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識
聞櫻說罷,像是又怕顧清之不肯過來見她似的又補了一句:“若他不得空,我去他府上也是可以的。”
太傅夫婦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
聞櫻一直不滿家中給她定下的這門親事,嫌顧清之比她大上七八歲,每每提起太尉府便沒有好臉色。這回因病忘記了許多事情,顧清之反倒成為她唯一記得的人了?
聞櫻自知這話聽着奇怪,但一想到自己此時正“失憶”着,便莫名有了些理直氣壯的底氣來,用她那雙明亮水靈的杏眼“滿懷期待”地看着自家爹娘。
楚宜雲向來疼這個女兒,別的事情都由着她性子來,卻在她與顧家的親事上分毫不讓,聞櫻為此沒少和他們鬧脾氣。此時見她忽地轉了态度,竟主動要見起顧清之來,楚宜雲高興之餘,自然是滿口答應,當即便向顧府遞了帖子。
聞櫻失憶一事三言兩語也難說清楚,楚宜雲便沒在帖子裏提起,誰知顧老夫人是相當地雷厲風行,收到帖子後當日下午便邀聞櫻去府中一坐。
太傅夫婦二人還略有些擔憂,她将将暈過去一陣,怕她身子吃不消,正想着說要不緩幾日再去,卻見聞櫻聽得能見到顧清之,當即頭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只得在心中感慨一句女大不中留,便由着她去了。
待用過了午飯,聞櫻收拾妥當,便備了馬車慢悠悠往太尉府中去了。
她不了解顧老婦人,只聽得碧落說顧老夫人和藹可親,對她是極好的,聽上去全然是一位慈眉善目的長輩。
聞櫻卻知曉事情并非如表面這般簡單。顧清之年幼時便失了雙親,由顧老婦人一手拉扯長大,他年紀輕輕便官至太尉,雖說受了顧家餘蔭,可說到底還是憑他自己本事,而他之所以能達到到如今這般高度,離不開顧老夫人的教導。
由此可見,顧老夫人并非普通的深宅婦人。
而她“失憶”一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她原本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想着這個說法有身邊親近之人知曉便可,顧老夫人與她交集不多,應當是無礙的。可又轉念一想,顧老夫人并非好糊弄之人,若是弄巧成拙,可就得不償失了。
聞櫻剛剛決定要将“失憶”一事對顧老夫人如實相告,馬車便停在了太尉府門前。
顧老夫人早在前廳等着她,聞櫻行了晚輩禮,便被顧老夫人拉起了手,而後聽得老婦人慈祥道:“許久未見,蓁蓁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聞櫻抿嘴一笑,陪着老婦人說了兩句體幾話,而後順勢将自己染了風寒而致“失憶”一事告訴了老夫人。
顧老夫人一愣,顯然覺得這事兒太過出乎意料,聞櫻不慌不忙,将早已準備好的說辭念了一通,而後擡手将鬓邊的碎發攏到耳後,垂下眸子嬌聲道:“我雖不記得許多事情,但與清之哥哥的婚約卻是記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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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裏滿是少女的嬌憨,還有隐隐的熱烈與大膽。
顧老夫人見她垂下頭去,一派嬌羞地模樣,不禁連道了三個“好”,滿是笑意地輕輕拍了拍她手背道:“你既能記得子衍,便說明他于你非同一般。他這孩子,嘴硬得很,前些日子受了傷,明明想讓你過來探望,又拉不下臉去說,今日你主動找過來,不知他要高興成什麽樣子,你快瞧一眼他去。”
子衍便是顧清之的字,聞櫻聽得顧老夫人直接将自己往顧清之院子裏趕,直覺有些逾矩,正要推脫兩句,又聽得顧老夫人慈愛道:“好了,你與我這老婆子說話有什麽意思?快去瞧瞧子衍吧。”
聞櫻找不到理由推脫,只得應了聲,而後随着婢女往外走去。
不過是見一見顧清之,左不會少一塊肉去。
聞櫻這麽想着,壓下了心中莫名而起的緊張感。
婢女帶着聞櫻到了顧清之院子前,滿是笑意地朝她道:“聞姑娘,請。”
聞櫻略一點頭,覺得這婢女笑得也太過歡快了些,仿佛她能來看顧清之是什麽天大的喜事兒似的。
是了,書中的顧清之是個癡情種,不論聞櫻頂着他未婚妻的名號做出了什麽荒唐事,他都無限忍耐包容,且從始至終,能得他親近的女子只有聞櫻一人。
也正是因得這個緣故,她穿書前才會對周景玥那個小烏鴉嘴說出“換做是她,一定緊緊抱着顧清之不放”這樣的話來了。
試問這般癡情專一又權勢滔天的金大腿,誰人能不心動呢?
原主之前一直十分抗拒這門親事,如今她突然這般主動,難怪太尉府的人一個二個瞧見她都笑得見牙不見眼,想來都是在替自家主子開心。
聞櫻對顧清之好感又上升幾分,卻在擡腳邁進他院子裏時又忽地想起了什麽,整個人仿若被潑了一盆涼水般,腳下步子舉若千斤。
顧清之在原書中完全是一個背景板式的人物,除了能讓原主仗着他的權勢見縫插針地刁難女主,其餘并無過多着筆。
而原主十分抗拒這門親事,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嫌棄顧清之比她大上七八歲,莫非……這人是個不解風情的莽漢?更或是……圓滑世故的醜老頭子?
聞櫻瞬間便在腦中勾畫出了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膩男,頓時覺得腳下的步子更難邁出去了。
見她忽然頓住腳步,碧落不明所以地喚了一句:“四姑娘?”
聞櫻被這一句話拉回思緒,在心中默念“顧清之是金大腿,抱不住他就沒我”三遍,鼓起勇氣一步一步朝他房間走去,而後擡起手,在房門上輕叩兩下。
“進來。”門內傳來一道十分熟悉地聲音,似乎離得些遠,聽着并不真切。
男人的嗓音帶着些許微微的沙啞,似乎還帶着剛睡醒的慵懶,聞櫻卻知道,他的聲音天生便是如此。
用一個簡單的形容詞來概括,便是:煙嗓。
這聲音太過熟悉,讓聞櫻心中隐隐升起一個猜測,頓時也顧不得什麽中年油膩不油膩了,推開門便往裏走去。
房中并無人,裏間的淨室卻傳來細微的響動,聞櫻尋着聲音往裏間走去,果然看到了顧清之的身影。
顧清之背對着她坐在浴桶中,寬闊的肩背上凝着些許水珠,聞櫻盯着那背影看了一瞬,只覺他身上線條甚為賞心悅目。
還好還好,看來不是個中年油膩男。
聞櫻剛剛舒了一口氣,就見他擡起胳膊随意往一旁架上一指:“過來上藥。”
聞櫻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架子上看見一個白玉小瓷瓶,猶豫了一瞬後還是依言過去将其取了下來。
上藥便上藥吧,權當培養感情了。
顧清之之前背對着她,聞櫻看不到他身上傷勢,不過想着他書信中“小傷勿念”四個字,覺得應當不會十分嚴重。
待走到跟前才發現,她把這傷勢想得太過簡單了些。
一道尺長的傷口從他左肩處蜿蜒而下,直至胸腹處,看着十分猙獰。
聞櫻正想說他傷勢未好沾不得水,卻見木桶中水色棕黑,想來應是藥浴,便不再多言,直接繞至他身前,拔出瓷瓶上的軟塞,沾了些許藥膏至指尖,便半蹲在木桶前谷欠為他上藥。
他傷口已然結了痂,看着卻十分吓人,聞櫻的手頓在半空中,遲遲不敢落下去。
他這傷看着像是迎面被人砍了一刀似的,若是再深一點、位置再偏一點,也許華佗再世也回天乏術了。這般嚴重的傷勢,在他的書信中只是“小傷勿念”?
聞櫻在心中微微嘆一口氣,将目光從他傷口處移開,想着若不看着它,便沒那麽怕,也好為他上藥了。
聞櫻便将目光移開往上,待看清他容貌時,不自覺愣住了。
顧清之一直背對着門口,而待她繞至他身前時,又瞧着這傷口又太過紮眼,目光全落在這谷欠好未好的傷疤之上,此時将目光移了開,這才看清楚他長什麽模樣。
男人面部線條冷冽鋒利,如刀斧雕琢一般,說不出的好看。
一雙鳳眸此時正緊緊閉着,卻不難想象出睜開時會有怎樣的光華流轉。
聞櫻雖是個膚淺的,喜歡長得好看之人,但讓她怔愣住的原因,卻并非是顧清之長的太過好看了。
這副面容,她再熟悉不過。
那個與她做了二十幾年鄰居、喜歡處處與她作對的小混球顧清之,便是這副模樣。
只不過眼前這人,看着要比那個混球要年長幾歲,也更要沉穩幾分。
顧清之養了幾日傷,好容易等到傷口結痂,便吩咐備水沐浴,順帶為傷口換藥。
之前聽得敲門聲,他自然而然地認為是府中下人前來為他換藥,便将人喚了進來。
待發覺進來的人是名女子,以為是祖母變着法兒給他房裏塞人,不自覺便有些厭煩,索性閉上了眼,眼不見為淨。
誰知等了半晌,久到他周身都萦繞出女子身上清淺的梨花香氣,也不見她有什麽動作。顧清之頗有些不耐地睜開眼,想看看她究竟在弄什麽花樣兒。
入眼的是一抹纖細嬌弱的身影,眼前的女子有一雙如同小鹿般令人我見猶憐的杏眼,眉宇間盡是化不開的柔弱,瞧起來風一吹就要倒的模樣。
他從未在府中見過這人。
顧清之凝眉看着眼前怔怔望着他的女子,語氣冷然道:“你是何人?”
作者有話要說:
聞櫻:聽說你心裏只有我一人?
顧清之:哪個神人竟說出這種鬼話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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