷汗一滴滴的往外冒。
房裏陷入寧靜,溫言把那幾個裝着頭面的匣子合上,落在一起搬到梳妝臺那裏。
先前被打碎的黃銅鏡又安上了新的,鏡中女子柔婉的面龐沾染着冷淡,她的氣色相較于之前好了很多,只是原本弧度柔和的杏眼似是變得鋒利起來。
“我如今什麽都不怕,我希望你能明白,不是你救了我,我應該對你感恩戴德,事事順從。本宮玩弄權術那麽多年,什麽都豁得出去,我想要毀滅你,易如反掌。”
系統君現在是真的明白這個女人不怕死,她之所以選擇答應只是為了報仇,與性命無關。
“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你是我主子行了吧。”
溫言塗口脂的動作停下,嘴角微微揚起。鏡中的她笑得溫和而又明媚,美麗不可方物。
她道:“合作愉快。”
系統最後也沒能講清溫家的背景,他被上傳的數據中關于溫家的很少。
溫言也沒再為難他,畢竟這也不是他們的重點。
現在她應該想的是,怎樣嫁給太子殿下。
這場晚宴蕭景和也沒存有什麽精心打扮的心思,在他眼中他與溫裕交情甚篤,并不需要這些外物去凸顯重視程度。
他只是把平常拿着的象牙扇換成了棕竹扇便朝宴廳去了。
從他住的那邊廂房走過去約莫用了一炷香的功夫。這也是他第一次仔細觀摩溫府的布局,雖說不能與皇宮相提并論,但精致一詞完全可以用來誇贊。
江南傳統的水榭樓閣溫府一處都沒落下,四時花卉每隔幾步就能見着。淺池邊坐落着涼亭,平素難以見到的珍稀品種鹦鹉在檐角邊立着,時不時吐出幾句逗樂的話來。從廊下走過,遠遠能瞧見園子裏那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穿着淺碧色襦裙的侍女一群群手裏端着黃花梨木托盤朝着宴廳那邊去。
蕭景和見着那幾十個端着的黃花梨木托盤,眼角狠狠抽搐了幾分,皇宮裏好像也沒有這麽多名貴材料做的托盤。
長安裏的大明宮是富麗堂皇,金碧輝煌,江寧的溫府是低調奢華,細節處見真章。
到了那邊蕭景和才發現自己來的有些遲了,溫裕和他那幾個好兄弟早就端坐在位子上開始吃喝了,半點沒有客氣的意思。
蕭景和掃開折扇,笑道:“溫兄。”
溫裕見他來了,放下手裏的雞腿,随意的抹了把嘴上的油,起身走到蕭景和身邊,輕托着他的胳膊道:“賢弟來的正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幾位都是我生意場上多年的好友。”
“這位是張允張兄,家中是開糧行的,半個江寧的糧食都要從他家過。”
“這位是許方城許賢弟,做的是綢緞生意,他家的料子,樣式還有成衣別提多受歡迎了。”
“這位是蘇林軒蘇賢弟,他更厲害,祖上是皇商,現在主要管漕運那方面。”
溫裕一個個指着人給他引薦,蕭景和都給問了好,心下不免驚異,溫兄的這些朋友來頭都不小啊。
那幾個人對蕭景和也是很感興趣,張允單手叉着腰笑問:“這位小郎君生的好生俊俏啊,不知是哪裏人士,家中可有婚配?”
這張允有個大女兒,脾性暴躁,十九歲了還未成婚,他這個老父親急得不得了,逢人就問誰家裏有适齡的公子。
蕭景和明顯被這個問題嗆到了,他有些尴尬的摸摸鼻尖然後道:“在下蕭景和,長安人士,算是個官宦子弟,未曾婚配,此番南游偶遇溫兄,與他一見如故,便來他府中叨擾。今日有幸結識三位兄長,在下榮幸之至。”
許方城為人精明,聽見蕭景和說的話,帶着商場上談生意慣有的笑問:“官宦子弟?愚兄不才,在長安待過許久,頗有些人脈,敢問賢弟是哪位賢才府中的郎君?”
蕭是皇姓,放眼整個朝堂,除了皇族中人,便只剩蘭陵蕭氏了。
蕭景和沒想到他問的這樣仔細,稍微錯愕半分才答:“家父乃是中書令蕭元清。”
他手心裏滲出細汗,沒怎麽騙過人突然扯了個謊還是有些心虛。總歸蕭元清那老匹夫家裏有五六個兒子,他随便冒充一下應該也沒什麽關系。
其餘三人聽見蕭元清的名號,彼此對視一眼,都俯下腰身拱了拱手。
蘇林軒面貌清秀,未及而立氣度不凡,他道:“原是蘭陵蕭氏後代,我等眼拙了。”
氏族在大梁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開國皇帝當年能夠建立大梁毫不誇張的說是因為有氏族的支持。歷經百年,氏族界限早已劃分明确,四大世家,六大望族彼此牽制,單挑出來哪一家跺跺腳都夠大梁朝堂震一震。
昔年還有人放出話來,說是氏族中的女兒比宮裏頭的公主還要高貴幾分,雖是句戲言,也足見氏族在大梁地位之盛。
溫裕起先也是不知道蕭景和具體來歷的,只當他是家裏頑皮的小公子出來游玩,現在知道了也沒有什麽動容。
他可不認什麽四世六望,他只當蕭景和是他兄弟。
溫裕稍微寒暄了幾句,拉着他們落座。
宴廳裏歌舞不斷,幾個男人就在那裏喝酒暢談,李氏帶着溫言過來的時候,裏面興致正盛。
溫言目光徑直投向了蕭景和那邊。
他似乎酒量不怎麽好,不過幾杯下肚,臉上就沾了大片的紅暈。平素微波潋滟的桃花眼迷離起來,眼尾沾了一點紅,身形晃晃悠悠的。他骨節分明的手端起酒杯往嘴裏灌,部分酒液溢出來,從下颌往下蔓延,甚至滑過了喉結,整個人帶着絲絲媚意,說不出的勾人。
若他是個女兒家,還生在樓子裏,一定會是最受歡迎的花魁娘子,溫言這樣想。
中間的舞姬對他也頗感興趣,輕盈的絲帶不停往他面前送,到後來直接下來想往他懷裏鑽了。
幾個舞姬擋住了溫言的視線,她聽旁邊的李氏抱怨:“喝酒就喝酒,還叫什麽舞姬,你阿耶這是皮又癢了。”
李氏不由分說的拉着溫言進去,兩個女眷的突然出現,讓宴廳裏的氣氛稍微有些變化。
蕭景和正紅着臉煩悶的撥開舞姬在他身上游離的手,一下子看見溫言進來,動作停滞下來。
那是溫家的小娘子嗎?蕭景和問了自己一句,怎麽感覺和他先前看到的不太一樣。
她穿着青綠色的雲雁細錦衣,發髻高高的挽起,沒有多餘的裝飾,僅僅是用兩根白玉簪子固定着,耳墜子也是一根長長的鏈條下面懸着顆小珍珠,把她原本纖細的脖頸襯得更加修長。
覺得她不太一樣并不單是她的打扮,她今日的眼神不像他之前看到的那樣冰冷了,水靈靈的杏眼裏有了人氣,不是那樣刺骨而又充滿攻擊性。
溫裕還醉的厲害,含糊不清的說:“夫人你來了,快來陪我喝酒。”
李氏無奈的搖搖頭,上去狠灌了他兩杯,“你就知道喝。”
下面張允那三人還算清醒,紛紛笑溫裕,也顧上和溫言打了個招呼。
“阿言來了,聽你阿耶說你大病初愈,現在可還有礙?”
她腦海中還有些原身的記憶在,隐隐記得這三人對她都是頂好的。
溫言稍稍福身,淺笑道:“無礙,多謝張伯父挂念。”
“我和你許伯父還有蘇阿兄帶了好些補品給你,你盡管用着,若是缺了的,我們仨管夠。”
許方城在一邊笑他,手指着說:“你呀你,管我就叫伯父,管林軒就叫阿兄,瞧不起我還是怎樣?”
張允滿不在意,“哎,你都多大年紀了,人家林軒只比阿言大了十歲,怎麽能叫伯父?少在那裏占便宜。”
他二人拌起嘴來,溫言往蘇林軒那裏看了一眼。
都說商人重利,身上帶着世俗味,可蘇林軒完全不像,他反而看起來儒雅謙和,像是個讀書人。他今年二十七歲,介于少年意氣與成年風韻之間,眉眼溫和的不像話。
蘇林軒迄今還未娶妻,江寧城裏的姑娘一邊懷疑他是否有隐疾,一邊又把他當作如意郎君的最佳人選。
溫和盯着他看的有些出神,蘇林軒輕聲提醒:“阿言?”
她的思緒被拉回來,道:“蘇阿兄,許久未見,近況如何?”
本也不想多說,可她記得原身和他很親厚,過于冷淡怕要被看出破綻。
蘇林軒笑着說:“一切如常。”
溫言點點頭,環顧一下四周,朝着蕭景和那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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