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沒有母親的孩子(Motherless Chil
“一種——一種分離性神游症?”金妮重複道。“不,恐怕我不知道。”
“它們曾經被叫做心因性失憶症,但是這是沒法治療的。”沃爾科特醫生在看向她之前,悲傷地看了一眼德拉科,“有些人患上這種分裂症是因為遭受了心理上的創傷,而不是身體上的:他們應該再經歷一次這種創傷,或者經歷一件在感情上沖擊極大的事件;有些事情很自然就這樣了。這個人很渴望讓自己逃脫這種無法言說的痛苦和焦慮,他們使自己盡可能地遠離這種創傷。這樣,大腦就會再次開始運作。”
“什麽意思?”金妮皺眉道。
“分裂症的治療方法是游離家鄉和熟悉的地方。患者的記憶被壓住了;他離開了他住的地方,從不回去;他假裝他自己是另一個人。這是保護他們遠離創傷記憶的最有效的途徑。這種症狀可能持續幾天,也可能持續幾個月,或者永遠也不會被喚起。從我們發現本時的情況來看,我可以說他已經患這種病幾個月了。”
“哦,我的上帝,”金妮輕輕喘息着。這太可怕了——差點沒頭的尼克在六月看到他的,如果德拉科直到十二月才到倫敦的醫院……
沃爾科特夫人又拿着一盤巧克力小甜餅走了進來。她把它們放在他們之間的咖啡桌上,但是沒有一個人吃。德拉科的眼睛空洞而沒有生氣,他在金妮手中的手軟綿綿的。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心髒在他的胸膛中跳動。
“我不知道我是誰。”他嘶啞地說,沒有看任何一個人,“因此醫院的醫務人員為我做了許多嘗試。他們檢查了我衣服的标簽,但是它們都是手工制作,沒有标簽。我的口袋裏什麽也沒有。在A護士和E護士找到我之前,沒有人見過我,因此沒有人知道我從哪裏來。牙齒和指紋的檢查都沒有任何結果。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把我的照片放在電視新聞上,希望有人可以認出我。”
“你什麽也不記得了?”金妮低語。這個想法太難以理解了。如果她對她的過去沒有一點記憶,她會怎麽做?
“呃——不是所有,只是不記得可以幫助我們找到他的家人或者朋友的事情,”沃爾科特醫生說。“他有四件事情可以想起來——對嗎,本?”
德拉科僵硬地點點頭。“我會流利地講法語和意大利語,”他說,“我記得一個車站,穿着護具,和一只很大的白鳥。”
“你或許會模糊地想起曾經在BBC的晚間新聞上見過本,”沃爾科特醫生說。“他連着好幾個晚上出現在電視上,我們留下了醫院的電話號碼,以防有人給我們提供信息。同時,在我們等待了解更多時,我們再一次幫助本恢複記憶——任何記憶——幫助他返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很奇怪,有些事情我不會做,也想不起來,”德拉科把頭埋在手裏說。“我不知道怎麽使用電視或電話,我不記得重大事件——像戴安娜王妃的死亡,或者柏林牆的倒塌,甚至是最近上映的電影。”他輕輕地用鼻子哼着。“不能回憶起生日,朋友,上學,我最喜歡的顏色。我不知道為什麽我會精通另兩種語言。”
“事實上,我們甚至嘗試把病歷送到法國和意大利。”沃爾科特醫生說道,輕輕晃動他的椅子。“他的腔調非常完美,他關于俗語的知識非常全面,我們有理由相信,英語或許不是他的母語。”
“我們嘗試開啓他的記憶時,唯一的疑點就是一個火車站,”沃爾科特夫人說。“我給他展示了所有英國的車站,他說國王十字車站是他回憶起來的那個。”
金妮咽了一口口水。九又四分之三站臺……
“因此所有的信息我們都報道了,”沃爾科特醫生說,“我們确信有人會從新聞上認出本來——一個學生時代的老朋友,一個親人,有人會來認出他。并且确實有一些電話打來,他們中的許多人說他們知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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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實有人認出他了?”金妮問,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們很小心地隐藏起來看了他,有些人被允許親自去見他,”沃爾科特醫生說。“我們單獨在醫院辟了一個小房間,讓他用來和一兩個人會面——大多數人看到他,就意識到他不是他們的兄弟或朋友,或者是其他什麽認識的人,立刻就離開了。有些人堅持認為他是他們想的那個人,但是他的故事得不到任何共鳴,因此我們過濾掉了那些聞聲而來的人們。”醫生嘆息了一聲,悲傷地看着他的妻子。“有人提供過牙齒紀錄和對比,但是——”
“沒有任何聯系,”德拉科說,他的聲音裏有着明顯的顫抖。金妮看向他,他的眼睛比平常更加閃亮。她握緊了他的手,但是他仍然不看她。
“我們試着在醫藥紀錄中尋找能聯系上他的舊傷疤的,”沃爾科特醫生緩緩地說,他鐘愛地看着德拉科。“本有一條細長的傷疤,從他右邊的鎖骨一直延伸到他的左臀骨,他的左上臂有灼燒過的痕跡。這兩個傷看上去都被專業地處理過,因此我們猜想這些或許會存有記錄。但是又是——什麽也沒有。”
“那時本已經在醫院沒有任何記憶和我們一起待了六個月了,有些事情應該去做了;他不能餘生都被關在國家衛生事業局的醫院裏。”
“你是怎麽叫本漢密爾頓這個名字的?”金妮問德拉科。
“當他到這裏以後,有一個醫務人員簡短地叫他本傑明,”沃爾科特醫生解釋道,德拉科沒有說話。“她大學裏認識的一個叫本傑明的男生很像他。最後我們都開始這麽叫他,就是這樣。漢密爾頓這個姓氏來自于《伊甸之東》的一個人物,那是一個醫生借給本看的書。”
“那麽,如我之前所說的,本沒有任何記憶地在醫院待了六個月,”醫生繼續說。“很顯然,他不能一直待在醫院,不僅是因為經濟上的原因。我們醫院對國會做了一個特殊的請願,希望能像對待僑民一樣給他一個公民證:我們希望他可以入國籍。兩個月後,這個提議通過了,給了他一個特許。我的妻子和我自願支付這些費用,本在七月十日正式成為了英國公民。”
“但是——你告訴過我你的生日。”
“是的,我自己編了個生日,”德拉科說,終于,他的眼睛看向了她。他的眼裏充滿了焦慮,憂郁,深不見底的挫敗。“我認為這挺合适的。”
“當然。”金妮嗫嚅。
“本和我們住在一起,”沃爾科特夫人說,對德拉科微笑着;他微弱地對她回笑着。“我們為他做了各種事情,讓他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幾乎是立刻,他表現出了對烹饪的興趣,”沃爾科特醫生說,“因此我對一個大學的老朋友塞穆爾格雷森說,我們可以讓本作為一個流水線廚師在他那裏工作,他在倫敦開了一個飯店。”
“那時我去了法國和意大利,”德拉科說,“去學習更多廚藝。我不想去烹饪學校,因為我已經受了太多恩惠了——”
“我們很願意幫助你,親愛的本,”沃爾科特夫人說,她的眼睛因為眼淚而更加明亮。“我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德拉科的笑容更加深了。
“在我回來後,彼得和露西把我介紹給他們的侄子約翰,他正和西蒙在倫敦找到一間公寓,他們需要第三個室友,就是這樣。”德拉科說完了。“我所知道的我的生活迄今為止就是這樣了。”
“我從沒聽說過失憶會是永久性的,”金妮對沃爾科特醫生說。“本不會重新想起來嗎?”
“那是我們最初的願望,”沃爾科特醫生贊同道。“是的,大多數案例中,在遭受了一些打擊後,人們會想起大部分或者所有的記憶,用時間慢慢治療。但是因為已經有八年了,本沒有想起任何東西,除了他的——”
“國王十字車站,護具,白鳥,”德拉科列舉道。他的聲音和平常一樣。
“是的,”醫生點着頭說。“除了這三樣東西,他什麽也想不起來——因此,悲觀點來看,或許他永遠也不會再想起來了。”
金妮的思想以每小時一千公裏的速度運轉着,拼命分析着她所知道的。他沒有關于戰争的記憶,或者是有關他自己的部分。沒有任何記憶。突然,她意識到她有多少關于她生活的記憶:比爾把她抱上她最早的飛天掃帚;她的媽媽在睡覺前給她講小仙女的故事;去霍格沃茨上學——德拉科的童年徹底消失了;克拉布和高爾,潘西帕金森和布雷斯紮比尼,斯內普,馬爾福莊園,他的父母……消失得無影無蹤,像從來沒有發生過,好像上帝突然讓他從原地飛走,最後光腳獨自一人着陸于倫敦覆雪的街道。
“呃,”沃爾科特夫人說,“既然我們已經說完了這些不愉快的事——”接下來的話聲音變小了——“讓我們下樓吃午餐,好嗎?”
布萊頓和金妮記憶中的一樣美麗,但是她沒有留心。沃爾科特夫婦在他們之間交談,盡可能的提及金妮,但是德拉科似乎有些無心于這些,因為他很少在他們的交談中間插上幾句話。吃過午飯後,他們在小路上閑逛了幾個小時,然後獲得皇家穹頂宮的允許,可以參觀它華麗的房間和門廊。金妮在禮品店為盧娜,羅恩和赫敏買了一些小禮物,當他們走出碼頭時,她在布萊頓拾到了她第一塊石頭。
下午天氣一直配合着他們,太陽一直在外面,沒有藏在烏雲後面。當他們回到家裏時,沃爾科特夫人已經為他們做好了一頓美味的晚餐,吃過飯後,他們四個玩了一些金妮從來沒聽說過的麻瓜游戲:壟斷游戲。德拉科很輕松的贏過了他們所有人,當他笑着拿走金妮最後的房産時,她想,他或許已經從早期的驚恐中脫離出來了。
那天晚上,金妮刷完牙後,準備睡覺了,她禁不住去想她的案子。德拉科需要為他的攻擊和謀殺負責,誰知道還捏造了哪些指控呢——他關于戰争什麽都想不起來了。他怎麽忍受審判和承認或者否認他都記不起來的事情?在威森加摩和無情的巫師公衆手中,他會怎麽樣呢?
她走回房間,發現德拉科已經躺在客房成對的單人床中的一張上躺着了,背對着她。“本。”她開口。
“晚安,金妮。”他輕聲道。
她感覺好像是自己受了傷害。迅速平複了一下心情,金妮并沒有走向她自己的床,而是爬上了他的床,環抱住了他寬闊的背。他的身體像一個暖爐,散發着熱量。
“嘿,”她輕聲道,“我知道你今天又多麽難過——”
“你知道?”
有長長的停頓。金妮希望他可以再開口,她深信她失言了。
最終,他擡起了身,面對着她,他灰色的眼睛比正午時的陽光更加明亮。“我最初的記憶,”他嘶啞地說,“是在一個垃圾桶裏尋找東西吃。我很冷,完全迷失了,只有我自己……”他移開了目光。“他們嘗試——任何可能喚起我記憶的事情。我被催眠,吃很多藥——但是什麽記憶也沒有。什麽也沒有。”
金妮的嘴唇顫抖了起來,她的眼睛充滿了淚水,她伸出胳膊抱住了他,盡可能的抱緊他。“我很抱歉,”她低語道。“我很抱歉。”
“我記得一只愚蠢的——該死的鳥,”他說,他的聲音已經支離破碎了。“但是我卻不記得我的媽媽?”
他的胳膊抱住她,把他的臉埋在她的肩膀上。他無聲的眼淚濡濕了她的襯衫,她漸漸進入夢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