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休書擺在面前 開始解密了噢
(1)
喬氏疲憊地坐在房中,幾個侍女在她的背後捏頭捏肩膀,還有一個按腳的師父在做足道。按腳師父的力道十足,然而喬氏臉色慘白身體都疼得微微顫抖,卻一聲不吭。
她知道她累的是心,而不是這副皮囊。
一旁還有幾個侍女在進進出出地往浴盆中倒熱水,有的還往這邊張望着,看做足道的師父進行到了哪一步,要知道喬氏的要求是極為刁鑽的,那水是冷一點也不行熱一點也不行,要小心地拿捏着時間。
喬氏微微睜開雙眼,用餘光瞥了瞥伺候着的侍女們,都是些正當青春的女孩子們,低眉順眼地,喬氏看到她們烏油油的頭頂。她知道這些女孩子們雖為奴婢,但心底是羨慕着的,羨慕她的財富、門第和權勢——
喬氏心中冷哼,這些個丫頭們可知道,她的權勢,那可是無數個伏低做小、忍氣吞聲的日日夜夜換來的。年輕人羨慕喬氏的權勢和現在可享受的一切,喬氏在羨慕她們烏油油的頭發和年輕的軀體。
自己沒有年輕過,喬氏心中明白。
十幾歲就嫁入了楊門,一進門看到的就是楊忐的那張冷臉,丈夫冷漠的樣子,這一看就是幾十年的光陰,時間,從來不會可憐任何一個人。
剛開始,喬氏像所有的女人一樣,覺得溫柔忍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後來,喬氏又覺得一定是自己無子,有了孩子總歸就不一樣了。直到那個女人的出現,打破了喬氏所有的希望和幻想。
無數次,休書就擺在了喬氏的面前,無數次,她身在險境,旦夕之間她就有可能失去一切,只要一個不小心……只要一個差池……她就不是現在的她了。
這種戰戰兢兢的日子,即使是現在,都會出現在喬氏的噩夢中,噩夢中她又在那個如履薄冰的日子裏,楊忐依然是正人君子,一臉誠懇,求她和離,答應給她富有的餘生,求她離開,求她成全。
喬氏猛然驚醒,原來是足道痛到了極處,已經峰回路轉變得極為舒适,這一舒适,她睡着了,這才被噩夢驚醒。
“掌門,喝點茶,壓壓驚。”吳嬷嬷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手中端着一碗茶,不熱、不冷。
侍女們立即都屏息垂手而立,讓掌門壓驚這句話,也只有吳嬷嬷敢說了,再沒第二個人敢直言掌門是受到了驚吓。
吳嬷嬷是喬氏帶過來的舊人,這些年的風風雨雨,要不是有吳嬷嬷在一旁支撐,喬氏怕是挺不過來,如今吳嬷嬷也已老邁,喬氏看着暮年的吳嬷嬷才發覺,贏是贏了,而她自己也已是中年婦人了。
所以,這麽難得來的掌門之位,喬氏豈肯輕易地拱手送給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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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氏果然沒有發怒,而是接過了吳嬷嬷手中的茶,一口口地慢慢喝着。,突然問:“翦兒帶回來的那個小賤人,叫令狐狐,和那個上官涫是什麽關系,查到了沒有?”
吳嬷嬷經過風浪,風輕雲淡地說:“派人查了,就是上官涫的小師妹,但是這個令狐狐和那個上官涫不同,她似乎并不會惑衆門的功夫。”
喬氏一聽臉色徒然一邊,手中的茶杯險些沒有拿穩,吳嬷嬷不慌不忙地用手幫忙扶住了喬氏手中的茶杯,茶杯果然不偏不倚,穩穩的。
“那個令狐狐,真的沒有對翦兒用巫蠱之術?”喬氏覺得難以置信,“這樣都能讓翦兒那個倔強坯子,變得像換了個人似的?哼哼,我不信這世界上有什麽真情,必定還是有內情。”
喬氏嘴上不肯承認,但心中已然恐慌。
她心心念念了半輩子的真情,別的女人輕而易舉就能得到?
那種絕望的感覺又再襲來,沒有經歷過絕望的人,絕對不會知道,那可是一種什麽滋味。
絕望不是一擊即中,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滲透而來,等你驚醒,已深陷其中,毫無掙脫的可能。
“掌……掌門,沐浴的水眼看就要冷了……”一個小侍女戰戰兢兢地輕聲提醒。
(2)
“你們不懂絕望。”楊初雨頹然說。
在藥氣缭繞中,楊初雨如同一具幹屍一般,他的眼睛因為久病而深陷,仿佛都露了骨頭,空洞的眼神就這麽盯着楊翦和令狐狐,看得倆人心中發毛。
沒有經歷過絕望的人,不可能知道那種滋味。
楊初雨多少個日夜,就那麽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數着那白滋滋的藥氣在空氣中旋轉了幾個圈,數着燃着的燭火忽明忽暗了多少次,再或者望着厚厚的窗戶紙倒映出來的些許陽光,心想着多美的世界,都與自己無關。
他甚至覺得他能聽到生命流逝的聲音。
“我的病,是不會好了的。”楊初雨垂下了頭,“你二哥,也是不會回來的,一定是已經遭人毒手了。”
楊翦立即打斷:“不會的!二哥劍法是楊門第一,誰能殺得了他,他一定會回來的。”
楊初雨:“你要擔起大任,奪回掌門之位。”
“哥,你不要胡思亂想,我一定能找到醫好你的藥。”
楊初雨喃喃自語:“我真的是受夠了,我真的是受夠了!我不想再這樣人不人鬼不鬼地活下去了!”
突然楊初雨像發瘋了一般地站起來,楊翦怕他對令狐狐不利連忙防範,可是楊初雨卻沒有走向令狐狐,而是瘋狂地抓住了床邊框,使了一個蠻力把床給掀翻了。
也許是使盡了最後的力氣,楊初雨終于累癱在了地上。
楊翦扶住他,“可能是那可疑的藥的藥勁過去了。”
“楊翦,你看!”令狐狐突然指着被掀翻的床後面的那面牆。
楊翦和楊初雨一起順着令狐狐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一直被床擋着的這面牆上,竟然有一個小小的暗門。
楊初雨也很意外,剛才他只是傾瀉着積郁已久的情緒,沒想到卻發現了這麽個機關。
這時候屋外有腳步聲,緊接着有仆從和侍女的詢問聲:“長少主、三少主,剛才什麽聲音,沒什麽事吧?”
楊翦警惕地看着門的方向,冷冷地回答:“沒事,你們退下吧。”
門外仍影影綽綽地看到有人遲疑地不肯離去,似乎是怕打聽不清楚不好交待,于是沖着屋中喚:“薪兒姑娘,你還在嗎?裏面沒什麽事吧?”
薪兒的身份只是楊初雨的一個侍妾,本就低微,更何況因楊初雨病弱,所以并未有任何迎娶的儀式,就這麽不明不白地進了這裏,所以這裏的仆從都稱呼薪兒為姑娘。
令狐狐和楊翦都看向了躺在門邊的薪兒的屍體,屍體沒有辦法回答了。
門口都是喬氏安排的心腹眼線,而薪兒已經死了。
急中生智,令狐狐捏了捏嗓子,咳嗽了兩聲,用嬌滴滴的聲音說道:“沒事,是我不小心打翻了東西,現在伺候長少主入睡,都不要吵哦。”
門口的人影們似乎互相對視了片刻,然後終于走了。
“這道門,怎麽辦?”令狐狐松了口氣問。
三人再次看向那道機關門,這門只有半人來高,而且被刷成和牆皮一樣的顏色,不仔細瞧都看不出來,再當上一張披着紗帳的大床,床上再卧着個久病的病人,當真是不可能被發現的。
若不是今天楊初雨發了瘋,又正巧吃了怪藥變得性情暴躁……
“還能怎麽辦,這麽奇怪的門在這裏,裏面必定有古怪,要麽進去,要麽把床重新放回原處擋好。”楊初雨說。
楊翦聲音一沉:“你們在這等着,我進去看看。”
令狐狐:“這麽有趣的事,我也要去!”
楊翦:“可能會有危險。”
令狐狐:“那不是有你呢嗎?”
楊翦想了想,竟無法反駁。
楊初雨:“我也去,已經是這副身子了,危險不危險的,也沒什麽重要,總比躺着等死強多了。”
“可是……”
楊初雨知道楊翦要說什麽,立即說道:“我的氣力,還撐得住,大不了就——”
說着楊初雨掙紮着走到了桌子邊上,将桌子上的藥罐子捧起來一飲而盡,因為剛才藥倒在瓷碗中,還被暴躁的楊初雨摔碎灑了一些,所以藥罐子中所剩的藥已然不多,喝了幾口就沒了,楊初雨索性抓了一把藥渣子放在口中嚼了幾下。
“這回有氣力了。”楊初雨說道。
楊翦知道拗不過楊初雨,只得點了點頭。
令狐狐心細,還找了粗木棍頂上了房門,這才稍微放心。
于是三人稍微矮了矮身子,依次進了那道詭異的門。
本以為門內很窄小,誰知道進去之後的通道變得徒然高闊了很多,往前看一片黑暗,楊翦從腰間取出随身帶着的火折,點燃了四下看,見地上遺棄着幾只燃燒過半截的陳年火把,于是拿起來點燃了。
通道內變得亮了起來,但是順着這點光,根本望不到通道的盡頭,前方依然是黑洞洞的。
“走,不要怕。”楊翦對令狐狐說。
令狐狐眨巴着大眼睛:“我沒有在怕的啊!”
楊翦目光淩厲:“你最好還是說怕。”
令狐狐改口:“怕。”
楊翦這才順理成章地拉住了令狐狐的手指,牽着她前行。
(楊初雨此刻內心os:怎麽着,配角不是人嗎?我不要面子的嗎,就這麽被撒糖撒了一臉?)
(本來寫得詭異,但是趕上520了,這章結尾寫得結尾溫馨一點,下一章再繼續吓你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