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4)
會現場。
靡靡之音漸歇,在這種光鮮亮麗的社交場合,往往隐匿着波濤洶湧的欲望,青春靓麗的女人與家底豐厚的男人們,互相尋覓着感興趣的獵物,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誰也不會浪費夜晚大好的春光,所以,午夜才過,嘉賓已然去了大半。寧凝被霍汐觸及了往事隐痛,昔日種種成了揮不去的夢魇魔障,再加上酒精的助力,神智漸漸飄遠。
“寧凝,寧凝,別喝了,電話,你電話響個不停,聽見沒有……”,霍汐倒是急的滿頭是汗,不住的暗中推着寧凝,不遠處鐘顯達的目光不時飄過來,他明白這人時刻監視着自己與寧凝的一舉一動,就盼着窺見些破綻端倪。
“怎麽?寧凝喝多了?這孩子,霍汐你可要好好照顧她”,終于,鐘顯達忍耐不住黑暗對視線的阻隔,走上前來,谄笑着表示起了關心。
“喂,哦哦,伯母啊,我是寧凝的男朋友霍汐,太晚了,您不用麻煩了,對對,我來照顧她,好,伯母放心吧。”,霍汐不着痕跡的斜睨了鐘顯達一眼,倒是不急于搭理他,淡定的趁此時機接起寧凝母親打來的電話,以男朋友身份安撫着她的擔憂,而這一情景,則結結實實的落入了鐘顯達的眼中。
“呵呵,怨不得寧兄這麽快就把女兒交給你,原來,早就得到了丈母娘的歡心啊……”,鐘顯達會意的笑了笑,上前拍着霍汐肩膀去套近乎。
“哦,鐘總,我方才急着接丈母娘的電話,都沒注意到您過來了,實在是抱歉,還望您,不要見怪。”,霍汐回頭望着鐘顯達,假意吃了一驚,趕忙給他賠了不是。
“哈哈,這有什麽,不要太過拘束。我這個人一向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真實、簡單……”,鐘顯達倒是顯得不在意,故作大方豁達的和霍汐擺了擺手。
“寧凝,既然你累了,我們就回房吧……”,霍汐不想再和這位麻煩人物多做糾纏,扶住寧凝肩膀,順勢和鐘顯達點點頭,算是告辭。
從宴會廳回到酒店還遠有一段頗為浪漫的泥土卵石路,霍汐扶着朗朗跄跄的大小姐,走的氣喘籲籲,他心裏不住問蒼天,自己家到底做錯了什麽。
可上蒼對他的考驗,還遠不止如此,到了房間,滿以為可以松口氣,卻不承想,剛剛還因醉酒而溫順老實的寧凝,這會子不知是吹了冷風還是着了涼氣,突然清醒過來。
“咦?霍汐?你為什麽和我在一起?”,她眯起眼睛,把面前人上下左右的打量一番,霍汐心中大喜,看樣子是清醒了,正愁想不出怎麽安置她,這下也好商量。
“是啊,小姐,您可算清醒了,我去給你開間房,還是找人送您回家……”,他長籲口氣,躺倒在酒店床上,經過這一天的折騰,渾身都快累散了架。
“誰叫你躺我的床,起開!”,毫無防備中,卻只見寧凝朝自己無限靠近,更全無征兆的舉起了羽毛枕頭,使勁落了下來,“流氓!快出去!姑奶奶要睡覺了!”。
原來這位大小姐根本就沒醒,方才的反應,只是她暫時間的混沌的表現而已,霍汐被羽毛枕頭砸的鼻子發酸,心中不住的哀嚎,我又沒欠你們寧國慶父女倆的,憑什麽遭這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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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好了,我馬上就滾出去啊,你先休息一下,我替你把包放好,就出去……”,縱使心裏這樣嘆息着,他仍是打起精神,本着好男不和女鬥的高尚精神,溫言軟語的安撫着寧凝。
索性,寧凝倒是很快老實下來,她又困又累,解開了禮服的束縛,就迅速鑽被子睡得香熟。
“酒品是要有多差……”,霍汐冷下臉來,望着寧凝毫無防備的面孔,感到無盡的乏力,“半點防人之心都沒有,這麽笨,怨不得秦霄騙的你團團轉……”。
次日上午十點半,畫面回到酒店房間。
“欺人太甚?我還沒聲讨被你奪走的清白,昨天晚上纏着人家不放,才過了一個晚上,就裝起受害小白兔,翻臉不認賬了”,看寧凝情緒激動,霍汐反倒起了玩味的興致,面含笑意的坐下來,品着服務員送來的獅峰龍井。
“我,我不應該啊……”,房間裏袅袅升起的沉香氣味,熏得寧凝一陣昏沉,她極力思索回憶,也想不起霍汐所描述的情節,再反觀他的神情,以及之前的行徑,心中斷定,霍汐肯定是在耍自己無疑。
“什麽不應該,做都做了,你狡辯有什麽意思……”,霍汐擡眼看了看寧凝,捏起甜白釉的茶盞,低頭品起茶香,極力掩飾着笑意。
寧凝半眯起眼睛,默默打量眼前滿口委屈,卻毫無誠意,且咄咄逼人的男人,心中燃起報複之情。
“好啊,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不是不負責任的人,準你,以後做本宮的奴隸吧……”,寧凝高傲冷豔的用鼻尖兒俾睨的瞟了霍汐一眼,如同垂簾後慈禧老佛爺,用手輕輕一揮,就差沒帶着大長金指甲套了。
“噗————”,霍汐一口茶噴了出來,好懸沒被嗆個半死,心中暗罵,你不按牌理出牌沒關系,但好歹有點節操和下限好不好!
在顧漫姝半威脅半利誘的邀請之下,寧凝迫不得已把‘男朋友’霍汐帶回家給母親大人過目,一腦門子官司,半肚子苦水。
“霍汐,你真要去啊?我再問你一次,紅豔阿姨到底是不是第三者插足啊?要是她破壞了我爸媽的婚姻,那我媽讓你母債子償,從廚房拿個菜刀之類的,我不一定能保你平安哦。”,傍晚的時候,兩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山下走,這座以古老中國村落為設計概念的酒店,保持着原生态的山野意趣,霧氣彌散在林間,讓人忘卻身處何方。
“你不說,不就沒關系了……”
在寧凝看來,就是泰山崩于眼前,也許霍汐都不會當回事,無論自己認為多麽至關重要的問題,他都會以淡定調侃的态度,以四兩撥了千金。
本來晚餐是依照老韓的安排,訂了西湖邊上的一家餐廳,可誰知臨到赴約時間不久前,顧曼姝卻臨時改了主意,說既然是一家人,晚餐就不如在家裏吃,随意自在。
寧凝搞不清母親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卻又不好違逆她的要求,索性不情不願的領了霍汐登門拜訪。
飯桌之上,寧凝唯恐言多語失,不肯輕易開口,霍汐倒樂得輕松自在,面對寧國慶的前妻,絲毫沒有半點尴尬局促。
有因為霍汐的姓氏樣貌而有半點起疑,反而因為他是女兒帶來的第一個男朋友,而格外熱絡親切。
“來來來,今天的重頭戲,韓叔叔親自下廚,給你們做的淮山鴨羹,來,嘗一嘗啊……”,老韓确實是個好人,宜室宜家。
鴨羹蒸騰起熱氣,望着眼前家人團聚,其樂融融的情景,寧凝卻總覺得毫無真實感。
若母親真的不認識霍紅豔,甚至對她與寧國慶的往日情、私生子之類的情況,一無所知的話,那麽,身世有問題的必然是自己;出軌的,也肯定是顧曼姝,這樣說起來,到底誰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他現在又身在何方?
“寧凝,你發什麽呆,我跟你說,明天我跟你韓叔叔都休息,我們一家人去游西湖好不好?”,顧曼姝興致頗高,臉上洋溢着笑容,沖寧凝揮了揮手,打斷了她的沉思。
“啊?!游西湖!媽你沒事吧?大家又不是沒來過杭州,再說,霍汐明天,呃,不對,今天夜裏就要趕飛機回北京了,對不對霍汐!”,寧凝暗中掐了霍汐一把,想讓他盡力配合,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趕緊結束這出鬧劇。
“沒有啊,我行程都沒問題的,既然阿姨有這個雅興,我完全奉陪……”,霍汐挨了掐,卻完全不領會寧凝的暗示,他目光真誠,笑容溫和的全盤接受了顧曼姝的提議。
“你,是,不,是,瘋,了……”,寧凝血脈上湧,氣的頭腦發昏,她咬緊了牙根,沖霍汐低聲威脅,“趕緊給我滾回北京好嗎?湊什麽熱鬧啊?再廢話,我揭穿你是寧國慶兒子的身份啊,我媽肯定關門放狗,揍不死你啊……”。
“你打算什麽時候娶她?”,未等霍汐開口,一言未發的韓熠卻突如其來的抛出了驚天之語,他年少沉穩,神情淡然,目光中的氣勢卻不容忽視。
“你湊什麽熱鬧啊!”,寧凝這廂還沒解決亂提建議一頭熱的母親,和趁火打劫、裝傻充愣的霍汐,親弟弟又跑出來攙和一腳,她只覺得一個頭變兩個大,這些人是算計好要和自己過不去嗎?
想來霍汐也沒料到韓熠會問出這種話,他先是微微一怔,半晌,輕輕抿了抿嘴唇,笑出好看的弧度,“很快,放心吧,小舅子……”。
韓熠卻沒理會霍汐親昵示好的稱呼,垂下睫毛,臉上不見半點情緒,“我倒是覺得,你們沒必要忙着結婚”,他的聲音輕不可聞,話中的語氣卻顯得意味深長,“當然,你們也不會聽我的……”,說着,他擡起頭,望着霍汐,目光清透,洞悉世事。
最終,在寧凝的威逼利誘之下,霍汐以公司事務緊急為借口,婉拒了她提出的游玩和留宿的建議,和顧曼姝請了辭,只留下寧凝和母親團聚幾日再回北京。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嗎”,韓熠在回房之前,猶豫了幾次,終于開口向寧凝問出心中的顧慮。
“為什麽問這個?”,寧凝有些吃驚,不知韓熠何出此言。
“看不出你們對愛情的狂熱……”,韓熠年紀不大,性格理智,可說起感情,倒也臉不紅,心不跳嗎,頭頭是道。
“你要怎麽個狂熱?當着媽和韓叔叔熱吻啊?!好啦,你個小鬼,說出這種話,也不覺得害臊!”,寧凝無言以對韓熠的質疑,只有開着玩笑,把場面混過去,她知道韓熠聰明過人,卻未曾想,他心思會如此敏銳。
未了,韓熠深深的看了寧凝一眼,像要看盡她的靈魂,不曾再搭話,轉身嘆了口氣。
夜半,寧凝因為睡的不安慰,而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說話聲吵醒,她拉開窗簾,遠遠瞧見顧曼姝在旁邊的陽臺上低聲講電話。
寧凝無意偷聽,卻又被一種冥冥中的直覺所指引着,光腳走到窗邊,在暗夜的掩護下,側耳傾聽。
“寧國慶,我今天見到那個孩子了,我問你,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不由自主的,寧凝心跳加快,在寂靜的房間中,顯得格外清晰。母親不是養尊處優不問世事,相反,她對一切都所知甚深;且也并非如她表現的那樣,對寧國慶深惡痛絕,大有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他們彼此還有聯系,那麽,她為什麽瞞着自己的親女兒?這裏頭到底誰操控着這一切。
寧凝是隔天坐飛機回的北京,正月的天氣寒風凜冽,等回到家的時候,已将近半夜12點,房間裏漆黑一片,想來,霍汐還沒有回來。
“呼……”,寧凝拖着疲憊的身軀,深陷在客廳的沙發裏,任思緒放空神游,半步也懶得動。
不多時,聽聞有鑰匙的開門的聲音,有人一前一後的走進玄關,‘啪’一聲響,總控開關被打開,整個房間的燈全部柔和亮起,恍若瞬息之間,從黑夜變成了白晝。
“哎,你回來了?怎麽也不開燈?”,看見坐在客廳裏的寧凝,霍汐略微愣了愣,将車鑰匙放在玄關櫃上,“祁嫣,進來吧……”,他轉過身,朝身後招呼着。
只見一位身材高挑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黑長直發如瀑布般垂落到腰間,五官立體,輪廓分明,有種混血兒的風情,濃麗長眉飛揚,圓圓的雙眼晶亮透徹,鼻梁高挺,嘟起的水潤雙唇,塗着豔麗的橘色唇膏,性感撩人。
黑色的小羊皮夾克,搭配蛇皮紋印花裹腿鉛筆褲,勾勒出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暗銀色的馬丁靴硬朗帥氣,裝飾着玫瑰金鉚釘的巴黎世家黑色羊皮機車包挎在手臂間,顯得個性十足。
女子神情冷淡,目光高傲,擡手将面前的碎發随意撩到耳後,擡起下颌,将寧凝從上到下打量一番,鼻中哼了一聲,輕蔑不屑的将眼神瞥過。
作者有話要說:女二出現啦~~~強氣禦姐有木有啊!!!高貴冷豔有木有啊!!!!霍汐把妹子帶到家裏啦~~~~【住口!
總之,情敵現身了,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寧凝已經傻掉了。。。
11白雲蒼狗
正所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寧凝心中泛起嘀咕,看面前這位彪悍女俠,渾身散發着洶洶氣勢,憤怒的火焰快要燃出腦頂,一種發自本能的寒涼,讓寧凝周身一顫。
她雖與自己素昧平生,卻橫眉厲色、瞋目切齒,就差沒捋袖揎拳,一副惡對殺父仇人的模樣,這到底什麽來頭?
等等,莫非,是霍汐的童養媳?前女友?現女友?姘頭?真愛?為了讨個說法兒,來找自己算賬的?
女俠,冤有頭債有主,若真是為此而來,出門左轉打個出租車,奔東四的小四合院裏找背後的罪魁禍首寧國慶去,何必跟吾等無名小輩較勁。
“寧凝,這是祁嫣,有點事情,她今天要在這裏借住一晚……”,看寧凝只顧發呆不言語,霍汐自覺失禮,和她解釋起年輕女子到來的緣由。
‘借住?經過我和國慶的同意了嗎,就借住?借住你個大頭鬼啊,三更半夜帶個女人回來,莫名其妙。若我這個電燈泡不在家的話,不知你二人要怎樣狂歡?這會子跟我裝什麽紳士。少來這套,流氓變态。’
“霍汐,你不用去低三下四的和她解釋!我祁嫣還從來不知道什麽叫看人臉色!尤其是她!我走就是了!”,未等寧凝開口,祁嫣的臉色比方才更陰沉起來,氣的心口起伏,轉身摔門要走。
“好了,大小姐,您別鬧了好不好?現在快半夜一點了,您要去哪兒都是擾民,別折騰了成嗎?”,霍汐反手抓住祁嫣手臂,長嘆口氣,眉頭皺起,話裏全是無奈,将她拽回了客廳。
‘哎喲,這什麽?這什麽意思?演瓊瑤的劇本兒吶,還是八點檔灑狗血青春偶像劇啊?成不成啊二位?沒事兒吧?惡心誰呢?你冷酷你無情你無理取鬧。我再冷酷無情無理取鬧,也沒有你無情冷酷無理取鬧。一會兒這臺詞是不是就要出來了?’
“寧凝?寧凝?你今天怎麽了,一言不發的?怎不回房間,不舒服啊?要是行李太重,我幫你提上去吧?”,終于,霍汐注意到了寧凝的異狀,冷眼旁觀,卻沉默無語。
沉默?一言不發?對,寧凝這半天确實沒有開口,上述的挖苦諷刺,全部放臺詞一樣出現在她腦內;因為她講不出口,也不知道如何講出口。在辨不出祁嫣和霍汐到底是何關系,眼前形勢走向之前,她選擇了按兵不動。
“寧凝,我跟你說話呢?你怎麽了?是不是太累了,我幫你把行李放上去?”,見寧凝依舊發呆不語,霍汐疑惑更深,朝前走了幾步,伸手要探查緣由。
‘這會兒幹嘛非要對我獻殷勤?非奸即盜!看後頭那女人的眼神,快要把我剝皮吃肉了,霍汐你小子這是在陰我啊?!’
眼瞅霍汐就快走到近前,寧凝終于從自言自語中驚醒過來,甩了甩頭騰楞一下站起來,“不,不用麻煩了,你有客人,快忙,快忙!”,後退幾步,拎起箱子,踉踉跄跄的跑向了樓梯。
她其實不知道自己忙亂局促什麽,只是一瞬間的,覺得無比尴尬和難堪,只想着頭也別回的逃離眼前的境遇。
“裝什麽柔弱小白兔,楚楚可憐,扮啞巴給誰看,惡心死了!”,祁嫣咄咄逼人的聲音,在寧凝背後響起,她料定寧凝是在假裝委屈,換取霍汐的同情,心中憤懑不平,忍不住又叫嚣了幾句,想逼着寧凝露出本來面目。
寧凝的耳朵動了動,她聽見了祁嫣的挑釁,知道人家是沖着自己來的,可現下,她無心戀戰,只好裝聾作啞,不去理會。
“祁嫣,你這是幹嘛?心裏有火氣不要亂發洩,人家又沒招你,你先進我房裏再說!”,霍汐才要追過來幫寧凝拎行李,聽到祁嫣的罵聲,嘆了口氣,轉身把她推搡進了房間。
聽見哐當一聲摔門響,寧凝長籲一口氣,趴在欄杆上向樓下望了望,轉瞬間又恢複了平靜,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
夜色漸深,寧凝在床上輾轉反側,樓下祁嫣說話聲不時傳來,雖然聽不清具體在講什麽,可嗚嗚囔囔的,讓人心情燥郁。
“國慶買的什麽破房子,隔音太差了”,寧凝翻坐起身,扶着牆沿小心翼翼的走下樓梯,樓下客廳漆黑一片,只有順着門縫從霍汐的房間中露出微弱的橙色光芒,“這兩個人到底要幹嘛……”,越到樓下,說話的聲音越清晰,仿佛不經意間還能聽到哭聲。
本來只是想下樓探探情況,可似乎又沒有自己能插手的地方,對于門裏面發生的事情,寧凝心中充滿了好奇,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湧上來,明明一百個聲音告訴自己無管閑事,可又無法置身事外,對于祁嫣的身份和她與霍汐的關系,實話實說,就是很介意。
“好端端的,幹嘛把我當敵人啊,神經病!誰管你們倆人什麽關系,無非就是好奇罷了……”寧凝覺得百爪撓心,她假意去廚房倒了好幾次水,又故意把冰箱開了又關、關了又開,以應對如果房裏的男女出來的話,自己好找個借口,不至于給人以來監視的印象,太過尴尬。
只可惜,溜達了大概半個小時,身上的單薄睡衣都快寒透了,也沒見半個人影出現。耐不住性子,寧凝貓下腰,蹑手蹑腳的跑到霍汐房門口,将頭微微偏過,側耳傾聽,卻還是辨不真切。
她真有心貼在門上聽個痛快,可又覺得,那種行為實在太下作和變态,真讓人家逮住了,會成為一生的恥辱和笑柄。
正猶豫間,又不由自主的往房門口悄悄接近了幾步,這行為太像做賊,連寧凝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緊張起來,放緩了呼吸,指尖冰涼。
正這時,卻聽聞哐一聲,霍汐猛地拉開了房門,突如其來的燈光,晃得寧凝睜不開雙眼,她剛剛太過小心緊張,‘嗷’的叫了出來,把霍汐也吓得目瞪口呆。
“咳,咳咳,你們,你們倆幹嘛呢?”,她腦中有些發懵,怔怔的盯着霍汐的臉說不出話來,等一張口才覺得不對勁,寧凝啊,你管他們倆幹嘛呢?!胡說八道什麽!你又不是來捉私情的!
“不是,你們倆聊什麽呢?哎呀,不是,哎,你們喝茶嗎?聊渴了吧!”,說出口她就想嚼自己舌頭,自認為的高明借口,怎麽一說出來,就顯得那麽猥亵和心虛呢!
現在怎麽辦?臊眉耷眼的都跑來了,只能厚臉皮谄笑着,把戲好好演完,等回房間,再痛哭一場,撿回碎成一地的自尊心和顏面。
霍汐愣愣望了她幾秒鐘,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是要幹什麽啊?就差穿個白襯衫、西服裙,再端個暖水瓶,超級像三流鄉鎮企業招待所服務員,問您要開水嗎?就那種感覺!”,他似乎情緒沒有受到什麽影響,嬉笑胡鬧歡樂的很,完全沒注意到寧凝陰沉下來的臉色。
‘混蛋!還敢笑的如此癫狂!抽風也要有個限度,你大半夜帶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來家裏,都快淩晨了,還沒完沒了的叨叨叨,就算是咱們是租客,也不能這樣沒禮貌吧!還敢笑話我!實在是,忍無可忍!’
寧凝覺得沒面子到了極點,可惜這段話在她心裏過了好幾遍,也沒說出口,只是憤怒值卻在無限的飙升。
“對啊!我還沒問你們在房間胡亂搞,要不要我叫警察呢!三更半夜的擾民,要不要臉啊!”,喪失理智之下,她選擇了口無遮攔。
“你說什麽!有種你把剛剛的話再重複一遍!你說誰亂搞!”,誰承想,霍汐還沒有開口,祁嫣卻從房間裏沖出來,她眼圈紅通通的,似乎是剛哭過,目前顯然是被寧凝的話刺激到了,一腔怒火正好找到了發洩點,大有拼命三郎的架勢。
“哎呀,媽呀……”,寧凝暗叫不好,怎麽把這位女俠給忘了,看這面色,是要把自己往死裏招呼啊。
“你說話啊!原來不是啞巴啊,也伶牙俐齒嘴不饒人啊!那剛剛裝什麽柔弱小白兔,聖潔白蓮花!髒心眼兒真多,看誰都是亂搞!像你這種裝清純的女人最惡心了,就知道背地裏玩花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一肚子壞水,假聖潔,真Bitch!”,祁嫣急紅了眼,罵起來嘴不留情,氣勢洶洶,咄咄逼人。
寧凝聽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自己招她惹她了,就一頓劈頭蓋臉的唾罵,心中不禁犯嘀咕,這說的是我嗎……
“這位小姐,您是不是精分啊?你又不認識我,何出此言呢?這種話你也罵的出口?!我就冰清玉潔、潔身自好、好一朵聖潔白蓮花了,怎樣?!且比有人大半夜跑來男人家鬼混強!”,寧凝從小到大未曾受過這種指責,心中氣不過,開口就戳了祁嫣痛處。
“你!你看我今天會不會把你打出原形來!”,祁嫣漲紅了臉,雙目圓睜,咬了咬嘴唇,擡手朝寧凝跑過來。
“好了,祁嫣,你是不是瘋了?胡鬧有個限度!”,霍汐攔在祁嫣身前,擋住了她和寧凝,眉頭蹙起,将祁嫣舉起的手拉了下來。
“她說我胡搞,你聽不見啊!我無理取鬧?就許她大小姐瞧不起人,随便扣髒水盆子!”,祁嫣說着話,眼淚順着眼眶留下來,不知心中多大委屈。
寧凝看得冷汗順着脊背往下流,見女漢子落淚,讓她壓力陡增,只想着是非之地不久處,心中默念一句‘壯士,且息怒’,就三步并作兩步,快速跑上了樓,嘭一下關上房門,留給了霍汐一個大爛攤子。
直到許久,還聽見祁嫣在大發雷霆……
待到寧凝昏沉沉睡去,已近是天空露出魚肚白,迷迷糊糊之中,她做了幾個混亂無常的噩夢,夢見秦霄笑着和她說再見,夢見母親顧曼姝要和寧國慶複婚。醒來吓得她出了一身汗,抓起手機看看,不過也才早晨八點多而已。
手機上有一條熟人的短信,讀過之後,讓寧凝一掃之前的陰霾,瞬間來了精神。
一番梳洗之後,心情因短信而頗為愉悅暢快的寧凝跑下樓。
此時的客廳窗簾開敞,明媚的晨光投射進來,室外冬日暖陽正好,仿佛昨日的戰争只是場夢,現下一切都顯得神清氣爽,平靜祥和。
“那個母老虎走了?”,寧凝趴在廚房門口左右,打量一番,見霍汐正坐在中央島臺的吧凳上看報紙,就小聲詢問着,生怕祁嫣會又急赤白臉的從哪個角落裏沖出來。
“嗯?”,聽見寧凝的聲音,霍汐擡起頭,小杯的Espresso泛着氤氲的濃香,“祁嫣天亮就回去了,昨天打擾你,實在不好意思”,霍汐話裏的歉疚聽起來頗顯真誠,他不時看着寧凝,探究着她的神情。
“她到底為什麽跟我這麽大仇?是不是你胡說八道什麽了?要不,她就是你女朋友、情人、愛人,你要甩了她?找我當擋箭牌對不對?!”,對于昨晚被祁嫣當成仇敵,寧凝心中頗為介懷,她把自己的種種設想,一股腦抛給霍汐。
“別胡亂說,祁嫣和我是青梅竹馬,從小學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學。你知道,我是私生子的,小時候管我的人不多,也沒什麽地方好去。以前我家和祁嫣家住隔壁,所以,大多數時間,我媽會把我托付給她家。她父母人很好,雖然祁叔叔脾氣大,但都熱情善良,尤其是祁嫣的奶奶,對我格外照顧。昨天,是祁嫣和她爸爸吵架吵的很兇,離家出走了,兩天沒回家;她奶奶急的哭,給我打電話,讓幫忙去找,我沒法拒絕。從她常去玩的地方給她找回來,大半夜沒地方去,就只能先帶回家。你不要太介意,她人不壞的……”,霍汐倒是坦誠,三言兩語把他與祁嫣的糾葛過往,交待個清清楚楚,神情磊落,目光坦蕩,毫無保留。
“你,你跟我說這些幹嘛,我又不關心你們的關系,我是問……”
“我覺得你好像很在意,所以才告訴你的……”,未等寧凝辯駁,霍汐卻搶先用話頭堵住了她的嘴,他眯起眼睛笑着,低下頭,秀長的睫毛灑下陰影。
“呸,想的美,誰在意你!既然祁嫣和你清清白白,我又沒招她惹她,幹嘛看見我就一副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樣子,瘋了啊!”,想起昨晚的無妄之災,寧凝只感覺頭頂陰雲密布。
“之前,我告訴她要和你結婚的事情,她有點想不通,覺得很突然;或者說,誤會我是被金錢權力威脅利誘之類,才不得已做的選擇。她脾氣從小就倔,想不透的事情,誰勸也沒用,等想明白就好了”,霍汐講的模棱兩可,看來對于祁嫣,他并沒有提過與寧凝結婚的真相。
“你沒告訴她咱們是契約婚姻啊?哎,她是不是喜歡你啊?”,寧凝卻血脈上湧,又來了好奇的興致,湊上前,扒着霍汐的肩膀逼問。
“沒告訴,契約結婚這件事,除了你、我、我媽,還有寧國慶,誰都不知道。我沒打算,也沒義務告知別人!”,霍汐轉過臉,順手将寧凝的額頭推開,“至于祁嫣喜歡誰,我沒問過,她也沒講過,我也不想聽,沒興趣……”,他擡起頭,目光淩厲,問題答的幹脆,斬釘截鐵,不帶半點感□彩,絲毫不拖泥帶水的性格,倒是讓寧凝看出了寧國慶的影子。
“啧啧啧,真真是郎心似鐵,祁嫣算是看錯了郎啊……”,寧凝捏起霍汐的下颌,啧啧幾聲,口中盡是惋惜,眼裏藏着促狹。
“她也從來沒提過這些,你讓我怎樣?是個女人就拽住問,是不是對我有意思?除非我腦子被門擠了。”,霍汐攥住寧凝手腕,将頭一偏,下颌躲過了魔爪。
“懶得管你,勞煩跟那位女壯士告誡一聲,冤有頭債有主,罪魁禍首不是我;要算賬找寧國慶去,不然抽你一頓也可以。不和你閑扯,我先走了,拜拜!”,無意中瞥見牆上的挂鐘,寧凝微微張了張嘴,顯然時間已經不夠用,匆忙喝了幾口水,和霍汐道了別。
“你慌裏慌張的幹什麽去啊?”,看寧凝跑的急促,忍不住開口探問。
聽見霍汐的聲音,寧凝陡然停住腳步,嗖一下華麗的轉過身,一臉春分得意,“啊哈哈哈,我今天去面試,而且國慶那鐵公雞還同意要給我投資,真是雙喜臨門,本姑娘今天心情甚好!昨兒的事情,就不計較了,如果工作的事情定下來,晚上請你吃飯。”,說罷,還頗為得意的給自己鼓了鼓掌,抓起背包,閃身往門口跑去。
“什麽工作啊?你如果怕遲到,不然我送你……”,看她七扭八歪跑的太急,估計是真的很趕,霍汐忍不住笑了笑。
“不用,我做事一向有準則,時間ok的!如果面試成功,再告訴你吧!”,寧凝的回答,随着哐啷關門聲響起,逐漸飄遠,她果真是心情飛揚,話裏都帶着輕快節奏。
AM 10:00 寧宏集團中心會議室季度股東大會
“目前,預計支出,預計收入和利潤分配這三個部分,構成了我們集團財務規劃的三個最重要的因素。但預計收入并不等于現金流入,預計支出也不等于現金流出,兩者概念并不完全等同,其中還有應付賬款的賬期問題,并且‘壞賬’的部分也要做進去……”,在投影頻幕前,霍汐正在為寧宏集團的諸位股東和高層們,講解集團財務健康度的分析。
之前杭州出差,與承軒集團總裁李健成接觸後,了解到目前首都機場附近的泛CBD商圈,有塊地皮正在招标,如果能順利拿下這個項目,承建發展娛樂、商業、住宿、餐飲,一體化模式經營,那麽對于目前發展形勢不算明朗的寧宏集團來說,可謂是個救命稻草。
所以,這也是股東們關心集團財務狀況的原因,他們需要透徹掌握寧宏目前內部發展的局面;另外,也是想通過這個機會,探探寧國慶的底,看他有沒有能力拿下這個項目。
寧國慶挑眉不語,默默聆聽,看起來沒有任何表态的意思。
鐘顯達笑而不語,仿佛胸有丘壑,不時擡眼戲谑打量旁人,似是早有計劃在心,卻又不肯擺明立場。
其他股東皆是神情嚴肅,暗中竊竊私語,不時低聲探讨,誰也不肯露了自己的底牌。
霍汐講寧宏目前的狀況分析的清晰透徹,他口中講解着財務數據,目光卻不着痕跡的掃過在座諸人,神色各異的面孔如錄電影一樣印刻進他的腦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