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退親事留守京城
到了陳千戶家的庶女滿月禮那一天, 顧綿綿早起和鬼手李告假,“師叔,今日要去衛大哥同僚家裏吃喜酒, 我把翠蘭留在家裏給您做飯。”
鬼手李打個哈欠,“都去吧,我老頭子今日要睡覺, 你把她留家裏也無用, 反吵着我睡覺。”
顧綿綿只得帶着翠蘭一起去。
顧綿綿今日穿的一件八成新的裙子,頭上的首飾都是簡單的金飾,帶了一匹上等棉布做禮品,到時候再送些禮錢, 普通同僚也就夠了,這還是顧綿綿特意打聽來的。
顧綿綿租了一輛車, 衛景明好歹是個七品總旗,她多少也要講點排場。
等到了陳家,顧綿綿出了帖子,陳家人奇怪,這衛總旗就帶了一個未婚妻過來。但來者是客, 陳家人仍舊客氣地将顧綿綿迎接了進去。
顧綿綿循着上輩子學的宮規, 人人真正給陳千戶的正房老婆陳太太見禮。
衆人都有些奇怪, 誰家吃喜酒還帶未婚妻的啊。
好在莫百戶家的莫太太在, 幫着解釋了幾句, “咱們這位衛總旗,自小無父無母, 頭先就是住在丈人家裏的。本來快成親了,要來京城赴任,家裏不放心, 就讓姑娘帶着丫頭一起來了。聽說兩個人跟着衛總旗的師叔住在一起,這天地君親師,衛總旗父母不在了,師叔就是正經長輩,家裏有長輩在,也不算違了規矩。你們不知道,衛總旗的師傅,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大師呢。”
陳太太接着問,“可是玄清門李/大師?”
莫太太點頭,“正是。”
這世上人大多是踩高捧低,玄清門雖然落寞了,但名氣還在。就陳千戶家這個檔次,想請鬼手李看風水他還不來呢。
陳太太十分高興,“原來衛總旗是玄清門的高徒,怪不得一來了就能做總旗,聽我家老爺說,小夥子年紀輕輕的,本事倒是不錯。”
莫太太拉着顧綿綿的手,“不光本事不錯,這媳婦也不錯呢。你們看看,顧姑娘往這裏一站,我們都是老菜幫子了。”
陳太太哈哈笑着開玩笑,“你是老菜幫子,我可不是。”
顧綿綿和兩位太太和氣地說話,旁邊一道不大友善的目光投了過來。顧綿綿想了想,估摸着是家裏男人和衛大哥不和吧。這也正常,錦衣衛那麽多人,怎麽可能人人都關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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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綿綿并不在意,她奉上了禮物,帶着翠蘭在莫太太身後找個位置坐了下來,安安靜靜地看着衆人寒暄。
顧綿綿知道,陳千戶這樣大肆給庶女過滿月,對陳太太來說,不是什麽好事情,自己自然不能表現的太過高興,以免打了陳太太的臉。
中途,她悄悄向莫太太打聽了,剛才那婦人是陳小旗的太太。
顧綿綿心裏冷笑,自來下官夫人見到上官夫人,不說恭敬,也沒見誰翻白眼的。你家陳小旗就算和陳千戶有些關系,難道我還要敬着你不成?
顧綿綿也懶得去搭理陳小旗太太。
沒過多久,陳千戶手底下所有百戶、總旗和小旗們的太太們都來了,也算給足了陳千戶面子。
人到齊之後,差不多就快開席了。
陳太太再不樂意,也讓人把庶女抱了出來給大家看看。
稍許,一位略微有點豐滿的年輕婦人抱着個襁褓出來了。
那小婦人對着陳太太行禮,“太太,我把姑娘抱出來了。”
衆婦人連忙過來看孩子,然後一個勁的誇,又誇陳太太有福氣,多了個好女兒。
小婦人看了看四周,問陳太太,“太太,怎麽姑娘的舅舅們沒來呢。”這是在問陳太太的娘家人怎麽沒來。
陳太太的臉拉了下來,一個妾生女,難道還要她娘家人來捧場?
旁邊莫太太打圓場,“王姨娘,有我們這些人來還不夠嗎?”
王姨娘自然不敢得罪莫太太,“是我多嘴了,還請諸位太太見諒。”
陳太太吩咐王姨娘,“你先回去吧。”
王姨娘正要走,忽然,人群裏的顧綿綿呼啦一下子站了起來,“王姨娘且留步!”
衆人吃驚,今日顧綿綿是這裏為數不多的姑娘家,一直安安靜靜的,怎麽忽然要和那王姨娘說話不成?
陳小旗太太頓時幸災樂禍起來,原來是姨娘的親戚?哈,那就別想和陳太太關系好了。
王姨娘愣住,轉頭看向顧綿綿,有些奇怪,“這位姑娘有何貴幹?”
顧綿綿再次确認後,指着她的鼻子問道,“王芙蓉,你還認識我嗎?”
王姨娘大吃一驚,這姑娘怎麽知道自己的名字?
顧綿綿看向旁邊的陳太太,“請陳太太讓人把孩子抱走,我今日要和王姨娘算一算我們私人的賬。”
陳太太見顧綿綿鄭重其事,連忙讓人抱走了孩子。
王姨娘又問,“姑娘是誰?”
顧綿綿哼一聲,“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王芙蓉?你爹是不是叫王進忠?”
王姨娘點頭,“姑娘認識我爹?”
顧綿綿忍不住破口大罵,“我當然認得了你那個出爾反爾的爹了,你現在好啊,做了千戶的姨娘了,但你還記得我大哥嗎?為了你,我大哥十七歲了還沒定親,你卻在這裏享起了富貴!”
王姨娘大驚,“姑娘莫要血口噴人!我清清白白的人,姑娘如何要辱沒我。”
顧綿綿忍住了沒打她,“你個不要臉的東西,當年薛王兩家定親,一個是縣衙班頭,一個是青城縣富戶,全青城縣誰人不知!薛伯父因公身故,薛太太改嫁,薛大哥成了孤兒,到我家裏生活。本來兩家說好了,等你滿了十六歲就過門。你們王家說走就走,我爹和我大哥為了信守承諾,推了多少親事!你們家就算不滿意親事,難道不該先去退親?居然偷偷摸摸先嫁人。要不是我今日見到了你,你是不是準備把自己身上的親事直接忘了,我大哥難道要守一輩子不成?”
王姨娘哪裏能認,“姑娘肯定是認錯人了,我不知道什麽薛家。”
顧綿綿冷笑,“你不用急着反對,錦衣衛是什麽地方,查案的好手多的很,我今日看到了你,你就算跑到天上,我也能把你揪回來。”
說完,顧綿綿對陳太太行個禮,“陳太太,恕我不能繼續吃這喜酒了。薛大哥在我家裏過了近十年,我和大哥自小一起長大,雖不是親兄妹,也勝似親兄妹。王家這樣侮辱我大哥,我豈能吃得下這口酒。我先告辭,來日再來向陳太太請罪。”
說完,她轉身帶着翠蘭就走了
王姨娘立刻拉着陳太太的褲腿哭,“太太,我不是,我沒有,肯定是那姑娘認錯人了!”
陳太太心裏也好奇,要是真的,我讓你個賤人再跟我嚣張,“是與不是,你說了不算,顧姑娘一個人說了也不算,得老爺自己查。”
衆人雖然不敢竊竊私語,心裏卻都開始打小算盤,這王姨娘可真夠厲害的,身上有親事還沒退呢,就敢嫁人,還不是欺負人家無父無母。
那陳小旗太太嘀嘀咕咕,“這還沒進門呢,七品诰命還沒到手,脾氣就這樣大!”
莫太太看了她一眼,陳小旗太太立刻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
顧綿綿氣哼哼地回了家,衛景明跟着錦衣衛的人到了陳家,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知道了此事,立刻向陳千戶告辭。
陳千戶鐵青着臉,勉強笑了笑,“衛總旗且去。”他心裏有些不大高興,一是王姨娘敢欺騙他,二是衛總旗家的娘子也太不顧臉面了,豈能當衆扯出來。
衛景明回到家時,顧綿綿正在做東西,那木頭仿佛跟她有仇似的,被她狠狠地摔來摔去。
鬼手李在一邊忙活自己的,見衛景明來了,頭都沒擡,“趕緊把你媳婦帶走哄哄,別把我的東西砸壞了。”
顧綿綿頓時不好意思起來,“師叔,我不是有意的。”
鬼手李嗯一聲,“你們出去玩,別打擾我。”
衛景明拉着顧綿綿去了西廂房,“我剛從陳千戶家裏回來,綿綿,你可看真了,那王姨娘真是華善的未婚妻?”
顧綿綿點頭,“沒錯,王芙蓉離開青城縣時已經十歲,那時候大哥在我家裏,逢年過節去給王家送女婿節禮,每次都會把我帶上。大哥和王家老爺說話,我就去和王姑娘說話。雖然過去了七八年,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衛景明拉着她的手道,“我剛才連酒都沒吃,直接走了。我們再等兩天,看看陳千戶那邊怎麽說。”
顧綿綿嘆口氣,“衛大哥,會不會給你帶來麻煩?”
衛景明笑道,“陳千戶不高興是真的,但我不能為了哄他高興,還在那裏裝作沒事人一樣吃喜酒。本來一個妾生女,大家去捧場都适合給陳千戶面子,現在她家姨娘是華善的未婚妻,往重了說,陳千戶是拐帶他人/妻室。”
顧綿綿忍不住又罵道,“這王家也忒是不地道,你就算想退親,難道我們家是那等死皮賴臉的不成?哪裏有讓人白等着,自己卻悄悄成親的,還給人做妾。大哥的臉就這樣被她們往泥巴裏摔,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去。”
衛景明又勸她,“莫急,陳家理虧,看那邊怎麽說吧。”
顧綿綿想了想,“衛大哥,我不能替大哥做主,我得寫信回去問問他自己的意思。”
衛景明點頭,“讓華善自己來處理最好。”
二人當即一起寫了封信,即刻發往青城縣…
那邊廂,陳千戶按住性子等客人離去,大步流星去了王姨娘屋裏。
王姨娘假裝什麽事都沒有,笑盈盈上來迎接陳千戶,“老爺,您來看姑娘的嗎?”
陳千戶揮揮手,讓所有人下去,直截了當問王姨娘,“你可是身上有親事?”
王姨娘斬釘截鐵,“再沒有的事,若是有親事,妾哪裏敢跟老爺!”
陳千戶心裏是偏着自己小妾的,嘴上卻說出來,“你想好了回答,要是有什麽事瞞着我,我定不饒!”
王姨娘吓得跪了下來,哭得梨花帶雨一般,“老爺,我哪裏知道什麽呢。我離開老家時才十歲,什麽事情不是我爹做主?我爹如今已經去了,那薛家要是硬說沒退親來訛人,我十張嘴也說不清呀!”
陳千戶坐了下來,“那就是說,你以前果然是定過親的了。”
王姨娘擦了擦眼淚,“老爺不知道,那薛家子是個天煞孤星,祖父母父母一概沒有,家裏就剩他一個人,我爹娘就我這一個女兒,豈能看着我被人克死,這才退了親事。”
陳千戶面無表情,不管王家有沒有退親,今日那姓顧的鬧了這麽一出,估計明日整個錦衣衛的人都會知道,他的小妾和別人有關系。
王姨娘悄悄看了一眼陳千戶,仍舊哭哭啼啼的。陳千戶今日沒有像往常那樣留下來,而是直接去了外書房。
這事兒目前是個死局,王姨娘的爹娘都沒了,王姨娘說退了親,顧家女說沒退,各執一詞,總不能為了查這個事情動用錦衣衛吧。
陳千戶目前最不想驚動衆人,不管有沒有退親,他都不想讓人知道。
第二天,陳千戶讓人找莫百戶去他那裏說話。
莫百戶是個人精子,昨兒那事情,他覺得衛景明和顧綿綿處置的有些莽撞。但這事兒立場不同,他也不能說什麽。要是自家兄弟的老婆跟人家跑了,換誰也不能忍着。
聽見陳千戶叫自己,莫百戶心裏已經做好了準備。果不出他所料,陳千戶讓他在中間做說客。
莫百戶有些為難,“大人,這是衛總旗岳丈家的事情,下官無權插手啊。”
陳千戶看了他一眼,“你問問顧家那邊到底是個什麽意思?我屋裏人說已經退親了,可是那顧娘子年紀小,不知道家裏的這等大事?衛總旗是個能幹的,不要為了這點子小事影響了他的前程。”
莫百戶心裏一驚,陳千戶這是用前程來威脅衛總旗了,看來是真的疼愛那個小妾。
莫百戶帶着一肚子的心思去找衛景明。
剛說明來意,衛景明直接打斷,“大人,薛班頭當年為救我岳父被狼撕掉一條腿的事情,想必您在青城縣也聽說過。我岳父待薛家子如同親生子,我豈能為了自己的前程讓妻兄弟受這等侮辱。沒退親就是沒退親。薛家子信守承諾,一直在等王家女。就算王家女嫌棄薛家家貧不肯嫁,直接退親便是,何故這般。請大人轉告陳大人,卑職不能替薛家子做這個主。昨日卑職已經能去信回青城縣,薛家子即将來京城,退沒退親,到時候一問便知。”
莫百戶沒辦法,只能把這話原封不動送給陳千戶。
陳千戶聽說薛華善即将上京,反倒不急了,等正主來了再說吧。王姨娘卻急了,老爺好幾天沒到她這裏來,若是事情敗露,我豈有好果子吃。
王姨娘一急,就去找她兄弟。
退親之事,因兩邊各執一詞,暫時擱置一邊,顧綿綿一心在家裏等候薛華善上京。除了出門采買,她一概不出門,專心跟着鬼手李和衛景明學本事。
衛景明在錦衣衛裏面雖然受了冷落,仍舊兢兢業業當差,一連破了兩個案子,連上面的指揮同知都聽說了衛景明的名頭,陳千戶想壓都壓不住。
立秋過了一陣子,早晚變得涼快多了。這一日下午,顧綿綿剛午睡起來,正在研究一張機關圖紙,忽然,翠蘭來報,“姑娘,外頭有個外地小哥,說是您娘家舅爺。”
顧綿綿把圖紙一扔,立刻朝大門外跑去,到了大門口,外頭果然站着曬黑了一圈的薛華善,而且,他似乎受了傷,胳膊還吊着呢。
顧綿綿大驚,“大哥,大哥你怎麽了?”
薛華善臉色有點發白,“妹妹莫要擔心,我無事。”
顧綿綿趕緊把薛華善帶進來,又讓翠蘭上茶,先仔細檢查他的身體,發現他右胳膊受了重傷,後背上也有些傷痕,更多的薛華善不肯給她看。
顧綿綿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大哥,你路上被人欺負了嗎?”
薛華善安慰她,“不要緊,快到京城的時候,我見到有人欺壓良善,幫着說了幾句話,就被人打了悶棍。好在我懂些拳腳功夫,這才跑了。”
顧綿綿幫他把衣裳整理好,“你先跟我去見衛大哥的師叔李/大師。”
薛華善正色道,“應該的。”
兄妹兩個一起到了上房,薛華善恭恭敬敬行禮,“小子薛華善,見過李/大師。”
鬼手李這幾日也知道薛華善這事兒的始末,見他身上有傷,揮了揮手,“壽安媳婦,帶你大哥在西耳房安置,沒事不用來我這裏。”
顧綿綿帶着薛華善和鬼手李告退,去了西廂耳房。她先吩咐翠蘭去找大夫,然後一邊幫薛華善鋪床疊被,一邊問家裏的情況,“爹和二娘怎麽樣了?岩嶺好不好?”
薛華善實話實說,“義父做了縣尉,快班和壯班都到了義父手裏,聽說衛大哥做了總旗,齊縣丞現在對義父客氣的很。義母和岩嶺都很好,連家裏的小烏龜都長大了好多。”
顧綿綿想了想又問道,“我和衛大哥走了,那阮家婆娘可有再上門鬧事?”
薛華善點頭,“義父剛做縣尉,阮家舅母就來送禮,被義父退了回去。後來阮家舅父又在街上霸占一條街,義父讓人給他傳話,若不守規矩,就不必再做買賣,這才老實多了。”
顧綿綿點頭,“就是二娘在中間為難。”
薛華善搖頭,“義父這樣做,二娘也不反對。早些讓他們走正路,省得将來帶來更大的麻煩。”
顧綿綿又問薛華善,“大哥,當年和王家定親,可有信物?”
薛華善點頭,“有一張王家伯父和我爹一起寫的手書。”
顧綿綿高興起來,“有這個就夠了,我就不信那王芙蓉敢不認。”
兄妹兩個說話的功夫,翠蘭帶着個大夫來了。
老大夫給薛華善看了看傷口,“小哥兒這傷看着吓人,養一養就好了,不必驚慌。”
顧綿綿連忙道謝,又給了診金,然後忙着給薛華善熬藥,又給他做了些吃的。
等夜晚衛景明回來時候,薛華善已經洗漱幹淨喝了藥,一行人都在等他回來吃晚飯呢。
見到薛華善,衛景明十分高興,“華善來了。”
薛華善笑看衛景明,“衛大哥真威風。”
衛景明見到他的傷,表情凝重起來,“怎麽受了傷?”
薛華善又把事情說了一遍,誰知衛景明卻冷笑一聲,“這事兒透着蹊跷,天子腳下,京畿重地,誰敢肆意妄為。”
顧綿綿心裏也打鼓,“衛大哥,會不會是有人故意針對大哥?”
衛景明搖頭,“不好說,先吃飯吧。”
顧綿綿帶着翠蘭擺好飯菜,今日家裏來客人,顧綿綿做了八個菜,還有一壇好酒。幾人請鬼手李上座,随後依次落座。
衛景明給鬼手李和薛華善倒酒,“師叔,華善是忠義之後,也是個踏實本分的好孩子,我才讓他上京來。”
薛華善趕緊起身,“擾了大師清淨,是華善的錯。”
鬼手李擺擺手,“你們只要不覺得擠,我沒話說。”
顧綿綿眼見着鬼手李的地盤越來越小,原來整個家都是他的工坊,現在只剩下東廂房和正房東屋,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主動開口道,“衛大哥,要不咱們再買個小院子吧,也能住的開。”
衛景明笑道,“今日給華善接風洗塵,那些事情明日再說。”
第二日,衛景明主動去找陳千戶。
陳千戶聽說薛華善上京,心裏也想了了這官司,當場道,“你晚上帶着薛家子去我家裏,有話當面說清楚。”
當天晚上,衛景明和顧綿綿帶着薛華善一起去了陳家,還帶上了那封手書。
陳千戶剛吃了飯,聽見顧家人來了,讓人把王姨娘叫了出來。
薛華善剛才給陳千戶行過禮之後,就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角落裏。陳千戶看了一眼薛華善,是個沉得住氣的。
王姨娘很快就來了,臉上還帶着面紗,嬌嬌弱弱地給陳千戶行禮,“老爺。”
陳千戶讓她坐在一邊,然後問薛華善,“薛公子,你家妹妹說我家姨娘是你的未婚妻,可有此事?”
薛華善自王姨娘進門後,一直盯着她看,雖然王姨娘帶着面紗垂着眼簾,薛華善還是認了出來,這就是他的未婚妻王芙蓉。
聽見陳千戶問話,薛華善擡起頭,“回大人的話,确有此事。我自由與王姑娘定親,家父身亡後,家母改嫁,我便到義父家生活。我十歲那年,王家舉家搬遷,第一年來來了一封信,後來就杳無音訊。”
陳千戶沉吟片刻,又問,“王姨娘說與你家已經退了親。”
薛華善并不像顧綿綿那樣激動,而是很平靜地說,“大人,我想問王姨娘幾句話。”
陳千戶想了想,“可。”
薛華善看向王姨娘,“姑娘,請問你何時嫁入千戶府,伯父何時去世的?”
王姨娘據實回答,“我爹離開青城縣第三年就去了,我是前年跟了我們老爺。”這樣說來,王老爺死了之後她才嫁人,死人不會開口,怪不得王姨娘死不承認。
誰知薛華善忽然變了話題,“姑娘,我在京郊被人打了,你知道嗎?”
王姨娘搖了搖頭,旁邊陳千戶卻變了臉色。
薛華善又問,“姑娘可知,當年我爹與王家伯父一起寫了定親手書?”
王姨娘搖頭,“我不知道,我爹說親事已經退了,我就當已經退了。”
顧綿綿嗤笑一聲。
薛華善從懷裏掏出那封手書,看向陳千戶,“大人,我今日來,不是為了證明我與王姨娘還有親事,而是為了送這手書的。”
陳千戶吃了一驚。
薛華善臉上的表情很平和,“我一個無家無業的小子,如何能讓人家姑娘跟着我吃苦。既然王姨娘有了好歸宿,只要她能過得好就行,不管有沒有退親,已經不重要了,還請大人善待她。”
衛景明心裏嘆氣,真是個傻孩子。顧綿綿卻想掉眼淚,大哥果然和他親爹一樣,是個善良之輩,只會替別人考慮,卻不想想自己。
陳千戶本來看過手書後心裏有些為難,這事兒怎麽說都說不清,薛家有手書,王家非說退了親,鬧到公堂上也是一團亂麻,反倒會引來一堆的人津津樂道,誰知薛華善主動退了一步。
陳千戶心裏頓時對這個鄉下來的小子另眼相看起來,“薛公子果然是忠義之後,本官佩服。”
衛景明知道,這個時候只能繼續唱高調,“大人,華善一向如此。如今事情既然已經說開了,往後就各走各的路。”
薛華善忽然道,“王姨娘,我爹當年下了一只玉蜻蜓為聘禮,請問玉蜻蜓可還在?”
王姨娘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死不承認,誰知薛華善以退為進,這個時候再要玉蜻蜓,她要是給,豈不是承認自己說了謊?要是不給,怕是大家都認為她心裏藏奸。
陳千戶看了王姨娘一眼,王姨娘連忙道,“我也不知,明日我讓人去我娘家問問,若是有,定歸還給薛公子。”
薛華善點頭,“多謝王姨娘,那是家父遺物,這才厚着臉皮索要。”
衛景明見事情說開了,即刻向陳千戶告辭,帶着衛景明和顧綿綿一起回家。
路上,衛景明拍拍薛華善的肩膀,“華善,別多想,你值得更好的。”
薛華善勉強笑了笑,“我知道,多謝衛大哥。”
薛華善心裏不是不難過,他苦等了王家姑娘七八年,卻等來這個消息。當日接到顧綿綿書信時,他心裏十分難過。父親給他定的親事,王家人說變卦就變卦,踩了他的臉他不計較,父親的尊嚴也被他們踩在了泥巴裏。可等他看到王姨娘時,瞬間又釋然了。若是父親還在,定然不會糾纏王家,那自己去和王姨娘對峙還有什麽用呢,幹脆放手吧。
大家都沒想到,事情居然這樣平和地解決了,連陳千戶也有些詫異,他等衛景明三人走了之後,先是慢慢喝了口茶,忽然問王姨娘,“薛家子的傷是你大哥讓人弄的?”
王姨娘一驚,“沒有的事,老爺誤會了。薛家人慣常喜歡打抱不平,想來是得罪了什麽人。”
陳千戶又問,“你們家既然退親,為何沒要回這手書?聘禮也不歸還?”
王姨娘開始抹淚,“老爺,妾一個女子,如何知道這些事情,妾心裏眼裏只認老爺。”
誰知陳千戶這回并未信她的話,而是哼了一聲,拂袖而去。第二天,陳太太火速給陳千戶又納了個妾,王姨娘立刻失寵。
那邊廂,衛景明等人回到家時,鬼手李居然在等着他們。
衛景明帶着二人去見鬼手李,并把晚上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鬼手李也詫異地看了薛華善一眼,然後點頭,“是個大氣的,你做的對,這個時候,争那些已經沒有意義了,不如放手。”
薛華善對着鬼手李拱手,“多謝大師誇贊,晚輩只是不想為了我的事情,連累的大家都不得安寧。”
鬼手李嗯了一聲,“你身上有傷,就在這裏多住一陣子吧。”
薛華善再次道謝。
誰知第二天,鬼手李在教授顧綿綿時,讓她把薛華善也叫上,且時常指點他一些拳腳功夫。
薛華善喜不自勝,每天認認真真跟着學習。
過了幾天,衛景明忽然帶回來一封文書,上面赫然寫着薛華善三個大字,新任從八品城門衛,手下也能管十來個人呢。
薛華善吃驚,“衛大哥,這是哪裏來的。”
衛景明實話實話,“陳千戶給的。”
薛華善連忙拒絕,“我不能要這個。”
顧綿綿卻道,“大哥,為何不要,這是陳家欠你的。”
鬼手李也勸薛華善,“你不接下,陳千戶和他的小妾怕是都不會安心了。”
薛華善只能接下了文書。
到了晚上,顧綿綿忽然央求衛景明和薛華善帶她出門,去京郊墳場。
到了墳場,顧綿綿在一座墳墓上動了些手腳。
衛景明忍不住發笑,薛華善奇怪,“妹妹,這是何人?”
顧綿綿拍拍手,“這是王芙蓉的爹,我壞了他的風水,保管他的子孫們裏頭,不論男女,十代之內都別想出一個有出息的人。”
衛景明立刻哈哈大笑起來,“華善,你維護了陳千戶的臉面,他送你一個前程。王家兄妹為了富貴背信棄義,就讓他們永生永世得不到富貴。你與他們,徹底兩清了。”
薛華善長長出了口氣,然後也釋然而笑。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好!感謝在2021-03-29 15:20:39~2021-03-31 16:37:0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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