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9)
手指放了下來,指甲刺入手心,清晰的疼痛,舒緩着快崩潰的意志。
寧凝奪門而出,再無半點留戀。
秦霄望着她絕塵而去的背影,鼻尖微酸,眼眶泛紅,奈何身如飄萍,全不由己;未了,長嘆一聲,惘然若失。
等回神,秦霄發現旁邊的霍汐,正意味深長的打量着自己,他說,“你今天若決定放手,往後也別再回頭……”,清透的目光,仿佛看盡了全部的僞裝。
秦霄的心情糟到極點,挑眉厲色将眼神望向遠處,不發一言……
寧凝忘記了自己是如何像具行屍走肉一樣,配合着寧國慶完成了與霍汐的訂婚禮。
只記得,霍汐借口她身體不适,向衆人請辭,匆匆拖着她離開了會場,駕車離去。
傍晚的天空起了霧霾,陰沉沉看不清前路,在只有兩個人的密閉空間當中,她情緒決堤,痛哭失聲。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主要是講寧凝與秦霄在最不合适的情況下,重逢後,彼此複雜的心境,所以,相對來說會較沉悶一點,下章有新的人物出現啦,劇情會有進一步的推動,也會調節輕松一點,不過,大虐還是有的。虐後笑吧~~哈哈~~~
秦霄背負難言的隐秘,失去了心愛之人的信任與感情,痛苦糾結自然不必再贅述。
寧凝被事實擊垮,欺騙委屈不解和痛苦,讓她混亂難堪。
霍汐最辛苦,他太過理智和聰明敏銳,既擔心寧凝的狀況,又要顧及大局場面,觀瞧秦霄的反應,也怕被公主看出端倪而禍及他人。能夠度過難關,全靠俺們辛苦的男主,只是心情無奈又辛酸啊~~摸摸安慰下~~~【不過,下章還得被虐下,哇咔咔】【滾。。。
21風潇雨晦
春雨在不經意的時候,悄然而至,先是細斜的水滴落在車窗上,漸漸的雨勢又急又密,噼裏啪啦攪的雨刷器不停工作,也理不清面前的視線。
“你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寧凝哭累了,紅腫着眼睛往窗外看雨,她心裏郁悶壓抑,就如同外面陰雲密布的天。
“在杭州,我第一次見到他,先開始,只是覺得名字耳熟;再後來,恍然想到,我是在你和寧國慶的對話中,聽過這個人。只是那時我還不确定,世上會有這樣的巧合,直到我偶然得知了他的履歷,才大致确定,他就是你的前男友……”,霍汐直言不諱,事情若不去面對,積在心裏永遠不會消失,只會成為經年累月的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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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不告訴我?”,她避開目光,語氣平靜的不像話,明知沒道理去質問,可就忍不住開口。
“不知道怎麽講……”,他不曾撒謊,有些話,一旦開口無法收場;他本無意蹚渾水,誰知不覺間,就挂在了心上。
“所以你眼睜睜看我活得像個笑話一樣是不是?所以你覺得有意思是不是?所以你們都拿我當蠢貨,耍的很好玩是不是?!”,理智告訴她,不可以肆無忌憚的把委屈和怒氣胡亂發洩,可她無法控制。
一場失敗的愛情,毫無遮掩的展示在他面前,自己輸得一幹二淨,卻又對痛苦難堪的現實無能為力;垂死掙紮的自尊被踐踏的徹底,如同挽不回的時光,讓人焦躁又窘迫。
突如其來的責難令他猝不及防,忽然間,眉頭一蹙,方向一轉急剎在道邊,吓的她怔怔發愣。他望着她,目光嚴肅淩厲,神情複雜焦灼,抿起的嘴唇似是藏了千言萬語,心口起伏的厲害,湧起的怒氣快要噴薄而出。
可他終是沒忍心去嗔怪她,半晌,長出口氣,默默的發動了車子,雨勢時歇時急,似難以揣測的心情;只可惜,一路上,他再不曾再開口講一句話。
待車子停好,他繞到副駕把門打開,看她神情尴尬猶豫不決,索性頗為粗魯的将她拖出來,外套胡亂往頭上一搭,快步跑到門口。
“霍汐,對不起,霍汐,我不應該拿你發脾氣,我只是太難過了,我,對不起……”,未承想,腰間忽然被她從身後抱住,狂躁的風雨掩蓋了哭聲,慢慢感覺背後潤濕一片,她情緒再次決堤,囫囵不清的道着歉。
夾着雨絲的冷風,把發梢吹的淩亂不堪,不知是把外套給了她,還是因為被雨打濕了單薄的上衣,他身體一僵,轉身把她攬入懷中,下颌放在她肩上,輕柔撫着後背,聽她不停低聲道歉,小心翼翼的發抖抽噎。
他悵然,明白這眼淚不是給自己的;可又覺得,興許自己上輩子欠了她多少,才會義無反顧的陪她陷在漫天風雨裏。
寧凝說,太多事,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勉強對着霍汐擠出笑容,悄聲将門掩好。他無言,緩緩靠坐在她門外,偶爾聽見低聲哭泣和輕不可聞的嘆息。
淩晨不到五點,夜色依舊籠罩着寂靜,寧凝蹑手蹑腳的拖着巨大的箱子從樓上走下來,一步一頓,生怕把霍汐吵醒,連大氣都不敢喘。
卻不曾料,出師未捷身先死,才下了幾步,就因為精神太過緊繃,一腳絆在箱子的小轱辘上,跌跌撞撞,嘁哩哐啷從樓梯上倒栽下來,一頭磕在樓梯廊柱上,發出巨大的響動。這下別說霍汐,估計四鄰八方都能有所感知。
緊接着聽聞‘卡啦’一聲響,霍汐的卧室房門迅速打開,暖橘色的光芒從裏面散落出來,他依舊穿着昨天的襯衫,許是一夜未眠,微敞着領口,神情有些疲憊。
霍汐擡手按開了客廳的吊燈,寧凝如修煉神功一般的姿勢捂着額頭,盤腿坐在巨大的箱子上,神情痛苦糾結,眼前的景象令他頗為驚呆,瞠目結舌的呆怔在了原地。
“寧凝,戀愛如浮雲,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其實,我也不太會勸女孩子。但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支花,三條腿兒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滿大街都是啊,你千萬不要想不開,自尋短見……”,霍汐口口聲聲自謙不會規勸他人,可沒半點邏輯章法的俗語,仍是如江水般滔滔不絕的從他嘴裏溜了出來。
“你看見我都快摔死了,不來幫把手,還趁機拿我取笑,落井下石,戳我痛處,喪心病狂,還是個人嗎……”,寧凝苦撐着最後殘存的一絲力氣,扶着箱子站了起來,她刻意回避着霍汐的目光,打從昨天開始,她覺得丢盡了顏面,無法再理直氣壯的平視與他,只好嘴上最大程度的占占便宜。
看她還有心插科打诨,霍汐小小的籲了口氣,笑着寧凝走過來,“起這麽早,你去公園遛鳥啊……”,他不想再提昨晚的堵心事兒,沿着話頭開起玩笑,幫她把箱子拎起來。
“我有鳥可遛嗎……”,寧凝小聲嘟囔一句,避開他的目光,抓起地上的背包,打開了客廳的門。
驚聞她為反擊講了葷段子,霍汐挑起眉,不可置信的打量起身旁的寧凝,“流氓,居委會張大媽管女青年開黃腔嗎……”。
“好啦!你自己想歪了還栽贓我!我今天趕時間去郊區拍片子,把箱子還給我!”,寧凝心知一不小心被霍汐抓了把柄,窘迫的吐了吐舌頭,将箱子奪過來,妄圖遠離是非之地,來逃避他尴尬的質問。
“沒事了?想通了?在哪拍,我送你過去……”,他偏頭,觀瞧寧凝因為被識破玩笑而緋紅的面色,不着痕跡的探尋着她內心的想法。
“不用!我助理會過來接我……”,她邊說邊向外張望,不時低頭看看手表,生怕前幾日請的助理不守時,耽誤了工作。
“想不想的開,生活還是要繼續,我和他,走到這一步,恐怕彼此都有問題,談不上誰辜負了誰。你知道,我之前為什麽會那樣執着于找秦霄,找他問個分手的理由,想辦法去挽回嗎?是因為,我曾經曾諾過,無論發生什麽樣的事情,都會無條件相信他,相信他對我的感情,相信我們會永遠在一起。可現在,我放棄了,接受分手的實事,不會再對他存有幻想,他選擇其他的女孩子,我祝他幸福。所以,我都無法再好好遵守承諾了,他背棄了誓言,我又怎麽好意思再失望……”,寧凝回過頭,目光平靜淡然,看霍汐在歪頭認真聆聽,有些不好意思的眨眼笑了笑。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遠遠望見道口的拐角處,有車燈亮起,不多時,一輛白色的奧迪Q7SUV駛入了寧凝家門口,輕聲按了下喇叭,告示着房內的人,自己已經到了。
“這是你助理?真豪氣……,你一天給人家多少助理費啊?”,霍汐有些疑惑,搞不懂一個小小的攝影助理,為何駕駛着如此的豪華的汽車,來掙這個辛苦又低廉的工資。
“一,一天二、三百啊,按工作時間算,行業規定嘛。他就是兼職,幫我扛扛架子,打打下手什麽的……”,寧凝的聲音也遲疑起來,搞不懂這個在網上應征的小助手,為何如此氣勢奢豪,難不成,自己當初發錯了征人告示的內容?
“這錢還不夠他一天的油錢呢,我陪你出去看看吧……”,霍汐冷眼斜了斜寧凝,感嘆這糊裏糊塗的家夥身邊,總會出現各種神奇的人生際遇。
嘀,嘀,喇叭又催促了兩聲,似乎也在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找對了地方。
看見寧凝走出來,江澈打開車門快步迎上前,“寧凝老師,我還以為找錯地方了呢,我沒遲到吧?”,說話的人個子大概一米七二左右,身材瘦削,蓬松的茶色頭發被打理的十分有型,尖尖的瓜子臉上,一雙大眼睛靈動生輝。
“你這是雇傭童工了?他高中畢業了嗎?”,霍汐理智冰冷的聲音再次從背後響起,弄得寧凝心裏也開始打鼓,這都唱的是哪出啊?
“別叫老師了,怪別扭的。江澈,你不是說自己是個刻苦貧苦的大學畢業生,要勤工儉學嗎……”,寧凝低頭查看着手機上,江澈的應征郵件,再擡眼看看面前這位一身昂貴潮牌,背後豪車坐鎮的大眼睛小男生,怎麽也無法将二者聯系在一起。
“我沒騙你啊,我自己是相當刻苦貧困的!”,江澈主動熱情的接過寧凝的箱子,好像生怕會錯失掉才争取到的工作機會,邊運東西,邊講起自己的情況。
雖然祖國有計劃生育的法規,但在重男輕女的江家,仍是在生了兩個女兒之後,盼來了朝思暮想的他這個嫡子嫡孫。江澈父母在杭州創業,開了不少家甜品連鎖店,所以他算是名副其實的東家小開。
兩個姐姐雖都已嫁人,也在幫着家裏打點生意,可父母長輩還是要等着他畢業後,回來繼承家業,才算是名正言順。
但他卻不想人生過早的被束縛,聲言要尋找到真正的目标,所以一直賴在北京,不肯聽從父母之命回家鄉。大學的時候,常常跟着朋友到處旅行拍照片,所以,在偶然看到寧凝發的征助理啓示後,就一門心思的應聘了攝影助理,打算從此走上藝術的道路。
“我可不是拍大美女模特的攝影師啊,你不要存着太多幻想……”,寧凝怕他不靠譜,所以假裝鄭重的提前潑了冷水。
“我是那種肮髒龌龊的人嘛!我應征助理,是為了走近藝術的世界……”,江澈半真半假的也嚴肅了神情,拍着單薄的胸脯,高唱遠大理想;才說着,他突然賊兮兮的瞥了一眼正在幫寧凝往車後備箱裏擡箱子的霍汐,咬着嘴唇笑起來,“哎,姐,你老公真帥!”,大眼睛裏閃着晶亮的光彩。
“嘶……”,霍汐莫名的打了個冷戰,蹙起眉頭,戒備的打量了江澈幾眼,逃也似的,快步跑回了房間。
只留下寧凝在搖曳的風中石化呆立,老天啊,您到底是怎麽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寧凝與秦霄的糾葛暫時告一段落,至于今後嘛,一刀兩斷哪有如此容易,命運糾纏在一起,不是輕易就能天涯陌路。
神神秘秘的富二代小助理登場,之後還會有戲喲~~~~~~嘿嘿~~~~~
下章會再有新人登場,令人不太舒服的一個人,也是情節發展至關重要的一個推動人物。霍汐和寧凝領證啦~~撒花之餘,波折再起~咩哈哈~~~~
22羅網自投
純白色的奧迪Q7沿着環路一直向東,江澈的話題永遠沒有枯竭的時候,他似乎對任何事情都保持着高度的好奇和熱忱,從攝影藝術的發展史,到構圖技巧、布光竅門,寧凝一一為其做了翔實的解答,總有種錯覺,這是大學社團公開課的再一次複習回顧。
除此之外,他對于初次見面的霍汐,産生了不同尋常的探究,長相身材、穿衣品牌,甚至連身上的味道,都成了津津樂道的興趣點,“我覺得你老公身上的味道特別好聞,香水什麽牌子啊?我也要去買。是你替他挑,還是他自己選的?”。
“不知道,都是他自己選的吧……”,寧凝口氣有些敷衍,昨夜未眠,她只想趁路上的時間補補覺,可惜江澈是不會給她這個機會的。
“寧凝姐,你老公今年多大年紀?看起來好年輕啊?你們是同學嗎?什麽時候開始戀愛的?”,既然關于時尚的問題已經枯竭,江澈開始向私生活方面進發,他一臉陶醉,如同沉浸在愛情中的少女。
“二十五?六……、七歲?哎,好像是……”,寧凝陡然驚醒起來,似乎她從來沒有關心過霍汐,別說生辰八字,甚至連出生年月都不知曉,之前的自己,簡直糊塗過頭了。
話一出口,就瞥見了江澈鄙視質疑的眼神,讓寧凝覺得極度窘迫和尴尬,忙不疊的找話題來掩飾,“你打聽這麽詳細做什麽?覺得他好啊?我确實對他了解不多,反正是我爸安排好的相親,條件差不多就同意咯,不然你也回老家去,相相父母給你找的姑娘,興許就是段好姻緣呢……”,她故意逗着江澈,知道他不愛聽這個話題,索性惹出他怒氣,徹底閉上嘴。
“那你愛他嗎?這樣走近婚姻,你們彼此間,會有真愛嗎?”,誰承想,人家江澈棋高一着,根本就沒上當的意思,直接把話題引入到更深的精神層面。
寧凝抽動着嘴角,她太低估面前這個大眼睛小松鼠的實力了,他不應該來應聘什麽攝影助理,屈才啊簡直,他最适合的職業是八卦小報記者狗仔隊!
“不管我愛不愛他,他愛不愛我,但我想,他應該不會對你産生真愛的……”,她開始懷疑眼前這個人的取向問題,一絲古怪的感覺,竄入了心頭。
“我知道,我才不是對他有意思呢,你可別誤會啊!我只是在研究,這種父母包辦的婚姻,幸福指數能有多大?不過我是不會像你一樣屈從的!我的目标是,自己找到真愛!哎,對了,寧凝姐,既然你和你老公沒什麽感情,那我可以把我表妹介紹給他嗎?他真挺帥的……”,江澈先是信誓旦旦的表明了自己追尋愛情的決心,再然後,就一副腦子進水的媒婆樣,積極的操心起為霍汐尋找更廣博的‘交友’範圍。
“你可以,試試看……”,寧凝冰冷的聲音,猶如嚴冬臘月裏尖銳的冰錐,随着幽暗的目光,直接紮在江澈的臉上。
“我沒別的意思,我就是随口一說……”,他咽了咽唾沫,知道自己可能踩了雷區,懦懦的小聲辯解着,不敢再直視寧凝的雙眼;“這是吃醋了吧,不是說沒感情嗎,小氣!我表妹今年……”,江澈小心翼翼的嘟囔抱怨,見寧凝不還嘴,才要興致勃勃的繼續推銷,一擡眼,就看見了她暗含殺機的神情,吓得趕忙閉緊雙唇,鼻子裏長出一聲冷氣。
今天要采訪的是一位油畫家,工作室建在城東郊區的藝術園地裏,也是舊廠房改造而成,挨在鐵路邊上,自然而然的,就顯露出蒼茫的氣質。
園區極大,林林總總的廠房和改造住宅與工作室随處可見,各種意義不明的塗鴉和雕塑給這裏增加了一絲怪異的氣氛。
采訪者仍然是上次的編輯琪琪,老遠就看見她在藝術區的門口朝寧凝揮着手,橙紅色的短發格外顯眼。
“不遠處就到了……”,想來琪琪也沒料到,畫家的工作室如此難找,在藝術區的最深處,隐藏着一片高大的白桦林,薄薄霧氣彌漫撩繞,都春天了,地上的還是積着厚厚的落葉,走起路來沙沙作響,讓人恍惚不知身在何方。
工作室是純淨的三層loft空間結構,和霍槿言的展廳風格、格局極像,不禁讓人懷疑是出自同一個人的設計手筆。
誇張的藝術品陳列在房屋各處,毫無章法和道理,粗犷的原木家具,岩石壁爐、鹿頭裝飾、獸皮地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獵槍挂在牆上,叫人覺得不寒而栗。
“姐,他不吃人吧……”,寧凝本來就莫名緊張局促,江澈突然起來的發問,弄得她也渾身一激靈,看來大眼睛松鼠也本能的察覺,這地方詭異的很。
古怪房間的主人叫洛少寒,早年在藝術圈混的風生水起,可惜在最有發展的時候,急流勇退,選擇了出國深造。
在沉寂多年之後,卻又在今年突然宣布重新複出,畫作一出手,就引來藏家的瘋狂追捧,升值潛力不可小窺。
這位畫家的工作室環境雖偏僻晦澀,可人還是很親切随和的,他很高大瘦削,背有些駝,面部五官如雕刻一般,高高的眉骨,鼻梁挺直,兩頰微凹陷,眼窩很深,這樣顯得目光更加炯炯精明,花白的半長發在腦後束起,配上淺灰色麻質唐裝上衣,讓他看起來猶如古代的隐士高手。
打從進門開始,寧凝就渾身不自在,可她也說不好,到底什麽地方出了問題。
總隐隐覺得,這位畫家時不時的,會不着痕跡的偷偷打量自己,犀利的目光從陰暗隐秘的地方投過來,讓人脊背泛起絲絲涼意。
寧凝當然不會花癡到認為藝術家看上了自己,幾次趁其不備的想抓個顯形,卻又看他談笑自如,甚至熱情招呼大家去看頂層的陽光花圃,想來許是自己多心也不一定。
陽光房在三樓頂層的平臺上,正午時分會比較悶熱,強烈的光線從外面投射進來,蒸發起植物的水汽,顯得悶熱燥膩。
可如同中了魔法一般,江澈和琪琪迅速被各種奇特的植物所吸引,興高采烈,惺惺相惜的熱烈讨論起來,剩下寧凝形單影只,心不在焉,可又不敢離他們太遠,只能意興闌珊的閑逛。
“喜歡這些花嗎?”,耳邊陡然想起男性渾厚低沉的聲音,吓得寧凝差點叫出聲來,下意識退了兩步,一回頭,就看見洛少寒深邃銳利的雙眼,臉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還好,我不太懂……”,寧凝心跳加速,手心直冒起冷汗,戒備的拉開了點距離,這畫家方才說要給衆人煮咖啡,就獨自下樓了,到底什麽時候回來的,走到自己身後,連點聲響都沒有。
“呵呵,你媽媽當年很喜歡芍藥花,最愛淡粉色的金蕊芍藥。古時,人們在即将離別時,互贈芍藥花,所以,芍藥又叫離草。我有很多年沒見過她了,還好嗎?”,洛少寒随意掐下一枝芍藥,斜插在寧凝鬓角,退後兩步,眯起眼睛含笑審視,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又或者,是透過她,來追憶着另外的人。
“你到底是什麽人……”,寧凝一把将芍藥花從鬓角上扯下來,鄭重起神情,直視着面前陰陽怪氣的神秘男人,他既然能談到自己的母親,就證明已然對自己了若指掌。
今天,興許赴的是個鴻門宴……
作者有話要說:寧凝遭遇了神秘的老男人,到底這是何方神聖呢?為什麽素昧平生,卻能講出她媽媽的往事?hoho ^O^ ~~~~下章繼續喲~~~~
23迷霧重重
洛少寒不急于回答寧凝的質問,仿佛他面對的是創作繪畫時的模特,半眯着眼睛,左右端詳,仔細打量。
“我今天不舒服,先回去了!”,寧凝被看的渾身發冷,汗毛倒豎,這種抽筋剝皮式的瞧法,任誰都會覺得無法承受。
“你長得,很像你爸爸……”,洛少寒冷靜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他坐在窗下的镂空鐵藝咖啡桌旁,端起純白骨瓷杯,小口品着才煮好的咖啡,以一種極不舒服的方式,擡眼觀瞧着已經跑到樓梯口的寧凝。
他目光陰郁,半張臉都被杯子和咖啡蒸騰的熱氣所遮掩,蒼白瘦長的手指露出青筋和骨節,氣度自若,并沒有半點阻攔的意思,好像篤定寧凝根本就不會離開。
“我爸爸?啊,是啊,人家都說我長得像我爸爸,您認識家父?”,即來則安,寧凝握緊雕花的木質扶手,手心裏冷汗濕滑,可她仍是強做鎮定,想探探對方口風。
“你爸爸?你在說寧國慶?”,看來對方真是有備而來,洛少寒冷笑一聲,放下杯子,朝寧凝走過來。
“不然呢?爸爸還能随便換的?”,寧凝臉上堆起刻意的假笑,歪頭探尋着洛少寒,希望能從中找到一絲端倪。
“呵呵,小姑娘,你在和我裝傻?還是寧國慶那小子,到現在都還玩着瞞天過海的把戲?”,洛少寒言語充滿不屑,仿佛寧凝的小伎倆,在他眼裏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別人都是瞞天過海、耍把戲,就您是敞亮爽快人,又何必跟小姑娘我賣關子呢?想說什麽,不妨直言不諱的告訴我……”,寧凝懶得再和他鬥嘴,長出口氣,走到桌邊坐下來,神色平靜的望着洛少寒,看他葫蘆裏到底賣什麽藥?
“你也不用視我如豺狼虎豹,我和你媽媽是老朋友,今天看見你,懷念起故人而已,她還好嗎?還在和寧國慶裝恩愛?”,洛少寒仰頭爽朗的笑了幾聲,坐到寧凝對面,給她倒了杯咖啡。
看來這個洛少寒,雖故弄玄虛假高深,可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也是很久沒有接觸寧國慶和顧漫姝了,不然為什麽連她早已另嫁他人都不知道……
寧凝心裏盤算嘀咕着,偷偷在桌下給母親發了個信息:‘洛少寒是誰?’
“嗯,分開有陣子了,性格不合嘛,在一起也是勉強……”,寧凝讪笑着敷衍,不時往包裏瞅瞅,盼着母親給她回複。
“性格不合?哼,說的倒好聽,兩人根本就是一丘之貉……”,盡管面對着兩人的女兒,洛少寒的言辭絲毫沒半點客氣,他臉色陰冷下來,憤憤的将咖啡杯放在桌上,發出清脆響聲,驚的寧凝心頭顫了一下。
“您到底是誰啊?”,寧凝不想再賣關子打太極,雖然知道這洛少寒不會老老實實交待,可仍抱着一絲希望,再次開口詢問了一句。
“我?我是你母親的老朋友……”洛少寒臉上泛起不可捉摸的笑容,好像寧凝越焦躁,他就越得意。
“洛老師,寧凝,你們聊什麽呢?我們一轉頭,你們就不見了……”,正這時,琪琪和江澈跑了過來,這兩個人終于結束了賞花之旅,想起自己還有正事在身。
“沒聊什麽,待着沒意思,和洛老師求教點畫畫的知識,咱們今天的工作結束了?我還有事情,想先回去了……”,寧凝不願意把同伴扯進關于自己的私事,趕忙站起身,打斷了琪琪的探問。
“別,一起走吧!我已經把采訪錄音導出來了,就不再打擾洛老師工作了……”,估計琪琪也察覺了這個地方的怪異,與洛少寒令人壓抑的氣場;所以,在聽聞寧凝要撤退之後,忙不疊的表示要跟随一起走。
臨行,洛少寒送了每人一本自己的畫集,将衆人送到工作室門口,大方邀請衆人有空再來做客。
琪琪和江澈神情都很拘謹,動作出奇一致的擺手表示不便再叨擾,就相攜着快步溜進了白桦林。
“如果,你對自己的故事感興趣,不妨改日單獨來做客。”,洛少寒拖住寧凝的手臂,低聲約她再次見面,目光充滿深意,嘴角勾起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寧凝沒有搭腔,她心裏有些懼怕,皺着眉頭,想躲開莫少寒的眼睛,可又像中了咒語一樣,定在原地,不得脫身。
“不用勉強,這裏,随時歡迎你的到來……”,見她不做回應,莫少寒也不惱怒,他松開寧凝的手臂,将一張名片似的東西,放進了她随身的口袋裏。
寧凝遠遠跟在江澈與琪琪身後,才走幾步,忽然手機鈴響起,接起來,就聽見顧曼姝急切焦躁的聲音,“寧凝,你在哪裏?為什麽會問我洛少寒這個名字?”。
“沒什麽啊,就是今天采訪的時候,遇到這個人。其實之前都沒見過,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知道我,還向我問你你的近況……”,寧凝盡量鎮定情緒,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她不願意在事情未明朗的情形下,弄得雞飛狗跳。
“你離他遠一點!”,顧曼姝幾乎是對着話筒喊出來,态度嚴厲,不容拒絕,“他和你,說什麽奇怪的話了?”,半晌,她似乎冷靜下來,輕籲口氣,詢問起具體情況。
“沒有,能說什麽啊?你不要大驚小怪的,人家除了問你好不好,什麽都沒說……”,寧凝心裏開始泛起嘀咕,母親的态度,恰巧證明了她的心虛,看來這個洛少寒,知道不少隐秘。
想到這裏,寧凝索性隐瞞了今天所發生的全部,故作輕松的打消着母親的憂慮。
“好吧,你不要騙我,媽媽過陣子會陪你韓叔叔去北京開會,順便去探望你。這個洛少寒以前是媽媽的鄰居,還算熟識,但是他受過刺激,精神狀況一直不太好,家裏托關系送他出國治療休息了幾年。你不要和他走太近,神神叨叨的,誰知道好了沒有……”,顧曼姝輕描淡寫的述說着洛少寒的過往,聽着語氣上,不像太過親密的關系。
“放心吧,我自己有分寸的,今天也無非是跟着同事過來采訪而已,以後也不會有什麽接觸。你不要緊張兮兮的,問韓叔叔好,等他來北京,我請你們吃大餐!”,寧凝急于轉換話題,她是顧曼姝的女兒,脾氣秉性對母親來說了若指掌;所以,再談下去,恐怕就會露出破綻。
“你和霍汐怎麽樣了?”,母親會惦記着自己和霍汐的發展,這有些出乎寧凝的預料,她說的如此輕松自然,絲毫沒有芥蒂;難道她當初真的和霍槿言處于平行線,各自不相識?
“嗯,蠻好的,大概過幾天,就會領證結婚了吧……”,這事情瞞不得母親,不如坦然的告訴她,看看她的反應再說。
“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的,盡快定下來也好,等婚禮的時候,媽媽會去參加……”,誰知道,她非但沒有質疑發展的倉促,反倒顯得比寧國慶還迫不及待促成這樁婚事,這前夫妻兩人,難不成是串通好的?
才安撫了母親的焦躁情緒,電話還在發燙,緊接着,又是一陣鈴聲響起,催的人心煩意亂,“喂,寧凝,你和誰打電話呢?講這麽長時間?!”,寧國慶洪亮的質問聲從聽筒裏傳來,震的寧凝急忙把電話從耳畔拉開。
“我媽!你想知道她說你什麽嗎?”,寧凝冷下臉色,鄙夷的望着手機屏幕上寧國慶的照片,故意拿他前妻來挑釁和擠兌他。
“不想!”,毫無疑問,寧國慶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寧凝的提議,“你晚上來公司一趟,我事情要交代,8點我要開會,你不要晚于這個時間來。”,依舊是簡明幹練,沒半句廢話可講,寧國慶的時間,寶貴如金。
“國慶,你真以為我是你下屬啊,啊,哎,喂,喂喂……”,沒等寧凝反抗辯駁,電話已然被迅速挂斷,只留下冷冰冰的嘟嘟聲。
眼看已然快要走出迷霧重重的白桦林,寧凝不自覺的回望了一眼,陡然驚覺洛少寒就站在不遠處,他背着雙手,臉上的笑容飄忽,直直盯着寧凝,不發一言……
作者有話要說:放心吧,寧凝還會去找洛少寒,這是肯定滴,為毛捏?因為她懷疑老洛認識她親爹~~咩哈哈~~~詭異神秘的洛老師到底何許人也?慢慢會揭曉~~~~
24不速之客
寧凝結束工作,一路并線超車趕寧國慶公司樓下的時候,是晚上七點五十分,距離限定的最晚時間,還差十分鐘。
她飛速沖進電梯,使勁按下樓層,靠在電梯牆壁上,急速的喘着氣,心裏忍不住暗罵自己軟弱不争氣,對于國慶的命令,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就連點反抗精神都沒有。
“還差五分鐘……”,看見寧凝呼哧帶喘的推門跑進辦公室,寧國慶拿起桌面上的水晶小座鐘,瞟了眼時間,輕描淡寫的提醒着。
“你,你有沒有人性啊!我從東五環外趕到CBD,你知道路上多堵車嗎?快說,什麽事情?”,寧凝把秘書端來的水一飲而盡,坐到寧國慶辦公桌對面的椅子上,嗔怪着他的不近人情。
“你和霍汐怎麽樣?”,對于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