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 小狐貍
明天開學, 白啄以為今天可以整天在一起,但事與願違,總有人打斷。
從開機許厭手機上的電話就一個接着一個, 仿佛是什麽催命符。
第一通電話響起時許厭只是垂眸看了眼, 接着就把手機靜音放在旁邊充電。
白啄隔着屏幕似乎都能感受到打電話的人心中焦躁,但許厭不理睬, 她也當做沒看見,任由手機屏幕亮了又暗。
直到手機屏幕亮了十幾次才停下,但隔了會兒,屏幕又重新亮起, 看提示消息是新短信的提醒。
許厭眸子一垂,看屏幕上改為接二連三的短信轟炸,他終于拿起了手機,劃開看了最新的兩條。
【幾天沒回家, 你媽和妹妹想你了。】
【玥歆在哭着找哥哥呢。】
許厭點開短信的時候并沒有避着白啄, 上面的字她自然也一字不落看到了。
看着短線上的那些帶有明顯指向性的語言,白啄的唇下意識抿在一起。
白啄不知道這幾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但僅憑借這十幾通電話和短信上的兩句話,她不用費什麽心思就能推斷出今天的事:許宏建又在威脅許厭, 用王雅雲和許玥歆。
就是現在,白啄依舊不喜歡王雅雲,不喜歡她的自私涼薄、也不喜歡她的尖銳刻薄。
她本能地想阻止許厭卻不知道怎麽開這個口, 有些事他還沒放下的時候白啄不能強硬地讓他卸下來, 那些東西連着皮肉,強制性卸除只會傷到許厭。
白啄沒說話,許厭卻總能猜到她在想什麽。
許厭就蹲在白啄面前,微微仰頭看着她, 開口保證道:“不會有事的。”
腐肉就應該盡快剔除,傷口看着大,但好得快,但前提是有人不為他擔心,于是許厭又開口道:“這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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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這麽說,白啄想對他揚起笑容,但怎麽都成功不了,于是她放棄了這個想法。
最後白啄擡手,掌心放在許厭的短發上,只說了一句話:“不要受傷。”
不要受傷。
白啄不想看見他身上再出現新的傷口了。
見她開口,許厭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去了些。
“嗯。”像只在主人面前收起爪子異常溫順的狼,他的頭頂輕輕在白啄手心蹭了蹭,“不會受傷。”
白啄很喜歡許厭的短發,很喜歡摸在手心的觸感,看到剛才他稍顯幼稚的動作,白啄的嘴角悄悄向上揚了揚。
見她重新露出笑容,許厭松了口氣,甚至在回去的路上他心情都是好的,直到站在樓下。
許厭擡頭看了眼三樓的陽臺才收回視線走了進去。
三樓,很近的距離,甚至用不了兩分鐘。
許厭在門前頓了下,才拿出鑰匙,但他剛把鑰匙插進鎖口,沒等扭動,門卻猛地從裏面打開。
開門的人臉上是肉眼可見的暴躁加憤怒,許厭看了他一眼,接着往外一拉把鑰匙抽出來,擡腳走了進去。
幾天沒回來,屋內已經是一片狼藉,地上全是屋裏的人由于發洩而砸碎的東西。
許厭掃了一圈,很多眼熟的物品此時都是碎片了,在看到沙發旁已經破碎的相框時他的視線還是頓了下。
王雅雲和許玥歆的合照就如垃圾般扔在地下,上面甚至還被踩上了腳印,許厭只看了一眼就随即移開。
房間裏并沒有其餘的人,沒有想他的王雅雲,也沒有哭着找哥哥的許玥歆。
許厭并不在意有沒有人找他,許宏建似乎也像是忘了騙他回來的借口。
他們對峙着。
“東西呢!”最後還是許宏建忍不住了,他幾乎是發了狠地把門甩上,“我他媽問你東西呢?!”
許厭也只是撩起眼皮盯着他,直到盯到許宏建額上的青筋暴起,他才扯了扯嘴角,“不知道。”
“你不知道?!”許宏建被看得惱羞成怒,雙眸中的怒氣快要噴薄而出,他朝許厭走進,咬着牙齒狠狠道,“昨天晚上的人是你吧。”
說着他低頭看了眼許厭包着紗布的右手,突然冷笑了聲,“手怎麽了?”
昨天接到電話聽到描述後最先浮現在腦海的就是許厭的臉,他本來不信,他這個兒子從來都是恨不得離他們遠遠的,不會上趕着找不痛快,尤其不會卷入這種事,可今天的那些電話和現在的情況由不得他不信。
“兒子。”許宏建氣急反笑,他臉上那道剛剛結了疤的傷口顯得更猙獰,他說着就要拽許厭受傷的那只手,“來,你告訴你老子這只手怎麽傷的?”
許厭手一揚,躲開了他的觸碰,淡淡道:“碰到了。”
“碰到了……”許宏建嗤笑後重複了一遍,下秒臉色就驀地轉狠,他猛地拎起桌上還未開口的啤酒瓶甩在桌上,“嘭”的一聲,玻璃碎片和啤酒向四周散去。
許宏建擡起那破碎且鋒利的啤酒瓶指着許厭說:“你把紗布解開,是普通傷口老子給你道歉,你以後想幹什麽我都不管了,但要是不是……”
許宏建臉上沒有絲毫笑意,他幾乎是咬着牙說出剩下半句話:“老子廢了你的手!”
聽到他這麽說,許厭垂眸看了眼被人好好包紮的手,接着手指微蜷,眸子擡起,嘴唇微張:“不。”
他的的手握成拳,似乎想把早上掌心的溫度留得再久一點。
許厭毫不在意地看了眼面前那像迫不及待捅過來的酒瓶就,問了句似是毫不相關的話題:“你臉上的疤是怎麽來的?”
許厭話一出口,許宏建的臉色就猛地一變,他的眼神變得更加狠厲,仿佛要把人抽筋剝皮。
“你為什麽回漫城?”許厭卻仿佛沒看到他的眼神,他嘴角一勾,擡腳向他走近了一步,壓低聲音問道,“你在害怕什麽?”
這些話無頭無尾,外人也許聽不出來他在講什麽,但作為當事人的許宏建卻立馬就聽出來了。
“許厭,”許宏建氣得握着酒瓶的手都在抖,但他在外常年鬥狠,還算能壓得住脾氣,“你別說這麽有的沒的,跟蹤我偷聽了幾句隔着一個省你還能去到地方找人也搶東西……”
許宏建問:“這算你有本事,但搶來的東西燙手嗎?”
“你要是聰明點就把東西還我,然後和你的小女朋友該幹什麽就幹什麽去。”許宏建幾乎咬碎後槽牙說出了他一貫下作威脅手段,“別他媽的放着好好的路不走,讓你的小女朋……”
但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卻被許厭左手抓着手腕、右手揪着領子按到旁邊的牆上,許厭眼睛死死盯着他,這時眸中的情緒終于不一樣了。
他有反應。
有反應就好。
許宏建又笑了,他擡起沒被控制的左手拍了拍緊攥着他衣領的人,說:“這麽緊張幹什麽?我就打個比方,來,把手松開,我們好好談談。”
他笑着說的,只是臉上的笑容卻很惡心。
察覺到許厭慢慢松開的手,許宏建笑得更加猥瑣,“這就對了,你放心,那麽漂亮的小女生寵着……唔!”
猛地被人阻斷呼吸,許宏建極力掙紮,想掰開那只扼着他脖頸并不斷收緊的手,但效果微乎其微。
對面的人像是真的要掐死他。
許厭反問道:“你的東西?”
由于使勁,他的右手的傷口裂開了,許厭明顯感受到掌心的濕熱,但他卻絲毫不在意。
他扼許宏建的脖頸,直到他漲得滿臉通紅才慢慢松開了手,快要窒息的人終于能稍微喘口氣。
又等他平複了幾秒,許厭又開口問:“那是什麽?你要我給你的是什麽?”
許宏建終于得以故意,他破口大罵道:“你這個狗娘……”
他的那些髒話又被堵在了嗓子口,像是即将和這個人一起窒息而亡。
許厭也不急,他在等許宏建好好說話。
他今天似是非要從許宏建嘴裏得出個答案,等他快要翻白眼時才慢悠悠松手,又問道:“是什麽?”
許宏建此時才覺得他這個兒子像個瘋子,他是真的想掐死他,直到能再次呼吸,他幾乎是從嗓間咳出的那個字:“粉!”
見許宏建承認,這時許厭才完全松開了手,他後退了一步,像是手上有什麽髒東西,他下意識想從桌上抽張紙擦擦,伸過去了才發現早就不知道被許宏建扔到哪裏了。
許厭收回手的同時問道:“販毒就不怕坐牢嗎?”
“做你媽的牢!”沒人鉗制他了,許宏建又能重新動作了,他破口大罵地就要撲過來,“敢對你老子動手,我不打死……”
但看到許厭手中的東西時許宏建又硬生生地止住腳步。
許厭手中捏着包透明的袋裝得滿滿的白色粉末,問道:“是這個嗎?”
看到他手中的東西,許宏建顧不得依舊熱得像是要着火的嗓子,用刺耳、略帶緊張的聲音道:“給我!”
許厭看了他一眼,淡聲問道:“是你的嗎?”
“是我的!”許宏建不再提及許厭剛才快要他命的行為,他伸出手掌朝許厭走進了一步,甚至給他商量般道,“你給我,以後我絕不打擾你們。”
許厭看着他反問:“不打擾?”
許宏建連連搖頭,他看着那袋白色的東西緊張地咽了下口水,回道:“不打擾。”
他模樣看似肯切,但許厭沒回話,就像是在思考他話音裏的可行性,就在許宏建再要說些什麽時,就見許厭微微搖頭,說:“我不相信你。”
許宏建在他這裏沒有任何信譽可言,于是他說:“你只有在一個地方我才能放心。”
聽他這麽說,許宏建急了,“哪裏?!你說!”
許厭卻再開口,他另是手從衣兜裏掏出手機,在上面按了下後扔到旁邊的桌上,他看着許宏建薄唇微啓,無聲說了兩個字。
他說:“監獄。”
在許宏建還沒反應過來時許厭的手一翻,手中的那包東西直直落在地面,但拿包東西不知道什麽時候開了口,裏面的東西洋洋灑灑落了一地,連空中都漂浮着粉末。
看到這一幕,許宏建目龇欲裂,眼睛紅得像是要殺人。
他握着酒瓶的手由于憤怒都在發抖,他失了智,整個人發瘋了似地像許厭捅過去。
“砰!”
門卻猛地被踹開,幾位穿着警服拿着槍的人指着許宏建斥道:“放下東西不許動!”
看到來人許宏建勃然變色,他這時反應過來,朝着許厭大聲吼道:“老子殺了你!”
許厭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看着那能殺人的玻璃瓶子在離他脖子幾厘米時頓住,接着瓶子落下。
許宏建的雙手被拷在身後,他的腰被壓得很彎,眼睛卻依舊怒視着許厭,他聲嘶力竭道:“你可以,敢設計老子,你等着!”
“我是被冤枉的。”說着他扭頭看着周圍警察,掙紮道,“我沒碰過這些東西,這些東西……”
“是我的。”許厭卻突然開口,他蹲下把地下那還裝有半袋的東西拿起來,說,“這是我的。”
“你們看!真是他的!”許宏建先是一愣,接着立馬反應過來,他大聲吼道,“真抓錯人了!”
他的聲音太聒噪,身後壓着的警察按着他的肩膀往下壓了壓,忍無可忍道:“閉嘴!”
“東西是他的沒錯。”這時一旁穿着便服像是隊長的人把槍收回來,說,“但人也沒抓錯。”
“诶诶诶,”他用頭點了下許厭掌心的東西,“扔了吧,還準備用血和面呢?”
聞言許厭垂眸看着已經沾在紗布上的面粉,來回晃了晃手,直到能稍稍掩蓋手心的血色,才一擡手,把東西扔到了旁邊的垃圾桶內。
他們的談話太過熟絡,看到這許宏建還有什麽不明白,他掙紮着擡腳往許厭的方向踹去:“我去你的……”
“帶走帶走!”穿便衣的男人嫌棄地揮手,“不想聽他罵街。”
等許宏建罵罵咧咧的聲音遠了點,男人才把視線轉向許厭。
“你小子,下手還挺狠,”他壓低聲音說,“下不為例啊。”
許厭點了點頭,“謝謝。”
“是我謝謝你。”男人說,“下次就別單槍匹馬找人了,這次僥幸沒事,但就怕那個萬一。”
“這些事不是你應該做的,這是我們的責任。”他拍了拍許厭的肩膀,笑着說,“也嘗試着信任信任我們,這麽多警察呢,不會都讓你失望。”
許厭沒答話但也沒反駁,但是他點了點頭。
見他點頭,男人欣慰地笑了幾聲,再開口時聲音又亮了很多,“走!再幫忙去警局做個筆錄,以後的事就不用管了。”
等下了樓,四周圍了一圈人,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很多,許厭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們,直到傳來弱弱的呼叫聲:“哥……”
許厭本來要上警車的步子猛地一頓,慢慢轉過身看着身後站着的人,他對曹霖和楊文斌點了點頭,随後視線就落在了一旁站着的人身上。
許厭看了她幾秒,接着擡腳走了過去。
看見他的動作,曹霖和楊文斌自動向旁邊走了兩步,挺胸擡頭,努力讓自己占的面積更大,想幫他們擋些看過來的視線。
許厭垂眸看着面前又紅了眼眶的人,想擡手揉揉她的頭發,可看到手上的面粉手指一蜷又放了下去,他對白啄笑了笑,低聲說:“沒有受傷,但傷口裂開了,等回去能重新幫我包紮嗎?”
聽到這句話白啄猛地眨了眨眼睛把淚意逼回去,掩飾什麽般地重重點下頭“嗯”了聲。
想到什麽,許厭用還算幹淨的左手伸進兜裏拿出個東西遞到白啄面前,說:“早上忘給你了。”
看着他手中的東西,白啄眼眶鼻尖的酸意再一次湧上來,她接過東西的那瞬間連手都顫抖了下,聲音中的哭腔止都止不住,“給我的?”
“給你的。”最後許厭還是沒忍住,他擡手揉了揉白啄的頭發,溫柔無比。
他說:“啄啄,你再等我會兒。”
白啄緊緊握着掌心的東西,說不出話只能重重點頭。
白啄在忍着,她心中憋着股勁兒支撐她回到了那個小區,而她所有的力氣在進了屋那瞬間全部消失殆盡。
她所有的力氣都花手中的東西上了,它太貴重,貴重到白啄快要拿不住。
一只惟妙惟肖的小狐貍挂件。
上一世她厚着臉皮才得到的東西此時就名正言順地放在她手心。
那個她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屬于許厭、并陪她直到生命最後一秒物件重新出現在她眼前。
白啄這時才反應過來,本來就是給她的。
不用撿、也不用厚着臉皮不還,這本該就是屬于她的東西。
這是那時許厭就想要送給她的。
白啄蹲在玄關,手心握着小狐貍,就像是在攥着她的心,她難過得連抽噎聲都發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