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69】 我會一直陪着你
到了警局, 許厭就跟在那個警官身後,走到休息室門口時,男人頓住腳步, 轉過身對他說:“進去喝口水?”
許厭本想拒絕, 但是看到他的眼神後突然明白了什麽,他點了點頭, 推開門走了進去,站在門口沒進去的人貼心地幫他把門關上。
王雅雲懷中抱着許玥歆就坐在裏面,她擡眸看着許厭一步步走進來。
許厭在中間隔了兩個位置坐下也看了過去。
王雅雲懷中的許玥歆懦懦地叫了聲:“哥哥。”
“嗯。”許厭應道,接着他看向王雅雲說, “謝謝。”
王雅雲卻依舊板着臉,像是永遠都不會好好說話:“當不起。”
許厭也不在意,他已經習慣了她這麽說話。
當時看到許宏建臉上刀疤的那瞬間許厭就直覺他出了什麽事,他跟了許宏建兩天, 只有那天晚上他喝醉了給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吹牛時才聽到了零星幾句。
但隔着一個省, 那麽大的地方,那麽多的人, 找起來太難了,無異于大海撈針, 如果不是王雅雲那晚給他發的消息,就是再給一個月他也許依舊毫無頭緒。
這件事情許厭是感謝她的,但他們從沒坐一起好好說過話, 他道謝, 王雅雲回了,這件事就算是結束了。
許厭坐那裏不知道再說些什麽,王雅雲也是如此,他們更多的時候是這種相顧無言的狀态。
咚、咚、咚, 有人敲門。
許厭起身開了門,看着門外像是急急忙忙跑來還喘着氣的人時視線一頓。
對面的男人看見是許厭,有些尴尬地對他笑了笑:“你好。”
許厭眸子一垂移開視線,讓開了位置讓他進來,轉身對王雅雲說:“我先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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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不等她回應他擡腳走了出去,在關門的那瞬間他聽到了許玥歆雀躍喊道:“李叔叔!”
比叫許宏建,或者比叫他時要親密許多,許厭當做沒聽到,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地把門拉上。
門外那個警察一直在等着他,見許厭出來,對他招了招手,笑道:“走,記錄一下。”
“嗯。”許厭點點頭,跟着他進了另外一間屋子。
許厭坐在裏面就把這幾天的事情發生的始末複述了一遍,又等回答完他們的問題後,他突然問道:“他能判多少年?”
坐在對面的警察頓了下,接着答道:“按法律規定是7年到15年不等。”
“你放心。”他把筆合上放在桌上,“他一定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嗯。”許厭卻只是點點頭,說,“足夠了。”
就是判7年也夠了,這些時間夠讓他完完全全成長起來,到時候許宏建不會再對他構成任何威脅。
聽許厭這麽說,對面坐着的人愣了下,接着反應過來,他說:“不用擔心,到時候他敢來騷擾你就來找我,保證幫你處理得妥妥帖帖。”
許厭搖搖頭沒應聲。
他從小就知道關兩天并沒有什麽用,對許宏建這種人要用特殊的方法。
而他也有辦法,到時候能讓許宏建不敢靠近一步。
“诶,你怎麽就不能給我們人民警察點信任……”
他還沒說完,門就被人敲了兩下接着推開,門口站着個女警,看着有些沒反應過來,她道:“隊長,有人報警。”
“你們處理。”隊長擺擺手,他一心想把許厭的固有想法掰過來,“你要相信人民……”
“我報警。”他一句話沒說完又被人打斷,看到來人時愣了下。
王雅雲就站在門口,她又說了一遍:“我報警,告同個人,你一起處理,方便。”
這下連許厭都愣了一瞬。
王雅雲走進來,問道:“在這裏還是別的地方。”
“這間就行。”警察反應過來,說,“你坐。”
但王雅雲站着沒動。
警察看了眼屋裏的情況,又說:“那個許厭,你先出去等着。”
許厭看向王雅雲,但她絲毫沒給眼神,隔了幾秒,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站在門外,他和剛才的女警一起看着屋內的情況。
雖說關上了門,但審訊室是單面鏡,裏面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得很清晰,甚至能聽得一清二楚。
“現在可以說了。”許厭聽到連接審訊室內的小話筒器裏傳來男人的話音。
裏面傳來王雅雲的聲音:“我要報警,告許宏建。”
隔了幾秒,她又接着說:“告他強奸、家暴和虐……”
一旁站的女警聽到這句話幾乎是下意識地關了話筒,有些不忍心地看了眼許厭。
她觀察着許厭的神情,但是并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麽。
許厭沒說話,他面色依舊,就像剛才聽了句極其普通得話。
他看着眼屋內的情景,接着眸子一垂,轉身走了出去。
他站在警廳外的小花園裏,突然想抽煙,摸兜的時候才想起來除夕那天買了許久的煙終于抽完了,他沒再買。
本來以為不會再遇到讓他煩躁到想吸煙的事情了。
許厭腦海中想着王雅雲說的那幾個字,許久,突然自嘲般笑了下。
原來是這樣嗎?
從小不喜歡他的原因原來是這樣。
許厭低聲笑着,邊笑邊搖頭。
那不虧。
許厭想,事實要是這樣那王雅雲就是再怎麽對他都不過分,那是他欠她的。
但這麽多年他欠她的也應該還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該許宏建還了。
這些事情都和他沒關系了,他不想管了。
不管了。
再也不管了。
許厭深深吐出口氣,像是把這些事情一起吐了出去,讓它們消散、溶解在空氣中。
一起消失,再也尋不到蹤跡。
不知道站了多長時間,他才轉身,重新回到警廳時,隔着幾十米,許厭看到門口站着的人時步伐猛地一頓。
白啄就站在門口,她往警廳裏看,似乎在等人。
等誰?
等他嗎?
許厭想開口叫她,但張了嘴卻怎麽都出不了聲,仿佛得了失語症。
許厭嘴唇一張一合,無聲叫道:“啄啄。”
這兩個字、這個人對他而言就像是生命,
讓他心中也無比慶幸,幸好還活着,活着很好。
許厭并沒有出聲,但站着的人卻像是聽到了他的呼叫,朝他看來時眼睛一亮。
白啄顧不得身旁站着的白凜和周祎生忙向他走去,到最後幾乎是飛奔着撲到許厭懷裏。
“我想了想,”白啄緊緊抱着他,“在這裏等也是一樣的。”
她擡眸看着許厭,眼睛彎了彎,說:“你女朋友比較粘人,你忍一忍。”
許厭愣愣看着白啄的笑容這時才感覺站在了陽光下。
他擡手,把人回抱在懷裏,像是抱住了他此生唯一屬于他的寶貝。
時機很好,氛圍也很好,他們就想這麽抱着,但總有人出來破壞。
下一秒就聽見身後幾十米遠的人傳來一聲怒吼:“白啄!”
白啄:“……”
她眼睛一閉,把臉往許厭懷裏一埋,裝聽不到。
見她沒反應,算是發現了,他這個妹妹叛逆起來可比他厲害多了,白凜氣得眼睛都瞪大了,忘了禁止喧嚣的标志,又吼道:“你給我滾回來!”
白啄:“……”
她又抱緊了人,罕見地小孩子心性,小聲嘟囔:“聽不到!”
這時許厭眼中終于浮現出了抹笑意,手向上擡起揉了揉白啄的頭發,依舊沒說話。
察覺到他動作,本來煩悶的白啄嘴角向上揚了揚,心情好了不少,在白凜再次爆發前終于松開了手,小聲吐槽,“他好吵啊。”
站定,白啄拉着許厭的手,擡眸看向他,問道:“你還想過去嗎?”
不想的話,她現在就拉着他離開這個地方,不管身後是誰等着。
白啄表情認真,看得許厭的心都顫了下,他就想這麽拉着白啄的手離開,但看到她身後站着的人還是說:“去。”
聽到他回答,白啄自然沒異議,她也點頭:“好。”
說着才拉着許厭轉身向身後的人走去,任憑白凜那雙快要噴火的眼睛燃了又燃,白啄也絲毫沒有松手的趨勢。
白凜笑了,氣笑了。
“白啄啄,你可真是長大……”玖拾光整理
“許厭?”白凜還沒說完就被一旁聲音打斷,“你的手沒事吧?”
他的聲音都在發顫,幾乎在場的人都能聽出他極力壓制的情緒。
白凜愣了下,這時才覺得不對勁,他知道的消息比較晚,怕白啄出什麽事馬不停蹄就趕過來,剛到小區樓下就看見那些文件袋的白啄。
她的雙眼通紅,揚了揚手中的東西,對他說:“哥哥,這些東西也是有用的吧。”
當然有用,白啄手中的東西還是他讓人查的。
許宏建是個小混混,打架鬥毆、吃喝嫖賭,什麽都幹,現在又碰了絕不能碰的毒,該碰的、不該碰的,他可謂是幹了完全。
以前也許關不了多久,但現在不一樣,他現在多一樣罪證就能關得久一點。
看到妹妹的樣子,白凜心疼,當即拉着他來到警局,在門口碰到了已經等在門口的周祎生。
他出來時匆忙,甚至連平時穿得平平整整的唐裝都少扣了個扣子。
白凜以為他出什麽事,可現在看來他是在等人,等的還是同一個人。
像是怕吓着許厭,周祎生是顯而易見的小心翼翼:“要不要去醫院?”
他話中的關切太明顯,聽得許厭一愣,想起他是除夕那晚見到的人,出于禮貌搖了搖頭。
“那你身上還有別的傷嗎?”周祎生看着許厭,手心浸了一層冷汗,想靠近卻又不敢,“要是太嚴重還是去趟……”
“不用。”
聽到許厭開口,周祎生餘下的話生生地咽回肚子裏。
看到他的模樣,許厭心裏突然有些不舒服,頓了幾秒,又添了一句:“謝謝。”
“不用謝。”誰知周祎生連連擺手,無意識地來回說,“不用謝。”
誰還能讓這個地位的周祎生這麽緊張,這幕白凜心裏震驚,白啄卻只是把許厭的手抓得更緊,眸子一垂不說話。
四周一時鴉雀無聲。
寂靜無聲幾秒後從裏面走出來了三人。
許玥歆一手拉着王雅雲一手拉着那個她稱為“李叔”的人,笑得正開心。
許厭只看了一眼就移開視線。
走到他們身前,王雅雲松開了許玥歆的手,對他們說:“你們先去車裏等着我。”
許玥歆掙紮了兩下,松開了她的手,乖乖地點點頭,擡起手給許厭招了手才跟着男人走了。
等他們走了,王雅雲沒看許厭,卻盯着周祎生看,看到他臉上燒傷的疤,以前也許覺得解氣,現在卻突然感覺無所謂了。
這個氛圍讓白凜直覺不怎麽好,他思考着要不要回避,但有人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王雅雲似乎沒打算避着他們,她直接對周祎生說:“你不欠我了。”
周祎生一愣,不知道她為什麽說這句話。
“你現在本事大了,就是以前跟在你身邊的小弟弟都厲害得不得了,用不了兩天就能查到許宏建做的那些肮髒事。”王雅雲突然問道,“他都給你說了吧。”
周祎生閉着嘴沒說話,他确實知道,調查許宏建的還是他的人,但沒想到這個消息她是給許厭的。
要是跟着白啄去那天王雅雲如果沒把他轟出來,他們能好好談談,許厭也不會受傷。
他不會讓他單槍匹馬闖進去,也不會讓他弄出一身傷找東西就給了擺脫許宏建。
要是他早知道,他多的是辦法讓許宏建為他做過的事受到懲罰,讓他見到許厭就害怕,讓他就是沒坐牢再也不敢靠近許厭一步。
這對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但是王雅雲沒說,她等一切塵埃落定才告訴他。
王雅雲懲罰他。
她懲罰他看着在意的人渾身是傷,但他卻永遠都晚了一步。
“我就是腦子抽了才找他,也沒抱希望,誰知道還真讓他查出來了。”
“我本來還在納悶,但那天見到你我就什麽都明白了。”她嗤笑一聲,依舊改不了開口就想刺傷人的習慣,“恭喜你實現當年的偉大理想,終于成了人上人。”
王雅雲把笑收住,表情惡毒地說:“但對我來說你依舊沒什麽用,你永遠都保護不了人。”
而她這些話的效果也确實好,周祎生聽完後确實像人捅了一刀:“雅雲……”
“別這麽叫我。”王雅雲打斷他,語氣嫌惡,“我惡心。 ”
周祎生餘下的話被堵在嗓子口。
“你可真聽話啊,我說不讓你回你就真不回。”她聲音尖銳,“我讓你去死你不也活得好好的。”
周祎生張了張嘴不知怎麽開口,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他怎麽告訴王雅雲說他其實回來過,但他當時已經滿臉疤,怎麽可能出現在她面前。
更何況他當時看見的場景就是她在訓一個小男孩,旁邊站着看戲的男人。
周祎生當時就覺得一切再也回不去了,他當天就買了飛機票回去,他一心撲在事業上,一走就是十來年。
“但凡你有點良心!你,你……”王雅雲語氣激動,最後一句話甚至不能完完整整說出來。
“許宏建是個垃圾,你也好不到哪裏去!”王雅雲緩了幾秒,接着說,“真要比起來,我更恨你。”
恨他做過的事拍屁股就忘、恨他把她的氣話當真一聲不吭離開漫城再也不回來、恨他毀人而不自知!
要不是為了找他,她就不會被許宏建盯上讓他有機可乘,她也不會為了報複他嫁給許宏建再也離開不了,到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我恨你,恨到讨厭和你相關的一切!”王雅雲語氣激動,“恨到我看見許厭就想掐死他!”
她這句話一出來,本來就安靜地四周更是鴉雀無聲。
白啄的心猛地跳動一下,下意識看向許厭,但許厭卻像是沒反應過來,過了幾秒他才怔愣地看向王雅雲。
“攤上你又攤上我,”王雅雲說,“他的命還真不好。”
有周祎生擋在中間,她永遠都不能以母親的眼光待他。
以前不行,現在依舊不行。
就是她終于出了點恻隐之心想幫他逃出這個地方,但她還是自私地幫許厭選了最難的方式。
她沒想過許厭萬一失敗了會怎麽樣,她當時只想看到周祎生知道真相的表情,現在看到了,她卻覺得沒意義了。
王雅雲終于看向了許厭,頓了下,開口:“以後沒人能影響你了。”
十幾年,她為她的任性付出了代價,看着周祎生樣子他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
除了對許厭。
她把太多的怒氣、怨氣都轉移到了許厭身上,周祎生欠她的,她欠許厭的。
最後王雅雲說:“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
王雅雲抛下個炸彈走了,炸得人暈頭轉向。
白凜大氣不敢出,眼睛不受控制地在許厭和周祎生之間轉。
但這時他才發現暈頭轉向的似乎只有他一個人,周祎生和白啄都在擔心地看着許厭,而許厭神色依舊如平常,要是忽略他手上越染越紅的紗布的話。
最後還是周祎生先開口:“許……”
但他剛說了一個字就猛地頓住,眼睜睜地看着許厭拉着白啄轉身往回走,期間甚至沒給他一個眼神。
這時白凜反應過來,下意識叫道:“白……”
周祎生阻止了白凜,說:“你讓啄啄陪陪他,行嗎?”
他面色蒼白,略帶祈求的話語讓白凜說不出拒絕的話。
見他點頭,周祎生強往上提了提嘴角:“謝謝。”
看着他的臉色,白凜有些擔心,“周叔,你沒事吧?”
周祎生搖搖頭沒說話,眼睛一直看着快要走到大門的兩人。
一路上,許厭沒有說話,白啄也安安靜靜走在他身旁,沒有方向,也沒有目的地,就這麽走着,一直走到許厭願意停下來的那瞬間。
最後許厭停在了公園裏的一座假山後,他把白啄緊緊擁在懷裏,依舊沒說一個字。
他太累了。
白啄如往常一樣輕輕拍着許厭的後背,隔了許久,才輕聲開口:“沒事了。都過去了。”
“這些事情和你無關,你沒任何錯。”她說,“但我很感謝她把你帶來這個世界上。”
白啄說:“謝謝你來了。”
許厭來了,她才變成了現在完整的、真正活着的白啄。
聽着白啄的話,許厭擁着她的胳膊緊了又松,最後他微微俯身。
“啄啄。”許厭把額頭抵在白啄的肩膀,終于洩露了情緒,“我難受。”
他不用擔心許宏建像條毒蛇似地隐在暗處對他吐蛇信子,也不用擔心會傷到白啄,一切都回到正軌。
他自由了。
他終于得到了追尋已久的東西,但掩蓋在灰塵之下的事實卻讓難受。
“別怕。”白啄微微踮起腳尖讓他靠得更舒服,她的手撫在許厭發頂,她說,“我陪着你呢。”
白啄說:“我會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