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50】 別怕,我陪着你
天氣逐漸轉涼, 周邊的人都換上了稍厚的外套。
現在學校用的是冬季上課時間,放學早了半個小時,這時白啄才發現, 那個坐輪椅的老人和她一個小區, 那個年輕人每天都推着他來樓下散步。
随着天氣轉冷老人也穿的越來越厚,除非下雨, 否則不管再冷都能看見老人的身影。
這天白啄放學回來時老人家中的人正推着他從對面走來,今天老人精神似乎不是很好,他戴着帽子在閉目養神。
老人閉着眼,沒被帽子遮起來的兩鬓發白, 他坐輪椅上迎面走來的那一幕毫無征兆地和白啄記憶深處的某一幕重合起來。
對這位老人的熟悉感,對周祎生的熟悉感在這瞬間仿佛都找到了源頭。
一瞬間,白啄仿佛又回到了當時的場景:她拿着香槟玫瑰在陵園和坐在輪子上的周祎生擦肩而過。
那種無依無助、整顆心仿佛都停止了跳動的感覺再一次襲上了白啄心頭。
只一眼,白啄心頭一震, 她慌亂地眨了眨眼就忙收回視線不敢再看, 有些無措地快步走回家。
到了家,白啄不似平常, 她靜不下心寫題,她腦海裏亂七八糟的, 不知道為什麽會想起以前的事情。
她已經許久沒有想起了。
白啄心中慌亂,吃晚飯強撐着精神把作業寫完就去洗漱。
她洗澡時水溫調的比平時高,直到感覺渾身熱乎乎的時候才關了水。
白啄渾身暖洋洋地躺進被窩, 以為能很快入睡, 但是想錯了,她閉着眼睛強迫自己入睡,但過了許久才慢慢有了睡意,進入了淺眠。
是極不安穩的睡眠。
白啄做噩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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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許久沒有做過噩夢了。
在夢中, 現在的、過去的回憶交錯進行,它們互相撕扯、來回博弈,場景來回變換仿佛要把她撕裂。
一半留在過去,一半邁到現在。
白啄夢到經常去吃的生煎店,轉瞬卻又當時那家便利店;夢到了她獨自在監獄外,下一幕就到了互相傳紙條說悄悄話……
最後白啄夢到了那只小狐貍挂件,夢到了那些沒送出去的食物,夢到了那束香槟玫瑰,夢到了玫瑰上方那張照片上淡漠看鏡頭的少年……
夢裏,那些花瓣和照片碎片一起散在空中,白啄下意識伸手抓,但抓了個空,只能看着它們飄得越來越遠,直至消失。
夢裏,現在經歷的一切都仿佛是泡沫,都是她幻想出來的,一戳就破,随風飄散,一點都留不住。
白啄急得直哭,可就是哭得渾身發顫她也抓不住絲毫。
那瞬間,她痛苦地只想和那些東西一起消散。
白啄驚醒的時候滿臉淚痕,她頭昏腦漲、渾身發冷、手心發顫,她有些慌亂地摸床邊櫃上的手機,由于太過慌亂,手有些抖,不小心把手機推落地上。
屋裏拉着窗簾,太黑,白啄雙腳踩到地上,蹲着,在櫃子邊摸手機,十幾秒的時間,她的淚落了一滴又一滴,似乎在地上響了一聲又一聲。
白啄哭着,顫抖着手指按下一串數字,把手機放在耳邊,聽着裏面電子嘟聲,整顆心都像被人捏着。
“白啄?”
聽到聲音,只一瞬間,她再一次泣不成聲:“嗯。”
僅僅這麽一個字,好像就花了她所有的力氣。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你……”
許厭連着問了幾句,聲音裏帶着明顯的緊張。
白啄渾身卸了力,她坐在地上靠在身後床沿上,蜷着退,整張臉都埋在臂彎。
白啄咬着唇,努力控制着喉嚨口的哭音,卻怎麽都控制不住,回答許厭聲音裏的哭腔越來越嚴重:“我沒事。”
“剛才做噩夢了。”現在太晚,離得遠,說出來只能讓人擔心。
白啄的眼淚像不要錢似的往外掉,忍不住洩了情緒,她說:“但我好難過啊。”
難過得快死了。
那種感覺就像是她不會游泳但溺水了,極力掙紮也尋不到一點氧氣。
她無法自救。
白啄就站在岸邊,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窒息而亡。
那種感覺實在太痛苦了,好在,還有一個人能救她。
哭了太久,頭昏腦漲的,似乎所有的感官都退到了最初始的狀态,除了聽力。
白啄抽噎着,腦子昏昏沉沉,斷斷續續說了許多,也許想到什麽說什麽,說的很多話毫無邏輯,說過就忘,但她能聽清許厭說的每一句話,并且記着。
他說:“白啄,噩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
他問:“你喜歡什麽?”
他應:“嗯,去。”
……
……
還有那句:“白啄,別害怕。”
——白啄,別害怕。
這句話就像是有魔力一樣,讓白啄慢慢安靜下來。
白啄的臉依舊埋在臂彎,她閉着眼聽許厭說話,沒說話的時候就聽電話裏的呼吸聲。
晚秋天氣逐漸轉涼,尤其淩晨不到三點的時候更甚,空氣中的冷空氣一絲絲往白啄身體裏鑽,但她就那麽曲着腿坐在地上仿佛絲毫感覺不到冷意。
“白啄?”
似是為了看她睡着沒,電話那頭的許厭輕輕叫了聲。
“嗯。”
白啄腦袋昏沉,卻也睡不着,長時間哭導致她的聲音偏啞,帶着鼻音。
“現在能睡着嗎?”
白啄的身體又往一起團了團,仿佛這樣的姿勢在此刻能給她安全感,她如實回道:“睡不着。”
她的聲音沙啞,說的句子長了好像更明顯。
許厭頓了下,問道:“喝水了嗎?”
即使知道他看不到,白啄還是搖搖頭,道:“沒有。”
“現在要是不想睡的話就起來倒杯水。”許厭低聲哄道,“喝完再睡。”
四周一片漆黑,耳邊只有許厭的聲音,白啄稍稍偏頭在肩膀上蹭了下臉頰,像個機器似的跟着許厭的指示走:“好。”
但她剛動了一下就猛地頓住,雖然身體難受但嘴裏還在給手機那頭的人說:“等一下。”
此時的白啄像個乖寶寶:“一會兒喝,腿麻了。”
“白啄。”許厭靜默了會兒,問道,“你現在在哪兒?”
今天白啄的狀态和平時很不一樣,聽到許厭這麽問後她還擡頭在看不清任何物品的空間裏掃了眼,回道:“在卧室。”
許厭敏銳地抓住了她話裏的模糊點,反問道:“沒在床上躺着?”
“沒有。”白啄用她極度缺水的嗓子把現在的場景說給許厭聽,“在地上坐着。”
白啄說完這句話,許厭又停頓了幾秒,又問:“十樓,是嗎?”
十樓?
白啄腦海裏浮現出以前那個住所,她的嘴角向上揚了揚,聲音裏依舊帶着鼻音,她說,“是,以後要買這個樓層的房子。”
向陽,有光。
白啄想和許厭住在那間屋子裏,一起曬太陽。
這麽想着,白啄連腿上那些麻意都不在意了,她扶着床,慢慢站起身,摸索着找到開關,同時說道:“我開燈了。”
下一秒她就聽到了許厭回答:“嗯。”
他說:“我看到了。”
但今晚反應格外遲鈍的白啄并沒有聽出來,她腦袋昏沉,照着許厭的提示一步步進行動作:倒水、喝水、躺到床上、關燈、蓋好被子、閉眼。
她的耳邊是許厭的聲音,他說:“別怕,睡吧。”
他還說:“我陪着你。”
——我陪着你。
白啄就這麽聽着許厭的聲音重新進入夢鄉。
許厭說了,噩夢都是相反的,好夢都會成真的。
這一次,白啄做的是好夢。
直到白啄的呼吸重新恢複平緩,許厭才壓低聲音對那邊的人說了兩個字:“晚安。”
說完,他又擡頭望了眼那間燈熄滅許久的房間,才戴上帽子轉身往回走。
但那通電話卻始終沒有挂斷。
——正在通話中。
就如兩個想往前走的人,永遠都是進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