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5)
維持,不自覺瞪大了雙眼,嘴唇微張,一股恐懼從脊背竄入,讓他不寒而栗。
56杯弓蛇影
仿佛被一陣電流擊中,血液開始倒行逆施,寒氣從脊背直直竄入秦霄的頭頂,然後再肆意游蕩侵襲到全身每一個角落。讓他痛苦難耐,無法自持,捏住文件的手不自覺輕抖起來;看得出,他竭力想抗拒住內心噴薄的情緒,只可惜,還是失敗了……
葉天起身坐到不遠處的沙發上,樂見其成的欣賞着眼前的情形,好像一切都被他掌控和料中,嘴角浮現出刁毒玩味的笑容。他有種難以言說的暢快感,活了三十年的人生,從來都處于貧乏市井的底層之中;看着昔日的精英們也被自己玩弄的如此失态,他覺得好笑又鄙夷。
“嘿,我就跟您說,這絕對的猛料!您看我是那種含糊人嗎?說來點刺激的,就絕不會讓您失望,這叫什麽,職業操守吧?”,見秦霄無意與自己調侃,葉天點起一根煙,将腳翹在茶幾上,其實他知曉自己帶來的消息是顆重磅炸彈,但卻實在沒料中,會讓秦霄如此震驚失态,“不過啊,這也都是命。我原先那會兒,還真他媽嫉妒過霍汐那小子的好命,憑什麽他就天上掉餡餅,娶個千金大小姐,還是個靓妞兒。我他媽就碰不上這好事兒?嚯,誰知道人家是寧老板的私生子啊,那私生的也是生啊。可您說啊,那寧凝跟霍汐,不就是自己窩裏搞一塊兒?亂來嗎!”,說道這裏,葉天笑的格外猥亵,他用極盡肮髒低俗的思想,揣摩着霍汐與寧凝的關系。
“滾!”,骨瓷的茶杯順着秦霄蒼白纖長的指尖丢出,穩準狠的落在葉天面前的茶幾邊沿上,飛濺起四散的瓷渣,最終在地上摔個粉碎;秦霄單薄的肩膀微微顫抖,似是在極力壓抑着怒火,他眼眶通紅,指着大門的方向,對葉天下了逐客令。
“喲?怎麽意思?還甭以為兜兒裏有倆臭錢,我就怕你!我告訴你,這料是爆給你了!小子,你要是不給錢讓大爺滿意,我還就饒不了你?!別他媽以為我們都是吃素的!”,葉天站起身,快步走到秦霄面前,拽住他的脖領,揮拳威脅,想要給他點顏色教訓。
“你要是知道自己是個下三濫,就滾遠點。錢我會讓你滿意,但是,這文件裏的內容,如果讓我知道被你透露了半點風聲,你一定死的神不知鬼不覺……”,面對葉天的辱罵和威脅,秦霄甚至沒有半點閃躲的意思;他垂下修長的眼睫,掩藏着目光中遮不住的殺機,語調平和舒緩,卻令人不寒而栗。
“你他媽還甭以為誰都是吓大的!”,葉天話說的強硬,卻也不知是真被秦霄肅殺的氣勢震懾住了,還是在世俗裏打拼久了,懂得識時務的道理,漸漸松開了攥緊的雙手,不着痕跡的退到門邊。
“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錢明天到賬,我也,不想再見到你,更不想髒了手。滾……”,秦霄聲音漸漸低不可聞,他眉頭一蹙,閃身躲開葉天,陷坐在沙發裏,不肯再發一言。
因為葉天故作聲勢,強撐顏面的摔門聲,讓整個樓層都産生了共振;秦霄長嘆口氣,躺在沙發上,尖銳的震鳴和天花板上慘白的光線,讓他痛苦難堪,頹然的閉緊了雙目。
距離繁華喧嚣的商業區幾步之遙,隐匿着一片高端公寓群,在穿過修剪精致的花園噴泉之後,在區域最尾端林立着幾幢磚紅色現代感的聯排別墅。由于天氣陰霾落雨的緣故,上午十點鐘,這裏靜谧的如同一幅樓盤廣告畫。
純黑色的奧迪S7轎車像一只暗夜鷹隼,悄無聲息劃過雨幕,低調快速駛入地庫之中。
破天荒的,一貫如高速機器人般運轉的秦霄,會以身體不适為由,在開會之前一刻,跑回家裏。霍汐的真實身世,讓他憑空遭受如巨大打擊,仿佛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裏,那根緊繃的琴弦,在一夕之間分崩斷裂。
窗外的雨勢愈發急促,噼裏啪啦的打在窗戶上,模糊了外面的景色。秦霄顧不得被雨水氲濕的頭發與肩膀,躺在沙發上長籲口氣,過往曾經的種種,忽然就鮮豔起來,一幕幕如同電影,無比清晰的放映在眼前。
原來霍汐是寧國慶的私生子,一直改名換姓的低調生活着,若非被利欲熏心的舊識葉天挖來出賣;恐怕,這個秘密化成灰都不會有人知曉。若此事真的是實情,那麽,寧凝在其中,到底是個什麽角色?她與霍汐婚姻的真相,又到底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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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謎題颠覆了秦霄的所有計劃和準備,讓一向恃才傲物,俾睨愚鈍衆生的他,頭一次感到無力和挫敗。一種莫名的憤怒湧上心頭,他似乎隐隐明白了寧國慶的厲害之處。
這個人,從來不按牌理出牌,他才是真正的鄙視規則,罔顧常理的人,你永遠都參不透他的動機和目的,更不會知曉他下一步棋,會落在何處。
秦霄滑動了手機屏幕,靜靜的點上幾個熟悉的數字,電話很快被接通,無法遏制的心跳讓他難以承受;只不過,接下來長串的等待音,卻又令人焦躁難安。是多久了,沒有過這種尋常人的感覺,緊張又慌亂,像個初嘗戀愛的少年人;忽然有種酸楚,肆意上湧。
“喂……”
接通的一刻,秦霄的心口被狠狠揪緊,泛白的指節死死握住電話,他不知如何開口,太過隆重的企盼,成了落落寡歡的沉寂。
“喂,哪位?”,寧凝的聲音小心翼翼,她似乎有種預感,這個不做聲的電話,一定來自于她熟識的人。
“你在哪裏……”,半晌,秦霄輕嘆口氣,探問着她的情形;他相信,在這個世界上,寧凝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欺騙自己的人。所以,心中的疑惑,只消去問她,就一定會給出答案。
“秦霄?我現在在德國,你……”
寧凝的話沒講完,似乎就被嘎然中斷,突如其來的靜谧叫人心惶惶。
“喂,禍水,好好當你的總裁,別一天到晚騷擾別人的老婆!”,就這樣,霍汐生硬的搶去了電話,彷如從天而降的聲音,劈頭蓋臉的将秦霄好一頓唾罵。
之後,電話被挂斷,對着聽筒裏發出的長串忙音,秦霄忽然覺得自己被耍了,他怔怔無語,哭笑不得。
平靜的情形并沒有維持多久,恍惚中,秦霄聽聞門鎖響動。他陡然一驚,直覺是不速之客的到訪,慌亂中,将資料匆匆藏進沙發的隐秘夾層。
“秦霄,你在家嗎?”,随着一陣響動,石倩倩走近房門,她面色有些急迫,關切之情溢于言表,“我今天去寧宏找你,公司的人說你不舒服,提前回去了……”,她上前幾步,坐到秦霄身邊,見他不答話,擡手覆在額頭上,“發燒了?臉色不太好啊,你想吃什麽?我叫廚師送過來……”。
他擡頭,收斂起凜冽桀骜的眼神,目光中滿是讓人無法琢磨的疏離,柔柔掃過石倩倩的面頰,孤傲的薄唇輕抿,似在做着某種衡量與決策。純白的襯衣被之前發梢上的雨水微微潤濕,薄薄的透出肌膚,勾勒着勻稱有致的絕好身材。
“不然,你先休息一下,我……”,石倩倩被他看得局促不安,這種鮮見的溫柔氛圍,令她反倒惶恐無措,不知心上人又打着什麽心思主意。
他不接話,猛然攥緊她的手腕,微微使力,翻身将她壓倒身下。她有些吃驚,輕輕□了一聲,但會快,脖頸就被他咬住,發梢滑過耳垂,酥麻的感覺令她沉溺,啞然失聲。白皙雙手不由自主的勾上了他肩膀,纖腰一用力,柔軟的身軀緊密的貼近了他的胸膛。
從未曾有過的火熱與強大的進攻,令她身心癱軟,無力的躺倒,任他恣意擺弄;每一次的觸碰都像充滿電流,巨大的喜悅令她顫栗。
炙熱的手掌探入她裙間,每一寸的撫摩,都是滾燙的誘惑;她閉上雙目,嬌喘出聲,不自覺的弓起腰,迎合着他的節奏。挑逗愈發劇烈,她連聲音都在顫抖,心中明白自己早已萬劫不複。
“我算錯了一步棋,大概,再回不了頭……”,
他目光一黯,肆意沖撞着她的身體,用她的嬌媚來安撫着自己內心的壓抑和倉惶,銷魂蝕骨的觸感,讓他忘記了現實的殘酷與荒誕。
她無助的抓緊身下的薄毯,在蒼白的快樂中沉浮,無力思考他話中的深意,“秦霄,你慢一點……”,他蠻橫的方式,讓她無力承受,卻又舍不得逃脫。
“你不是喜歡這樣嗎?還是說,你換口味了?不愛我了?”,他戲谑輕佻,鄙夷着她曾經的諾言,加快了狠準的攻勢。
“我愛你!秦霄,你和我結婚吧,好不好?”,秦霄忽冷忽熱的态度,已經快要把石倩倩逼瘋,他所有的一切行為,她都知曉,隐隐冒出的恐懼,令她不想再忍受。
“嗯,結婚啊……”,他停頓了片刻,模棱兩可的回答,讓氣氛陷入僵持。
一股刺痛引發了她無法駕馭的感覺,被龐大的潮水所席卷,忽然,她低聲畷泣起來,這種情緒和聲音,給他更加肆虐暴戾的鼓勵,放縱的堆積着快慰,直到噴薄的欲望傾瀉而出。
他輕輕喘氣,卻不料身旁的她毫無防備的失控痛哭,搖着頭,歇斯底裏的訴說,近乎無法喘息的崩潰,“秦霄,我們結婚好不好?你還愛着她是不是?你所做的一切,我都知道!你背着我偷偷和她見面!你到底想做什麽?奪了寧國慶的公司,是為了什麽?你到底想要什麽?!如果你背叛我,我不會讓你好過,也不會放過她!”,石倩倩撲上前,拽住秦霄的前襟,攀附上他的脖頸,痛苦難當。她本是驕縱傲慢的火爆性情,如今卻生生的磨平了棱角,拆卸了尖刺,小心翼翼,絞盡腦汁,揣摩着他的心意。
“随你便……”,意料之中,秦霄對此一哭二鬧的手腕毫不在意,他翻手一推,躲過石倩倩的糾纏,不耐的站起身,走向隔壁的淋浴間。
“秦霄!我愛你!為什麽你不能像我愛你一樣去愛我!”,石倩倩哭的撕心裂肺,她早就明白秦霄是軟硬不吃的個性,索性拼上一條性命篤定他,才興許能落個冤家,癡纏上一輩子。
“我們結婚吧……”,誰知他卻忽然止住腳步,回身扶住正沖上來的女人,淺淺淡淡,波瀾不驚的一句話,将她全部的躁郁之氣撫平,呆怔在了原地,“就依着你的意思,我們結婚吧”,秦霄嘴角勾起笑意,眯上秀美的丹鳳眼,濃密的睫毛掩藏了他的目光。
長久的心願達成,石倩倩卻如同被抽離了靈魂的木偶,蹙起眉頭,憂慮的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這番話是出自真心?還是別有目的?恐怕自己此生此世都無法将他看懂了。只是,她想不出任何借口去拖延和拒絕,巨大的欣喜遮蔽了一切疑惑,讓她走上另一條不歸之路。
德國慕尼黑機場
霍汐坐在機場裏意大利面館的吧椅上,悶悶不樂。雖然他竭力想呈現出大度豁達,對方才意料之外的那個電話絲毫不在意的摸樣;可偏偏,就是騙不了自己的內心。大度豁達做不到,反倒是極度火大才是真的,搞不清秦霄到底為什麽要陰魂不散的徘徊在寧凝身邊。
“他到底找你什麽事情?”,終于忍不住,他伸手阻止了寧凝一直不停往嘴裏塞面包的舉動,挑起眉梢,目光淩厲,陰沉了面孔,自認高舉夫權大旗,嚴詞質問着妻子的德行舉止。
“吾拿滋倒,電法被裏挂咯……”,寧凝嘴裏吃着面包,話講的含糊不清。還有一小時就要登機,她習慣在長途飛行之前填飽肚子,然後上飛機就倒頭大睡。對于霍汐的緊張,根本不以為意,秦霄打電話來是什麽目的?自己怎麽會清楚?明明電話是霍汐搶走挂斷的,這會子又跑來問東問西,什麽道理?!
“你別打馬虎眼!快,快,把破面包趕緊咽了!”,他嫌棄的皺眉咂舌,不忍心打斷她的節奏,又實在氣不過。
“我哪兒知道?八成又是公司什麽的事情吧,不然打回去問問他好了?”,怕霍汐真動了怒氣,寧凝終于放棄了和面包較勁,端正坐好,試探的提出建議。
“敢!我警告你,在我回去之前,都老老實實待着!敢和別的男人勾勾搭搭,我就把你吊在祠堂裏打!”,他佯裝威脅,眯起眼睛低聲訓斥着‘不守婦道’的老婆。
“遵命……”,寧凝不屑應承,故意拉長聲音別開目光,等了半晌,回身看他義憤難平,又忍不住笑出聲來,“好了,這世上,我最愛你了,怎麽可能再騰出地方給別人……”,雙手環上他肩膀,細碎輕柔的吻,點點落在他臉頰,瞬時融化了一切的不快與糾葛。
因為霍汐在歐洲的工作還要持續很長一段時間,寧凝不得已先行辭別,獨自一人回到國內。
等從機場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匆匆趕回家中的時候,已然歷經了十幾個小時的候機與飛行;又在北京機場排了很久的出租車隊,渾身酸痛不已,劇烈的頭痛蔓延到神經的每一處,渾渾噩噩,混沌不堪。
深秋北京的淩晨,刺目的路燈,将守候在門口的人,映出一條斜長的黑影。寧凝心下一驚,怎麽自己如此隐秘的行程,還會被知曉,到底,來者是誰……
57浮光燭影
淩晨五點鐘,蟲眠草寂,慘白的路燈灑在路面上,透露出一種無法言說的蒼涼氣氛。寧凝拖着巨大的行李箱,尴尬呆怔在路中央,進退兩難,太過濃重的陰影,讓她無法辨識隐在她家門口的人,到底是敵是友。可事态發展到這個情勢下,無論是拔腿後退而逃,還是大方上前問好,似乎,都不太明智。
“用不用我幫你把箱子提進去……”,秦霄吸了吸鼻子,氣定神閑的走出來,伸手要從寧凝手裏接過箱子,可她極度錯愕戒備的神情,還是讓他有些受傷,“你躲什麽?”。
“我才要問你,你鬼鬼祟祟躲在人家門口幹什麽?再說,你為什麽會知道我今天回國?”,因為突如其來的驚吓,讓寧凝有些愠怒,顧不上理會秦霄沮喪頹唐,開口就是嗔怪。
“多日不見,你脾氣見長啊寧大小姐?你什麽時候去,什麽時候回來,只要我想知道,是件無比簡單的事情。”,秦霄眉目淩厲起來,竭力平複着情緒,想要和寧凝好好談一談。
“無比簡單的事情?秦霄,你要知道,這根本不是技術問題,是隐私!你明知道我最讨厭別人幹涉窺探,還這樣武斷行事,你從原來就這樣,蠻橫……”,不願再提及過去,寧凝驚覺失言,輕嘆口氣,将目光瞟向遠處。
“你打算和我在這裏敘舊到天亮,還是幹脆請我喝杯茶,我們心平氣和的談一談……”,秦霄目光一黯,他未曾想到過往溫馴的寧凝,會因為他的到來,而如此焦躁盛怒。
“談什麽?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如果你真有事情,我們就長話短說,在這裏講清楚。”,深知若一時心軟,又必是惹來無盡的誤會與紛争,不如冷硬起态度,對誰都是寬恕。
“呵呵,你變不少啊?懂得明哲保身,拒人于千裏之外了,寧國慶的好兒子教給你的招數?還是有他撐腰,你膽子大了,翅膀也硬了?“,秦霄懶得再兜圈子,冷笑兩聲,話頭直指關鍵。
“你說什麽?”,秦霄的話如同寒天臘月裏陡然潑下的一盆冷水,讓寧凝霎時驚醒過來,心頭迅速抽緊,雖明白秦霄确實有事才來門口堵自己,可沒想到,他已經知曉了霍汐身世的隐秘。
“我說,霍汐是寧國慶的好兒子,對嗎?他才是寧國慶親生的兒子?那你到底是誰?別跟我說你們真是好兄妹亂搞。寧凝,你別騙我,告訴我真相,我知道你不會騙我……”,他緩緩朝寧凝走近幾步,将她逼迫到角落,使力将手腕扣在牆壁上,四目相對,形勢驟然詭異起來。
“告訴你真相又如何?沒什麽複雜的?一切都很簡單,但是,你又想做什麽?我不會騙你,可你會騙我!就算我追問,你從來也不會透露一個字,嚴防死守的很,你又拿我當可信賴的人嗎?”,被湧上來的往事所煩擾,寧凝無法壓抑內心的燥郁,她被秦霄過度主觀的行事作風,磨平了理智,“我說的對嗎?洛雲霄……”。
寧凝輕啓朱唇,平靜低聲吐出的幾個字,猶如重磅炸彈,在兩人之間炸開天崩地裂的溝壑。秦霄瞠目呆立,仿佛被戳中了內心最隐秘的要害,惶惶無語。
“秦霄,無論你是誰,姓秦還是姓洛,在我心裏,你就是你!我知道,你一定在詫異,我為什麽會知道這些?機緣巧合罷了。所以,你也不要在糾纏着往事不放,過去過去,就是過了。你人生還很長,現在又正平步青雲。有地位、金錢、漂亮的千金大小姐對你愛的死心塌地,現在放手還來得及!你怎麽就不明白……”
秦霄說的沒錯,在這個世上,寧凝是為數不多的,真心為他着想的人之一。所以,盡管她态度強硬、言辭激烈,可他終究沒有怨怒,只是默默聆聽。猜測着,她到底遇見了誰?知曉了自己這些深埋的痛苦。
“寧凝,你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寧國慶的孩子?這對我很重要……”,突如其來的,寧凝被秦霄一把拽進懷中,他聲音黯啞,身上微微顫抖,似是也在極力壓抑和忍耐。
“好吧,我告訴你,寧國慶只有一個孩子,就是我。不管你從誰那裏得到了小道消息,都是訛傳,霍汐跟他沒有任何關系。還有,秦霄,你吃得苦夠多了,值得過更好的人生。現在放手一切,還來得及……”,寧凝不敢點破令人驚恐的猜測,她緩緩的,試探着秦霄的态度,哄勸他講出內心真正的目的。
“你知道什麽?!”,秦霄睜大雙眼,死死掐住寧凝的肩膀,逼迫她吐露實情,“你告訴我!你到底都知道些什麽!”。
“洛工程師去世的原因,不是單純的事故,對嗎?你處心積慮混入這個圈子,跟這件事有關,對不對?你在查找真相,或是已經尋到了蛛絲馬跡,開始布下羅網了,是不是?沒有人刻意告訴過我什麽,是我自己,把知曉的碎片,一點點拼成了一副殘缺的畫面,勾勒出大致的眉目。而且,恰恰最關鍵的部分,是你透露給我的,藏在筆記本裏的碎片,記錄包括寧國慶在內的,很多人的名字……”,寧凝太了解秦霄的個性,如若不達目的,絕不會善罷甘休,今天若給不出讓他信服的答案,這件事就永遠會糾纏下去。
“因為那些人都該死!”,寧凝的話,如同帶血的刀,一點點戳入秦霄最不願觸及的痛處,見他趕到深淵的邊崖。
“他們死了,你也活不成!不是懦弱,是不值得!秦霄,遲早有天,你會後悔……”,仿佛,已經可以預見了未來,他若執迷不悟,自己又怎能勸得住那顆早已被扭曲的心。
最終,他長嘆一聲,放棄了永遠無望的糾纏。
“回不了頭了。我會後悔,後悔太早放了手,後悔被擺了一道,永失我愛……”
随着秦霄的離去,不遠處樹叢裏‘咔咔’幾聲快門響動,身着黑色薄皮衣的人,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長焦相機。
癱躺在客廳沙發上,寧凝再也挪不動半步路,她被複雜的現實脈絡擊潰了強撐的意志,疼痛與疲憊折磨的人乏力不堪。
“喂,霍汐,出了點事兒……”
在長串忙音之後,寧凝接通了霍汐的電話,她無力再複述方才與秦霄争執對話的過程,但隐隐綽綽閃現在心中的不安寧,讓她覺得有必要及時把情況告訴給霍汐,興許要出大事。
九月的最後一天,霍汐臨時改了機票,搭乘紅眼航班在淩晨急匆匆的從米蘭飛回北京,暮秋時節的雨水格外多,順着冷風灌在領口裏,凍得人渾身發抖。
這天,也恰逢寧凝和邁克策劃的‘伯納德環球傳媒集團’周年大型展會,場面極其盛大,盡管趕上凄風冷雨的天氣,在會場外長長的紅毯上,仍然接連不斷有勞斯萊斯、賓利慕尚之類的豪車陸續駛入。
資深媒體人,富商權貴,一線明星、導演,和業界知名的藝術家、新銳設計師們齊齊趕來捧場,給足了集團老板的面子。
璀璨耀目的燈光變幻莫測的以方式投射到會場,超大電子舞臺背板實時播放着集團在中國的發展歷程,世界各國分部的主創團隊、領導者們紛紛以視頻方式奉上祝福,氣勢十足。
整個酒會開幕儀式和展覽的裝置藝術部分,當仁不讓的由近年來最炙手可熱,身價不菲的藝術家霍槿言女士來設計,能請動她出山,也足以證明集團實力不凡。以鋼架為主結構的現代派抽象大型雕塑,展示和隐喻着當代人內心的躁動,激烈的紅色如同湧動的欲望,充斥着眼球,如此打破常規的形式,叫來者無不啧啧稱贊。
只可惜,再多掌聲與榮譽從來都分享不到幕後,雖然寧凝是最主要的策劃,但眼下這種風光無限的場面,卻只能留給幕前的來賓們去享受。好在,她也不是喜好抛頭露面的個性,比起虛與蛇尾的應酬,不如遠遠坐在後臺,靜靜觀瞧着芸芸衆生百态。
“怎麽?累了?今天你是最大功臣,為什麽躲在這裏?”,冰涼的觸感,讓寧凝陡然一驚,打斷了沉溺的思緒,邁克将香槟遞到她手中,在一旁坐下來。
“功臣?邁克,其實我在想,再浮華絢麗的聚會,也終有散場的時刻吧?那既然如此,人們還為何要為了一個名額擠得頭破血流呢?還有,再美豔的妝容,到了晚上一樣要卸妝,那為什麽,女人還要費勁心思去打扮呢?”,她的話,當然別有深意;最想不明白的,是秦霄為何要執迷不悔,在人生路上與自己漸行漸遠。
“我們都有去世的一天,那為什麽還要活着呢?雖然,我不明白你在煩惱什麽,但是,每個人都有無法抗拒的宿命,一旦被卷進去,就身不由己了……”,邁克深褐色的眼睛裏藏着太多故事,寧凝努力參悟着他話語中的玄機,愈發感到力不從心。
“寧凝,寧凝,寧凝!快!快來,快來!趕緊着,錯過這村,就沒這店了!男神,男神來了!”
一陣噪雜的高跟鞋響,身穿草間彌生波點連衣裙,梳着黑色齊耳卷發,塗抹嫣紅唇膏的琪琪,如同慌不擇路的木偶娃娃一般,跌撞着跑進休息室,打破了方才寧靜玄妙的談話氣氛。不由分說,一把拽起寧凝的手臂就往出跑,氣勢猶如哥倫布發現了美洲新大陸,而且仿佛這個新大陸一眨眼的功夫,就會蒸發不見一樣。
“誰啊?明星啊?我才回國,對現在當紅的演員都不熟。咱別跑了,你給我看,我也不認識的……”,寧凝體力不支,氣喘籲籲的像敗兵一樣,跟在琪琪身後連聲求饒。
“不是!什麽明星!我有那麽俗氣嗎?早就過了偶像崇拜的年紀了!我男神當然是有品位、有才華、有身材、有樣貌、有事業、有……”,正滔滔不絕的誇耀時,琪琪忽然如中了葵花點穴手一樣,定在原地,怔怔望向前方,“別廢話了!我跟你講過,霍老師有個絕品的兒子,沒想到他今天還真給他媽來捧場了!”。
順着琪琪目光的方向,寧凝赫然發現了再熟悉不過的身影;霍汐正站在入口處,霍槿言所創作的雕塑下,不着痕跡的往遠處張望。
“哎,你看他下颌的線條,簡直是神來之筆!你看他眼睛,就跟水墨畫出來的一樣!哎,你看他今天穿衣服的配色,細節多顯品位!我跟你說,他搞不好是‘男同志’,聽說那類男人才最擅長修飾自己。”,琪琪不住點頭,似在篤定着內心的猜測,她雷達一般的眼神,嚴密掃描着霍汐的每個部位。
“噗……”,寧凝內心的一口老血嘔上心頭,差點沒濺上七尺幕布,霍汐,你這才真是躺着也中槍。看他神色疲憊,風塵仆仆的摸樣,又事先沒打任何招呼,想來也是因為自己的電話,才迫使他臨時改了行程,急匆匆趕回國內,念及此,寧凝心中泛起愧疚。
可霍汐越是無辜,襯着琪琪的對他的評價,就愈發惹人不可遏止的想發笑。
大概是因為寧凝太大聲,惹得周圍人注目頻頻,琪琪臉上一陣尴尬,又不知因何而起,暗中使了把力氣,掐在寧凝胳膊上,阻止她再繼續給自己丢人現眼下去。這陣騷動成功引起了霍汐的注意,他目光一瞟,終于發現了寧凝前仰後合的身影。
男神眨了眨深邃迷離的雙眼,勾起嘴角魅惑一笑,伸手輕輕搖了搖,親切的朝着正前方款款走來,周身似乎散發着夢幻的光環,這不可思議的一幕,讓琪琪瞬時如飛身雲霧之中,恍惚難以置信。“哎哎哎,我就跟你說吧,他一定對我的印象很特別!”,琪琪用盡十二分的內力,使勁晃了晃寧凝的胳膊,足以袒露出她內心的激動之情。
待到霍汐走近,還未開口,琪琪理了理頭飾,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Hi,霍汐,你最近忙什麽?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一定是為了給霍老師捧場對不對?這次她的作品實在太贊了,又是一次超乎人們想象的創意……”,為了展示兩人之前的熟識關系,琪琪熱絡的努力尋找話題,炒熱氣氛。
笑容漸漸從霍汐臉上隐去,他似乎有些詫異,又不好拂了旁人的面子,只是蹙起的眉頭,暴露了他內心的疑惑與糾結。
“你在找霍老師嗎?她現在正在VIP貴賓休息廳接受媒體采訪,稍後活動正式開始的時候,就會出來了。不然你先在我們後臺休息室小坐一會兒,我幫你拿杯飲料?放心,我不會拆穿你和霍老師的關系!”,見霍汐沉吟不語,面無表情,琪琪開始摸不出事态的動向;思索之下,猜測霍汐大概是不喜歡外人高調提及他的身世,趕忙暧昧的眨了眨帶着水鑽假睫毛的眼睛,示意他打消顧慮。
看此情形,寧凝又忍不住想笑,她心知,這家夥才不會在意什麽身世之類的勞什子問題;他半天不講話,肯定是在腦子裏快速搜索着,這個面前與自己親熱話家常的女人,到底什麽來頭?
大概實在是無法尋到答案,霍汐苦惱的望向寧凝,期待盼望她能及時伸出援手,将自己解救出圍城。只可惜,生怕節外生枝惹來軒然大波的女人,關鍵時刻決定抛夫逃離、明哲保身,她抿起嘴巴,輕輕搖了搖頭,暗示霍汐先不要随便拆穿兩人的關系。
“寧凝,活動快要正式開始了,你要不要……”,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邁克疾步走出來,招呼寧凝再檢查一下最後的流程。望見站在一旁的霍汐,他頓住了腳步,“哦?你今天居然來了,歡迎歡迎!”,邁克挑起眉,溫和微笑着向霍汐打招呼。
“放心,不是來給你捧場的……”,霍汐假意駁斥着邁克的面子,可話未講完,又低頭笑起來,他也不過是在開玩笑而已。
“我知道,哈哈哈……”,邁克性情豁達,當然不會在意這種打趣,大笑着拍了拍霍汐肩膀。
“寧小姐,有你的快遞……”,禮儀小姐引領着一位身着禮服的年輕男孩走進會場,向他一伸手,指向身旁的寧凝。
“您好。請問是寧凝小姐嗎?我是Eternal花店的送花使者。有人從千裏之外送來最真摯的愛和祝福,請簽收……”,打着粉紅色印花領結的送花小哥向寧凝賣萌似的眨了眨大眼睛,遞上來一個圓形藕荷色高大的絲絨盒子,華麗的深紫色絲帶長長的垂落在地面。
寧凝被眼前突如其來的狀況弄得怔住,她轉頭瞧了瞧霍汐,他似乎也一臉茫然,毫不知情,擡了擡下颌,示意她把禮物拆開再做定論。在場的其他人也無不被這個情形搞得莫名其妙,一時間,靜谧非常,大家都屏息駐足等着寧凝揭曉答案。
這種萬衆矚目的狀況弄得寧凝緊張萬分,猶如芒刺在背,她實在不習慣被人太過于關注。
待到小心翼翼的拆開了絲帶,頭戴禮帽的送花小哥順勢揭開圓形的盒蓋,絢麗的鮮花組合霎時呈現在寧凝面前,正中的超大朵柔粉色永生玫瑰構成主角,熠熠生姿,淺白與香槟色繡球花緊緊簇擁在周圍,邊沿用蒼蘭、薔薇和珍珠做點綴,華麗動人。
“小姐,我們Eternal花店的特殊之處,在于客戶只能将花送給唯一的人,如若再送給其他人,我們是拒不接受訂單的,且會将這位客戶加入黑名單。所以,在我們店訂花的人,送的祝福都是他今生的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