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完美的陌生人(Perfect Strange
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動。盧修斯仍然站在門廊;德拉科八年裏第一次看到他父親,他的眼光一直移不開;而金妮,處在一個局外人的地位,非常尴尬。
“我們可以到黎明,到時候德拉科需要回到魔法部的監獄。”她輕輕地說。
她的聲音打破了寂靜。盧修斯轉回門廊,他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德拉科縮着的身形,他們兩個跟着走進了黑暗的門庭。一個家養小精靈跟在他們後面關上了門,但是只有金妮注意到了它。這個小東西對她鞠躬,然後踮着腳尖輕輕離開了。
德拉科眼睛睜得大大的,眼睛從他父親高大的身形上不安地掃過,他在盡可能地在每一個細節中尋找他的記憶。他整個身體顫抖着,眼中反射着燈光。金妮謹慎地用魔杖指着他的手腕,低聲說了解除魔咒,解開羅恩的束縛咒。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他低語。
盧修斯沒有說話。
德拉科吞咽了一下,又說話了。“我——我試着拼湊出當年的情景——”
“你在做什麽?站直了。”盧修斯打斷他道,“你忘記了怎麽支撐自己嗎?肩膀朝後,驕傲地行走。你是一個馬爾福,你別忘了。”
當金妮感覺到德拉科強迫自己直起身子,她遲疑地說。“他——”
盧修斯灰色的眉毛轉向她。“我相信很快就不再需要你了,韋斯萊小姐。”他冷酷地說。
“正相反,我的部分才剛開始。”她回答道,“直到明天黎明他被護送回到魔法部以後,才能離開我的視線。當我們交談時,我哥哥羅恩在周圍巡邏。如果我有理由相信你不和我合作,我會立即召喚他。”
“那麽——”
“我們有十個小時,一分鐘都不能浪費。”她堅持。“簡短地說——德拉科失憶了。他記不得你或者你妻子。那就是他為什麽這麽久才回來。”
盧修斯立刻看向德拉科,比以前更仔細。“你叫什麽名字?”他唐突地問。
“本漢——我的意思是,德拉科馬爾福。”德拉科回答道,“呃——馬爾福。”
盧修斯的臉沉了下來。“你什麽時候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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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呃——”
“你多大時收到你的第一把飛天掃帚?”
“飛天掃帚?”德拉科疑惑地重複。
“請等等!”金妮走上前說。“你能相信我嗎?我不記得1998年11月以前的任何事了。戰争——霍格沃茨——還有任何事情。”
“我記得那些鳥。”德拉科說,“前花園的那些大白鳥。我不記得我媽媽——”
“你應該叫她‘母親’。”盧修斯說道,“你應該确信——”
“你是我爸爸嗎?”德拉科猶豫地向他走去。“我和你的頭發一樣——我很像你。他們說盧修斯馬爾福是我的父親,我認為那就是你。”
第一次,老馬爾福的臉上的表情出現了波動,金妮最初幾乎以為是抖動的燭火的原因。他的手在身側握緊又伸開。“是的,德拉科。”他嘶啞地說,“我是你父親。”
德拉科笑着把臉埋進他不受控制的手中,他絕望又欣喜地笑着。“我想象這個時刻很久了。”他吸吸鼻子說,“再見到你——”他看向盧修斯,眼淚從他的臉上落下。“但是,我想它會是非常不同的——我們不會——”
從黑暗的莊園中傳來悲涼的鈴聲打斷了他的話。盧修斯立刻轉向聲音來源的方向。“你母親,德拉科。”盧修斯冷靜地說。“我們要去看她。”
“她得了什麽病?”德拉科問,“是癌症嗎?”
盧修斯冷笑着。“一個純血統的巫師,怎麽可能得麻瓜的疾病?不,她——”他這才記起金妮在這裏,他看了看她,然後轉向他兒子。“在陌生人面前你需要更謹慎,德拉科。我們的私人事情就是我們自己的,和其他人無關。”
“無論你帶他去哪裏,我都會跟着。”金妮說。
盧修斯看着金妮,讓她感覺到好像回到了童年時代。“我需要重複我的話麽?”
“不,但是顯然我需要。”她看着他,“德拉科去哪裏,我就去哪裏,否則我就呼叫羅恩。就這樣,很簡單。”
“好吧。”盧修斯粗暴地說,“你可以待在納西莎看不到你的地方。你不能說或做任何事打斷她,夠清楚了嗎?”
“我不會在中間插手的。”
“那麽我們達成一致。”盧修斯點了點頭。
德拉科碰了碰他,仍然仔細地看着他的臉。“我要告訴她嗎?”
“不。”盧修斯說。這是他們到了一個臺階上,他們站在房間的邊上互相看着,金妮看到德拉科看出了什麽:他們真的很像。盧修斯就像一個更老的德拉科,貴族的身形,金色的頭發,有風度的舉止。“你要假裝你記得她——和我——我會幫你的。”說到這裏,盧修斯的聲音顫抖了,他清了清喉嚨,恢複了他從容不迫的風度。“醫師說她活不長了。她活不過今晚。”
德拉科低下頭,點頭。
“你應該盡可能讓她剩下的時間幸福。”盧修斯說,“她等着看你等了八年。”
“我會的。”德拉科沉重地說,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
金妮好像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盧修斯一直站在那裏看着德拉科哭。她已經做好了向這個老巫師吼叫的準備,讓他注意一下——這是他的兒子,他幾乎十年沒有見到的兒子——但是盧修斯自己做了。當德拉科擦幹眼淚時,盧修斯走過來試探地碰了碰他的肩膀,環抱了他。德拉科溢出了一聲哽住的抽噎,讓自己靠進盧修斯的胳膊腫,他們互相擁抱着,指關節泛白,不顧一切地擁抱對方。金妮看到盧修斯眨了幾次眼睛,但他的眼睛仍然幹燥着。他對德拉科低語了些什麽,她聽不到。“你到家了。”他對他兒子輕聲說,“你回到我們身邊了。你在家中。”
金妮低頭看着拼花地板,忽略面前的情感場面。當她再次聽到動靜,她看到盧修斯的手放在德拉科的背後,帶着他走上了樓梯。她把魔杖塞進猩紅色長袍的袖子裏,靜靜地跟着他們走上去。
他們走上金妮上一次拜訪時走過的那條路——她上一次來僅僅才過去一個星期嗎?一個星期前他們還在布萊頓的陽光下大笑和親吻嗎?夜晚的莊園像一個鬼屋:當他們大步穿過走廊,牆上的燭臺像有生命般亮起,照亮了他們的路,除了他們,沒有任何動靜,感覺不到任何生機和溫暖。金妮幾乎覺得她面前的空氣幾乎凍結而使她不能呼吸了。
“這些你看上去熟悉嗎?”盧修斯輕輕問他。
德拉科的眼睛掃過他們經過的每一樣東西,然後搖了搖頭。“我感覺——我感覺我可以記起。但是……不,什麽也不熟悉。”
“好吧。”盧修斯說。金妮想,他真是樂觀主義,不過她總有一天會讓他失望了。“全靠時間,你總會記起來的。”
德拉科輕聲笑起來。“那是他們八年前告訴我的。”
盧修斯嘲弄着。“你所說的麻瓜藥劑幾乎不可靠。他們當然不能幫助你,你是一個巫師。”
“有人和我說了。”德拉科回答。
納西莎卧室的門半開着,裏面比走廊更黑暗。當盧修斯走進去時,德拉科停下來擦掉臉上的淚痕,用手指将頭發理到後面。德拉科跟在他身後。金妮跟在他們身後走進去,然後關上了身後的房門。
深紫色的房間在唯一的燈光下顯得更壓迫了:一盞華麗的燈,玻璃燈罩上有着複雜的藤蔓和花樣,放在床邊的桌子上。沉重的紫色幔帳完全擋住了一切,納西莎馬爾福躺在雪白的枕頭上,比金妮上次看到她時更加虛弱憔悴。她的眼睛閉着,近乎白色的頭發垂在肩膀上。金妮花了一些時間才确信她仍然活着,她胸膛的起伏非常微弱。
盧修斯走到她身邊,讓在椅子中休息的醫師離開,然後把她蒼白的手握住。“親愛的西西。”他輕聲說,“看看誰來看你了。”
她的眼睛微弱地眨了眨才睜開。金妮看到她先看了盧修斯一眼,然後她的視線才轉向他身邊低着頭的德拉科。
她喘息着說:“親愛的。”
德拉科又低下了頭,他的肩膀顫抖着。“我很抱歉,媽媽。”他說,“我很抱歉我——”
“哦,你确實在這兒了。”納西莎的手顫抖着,她太虛弱了,德拉科将它們握在自己的手裏,然後一遍又一遍地親吻。她的臉上浮現一抹笑容,非常明亮,那一剎那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像生病的樣子。“我知道你會回來的,親愛的。我最愛的,親愛的孩子。”
“如果——如果我知道。”德拉科結結巴巴地道,“如果有人——告訴我——”
“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她說,“你在這裏。”她注視着他和盧修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都在這裏,和我一起。我們又在一起了,這是我希望的。”
“我們上一次這樣在一起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盧修斯若有所思地說,“八年。”
“看看你,盧修斯。”納西莎輕聲道。她從德拉科的手中抽出一只手,撫上他的一邊臉,他的鼻子,他的長發。盡管他背對着金妮,但她仍能聽到他在哭泣,這也使得她淚流滿面。“沒有我們,他是怎樣長大的呢。他再也不是一個小男孩兒了,不是嗎?”
“不是了。”盧修斯同意道。
“這麽英俊。”她微笑着說,“我還沒有孫子吧?”
德拉科抽泣着笑了。“我還沒有呢,媽媽。”他說。
“啊,好吧。她應該是一個夢幻的女人,對嗎?”納西莎和他一起笑了。
盧修斯湊近了身子。“西西,不要太興奮,醫師說——”
“哦,去他的醫師。”納西莎暴躁地說,“我想知道一切——我想要第一時間知道一切。八年,盧修斯,他成長的這麽好。我們沒有能自己更好的撫養他。”
“我希望你在這兒。”德拉科說,“我不想總是一個人。”
納西莎又撫摸他,拍着他的後背和頭發。“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她說。
“我愛你,媽媽。”他低語。
納西莎的眼睛在燈光下閃閃發光。“親愛的,你是我生命中的亮光,我世界的中心。當第一次抱你在懷裏,我就愛你,我永遠愛你。”
德拉科沒有說話,只是又低下了頭,把她的手緊緊握在自己手中。
“你感覺怎麽樣,西西?”盧修斯問,“需要我幫你叫醫師給你服藥劑嗎?”
“我不需要藥劑。”她虛弱地說,“在你們進房間之前,我看到了安德洛墨達的女兒。”
盧修斯恐懼地退卻着說。“西西——”
“她來寬恕我了,盧修斯。我看到她了,她正微笑地在窗邊看我,就在那裏。她在等我。”
“我不想讓你走。”德拉科說。
“但是我們必須走,親愛的。”她說,“我等着看你——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讓我堅持這麽長時間的原因就是你。現在你在這裏了,我已經看到你變成這樣一個好男人了。”她又用手撫摸着德拉科的頭發。“你會告訴我每件事情,親愛的。我想了解你。”
金妮低下頭擦眼淚。當馬爾福一家談論德拉科的生活——除了他的失憶,她就在角落裏站着,她已經不記得站了多少個小時,甚至忽略了腿的疼痛和眼皮的酸澀。當納西莎閉上眼睛,胸膛停止了跳動,德拉科乞求她不要離開,盧修斯将德拉科從他母親旁邊拉開,她移開了眼睛。
“我回來了。”德拉科懇求着,“我等了這麽久——”
“她現在走了,去了更好的遠方。”盧修斯平淡地說。
“我仍然想不起來。”德拉科哭道,他的臉上充滿憤怒、挫敗與沮喪。“她對我來說是個陌生人。我對她沒有任何感覺。她是我媽媽!但是我什麽也不記得了!”他靠着牆蹲下,把臉藏在胳膊下面。
二十六年,關于母親他卻只有幾個小時的記憶。這都是金妮的錯誤。
金妮也希望她什麽都沒有感覺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