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佛像
☆、佛像
大太陽像火球一樣懸在半空,照得人頭頂發熱。
韓慶抱着顏止,心裏只是不信,怎麽自己一召喚,真的就把顏止召喚出來了呢?顏止是應該在地獄等着他的,等他也遭到惡報的那天,他們倆就會在黃泉相見。
他傻傻地問道:“你是回來看我了嗎?”
顏止:“不是,我是在等曾明義。”
韓慶看着顏止消瘦蒼白的臉,不解道:“你等他幹嘛?”
顏止:“我跟了他三四個月了,這老滑頭出入都帶着一群保镖,不好下手。今天好不容易等他落單。一會兒他要從樓下下來,我就給他一刀,把他結果了!”
這狠話把韓慶帶回到現實裏,他捏了捏顏止的臉,恍然道:“你真的沒死!?”
顏止皺眉,甩開他的手道:“我當然沒死,死了怎麽跟你說話?”
韓慶感覺心跳都要停頓了,他摟着顏止的腦袋,摩擦着他的臉頰,只是說:“你沒死!你沒死!但你怎麽沒死?”
顏止笑了笑,“怎麽?覺得眼淚白流了,劃不來?”
韓慶熱切的抱着他:“太劃不來。我這半輩子攢的眼淚都流光了,以後都不能在別人面前裝可憐了。”說着,眼淚到底又淌下了臉頰。
顏止心軟了下來,他從脖子上抽出了一根鏈子,上面挂的佛像墜子,正是韓慶送給他的禮物。
顏止道:“要不是它,我就真死了。”
那天在地底下,顏止正想點着火藥引子,卻看到地上有一樣異物。他撿起來一看,竟是他遺落的佛像。之前他跟曾明義的人打了起來,對方扯掉了他的鏈子,落到了沙地上。這之後他多次回來天水邊搜尋,都沒有找到,沒想到在打算同歸于盡的最後時刻,卻被他找回來了。
顏止把佛像握在手裏,這墜子應該是玉石做的,觸手生溫。他想,一會兒狂轟亂炸的,這石頭不免也得碎成粉渣。他心裏不舍,就想找個地方把它安放好,以保留韓慶留給他的唯一紀念。
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水裏。他打心底厭惡天水,于是往上游走了一段。
到了月亮河和天水的交接處,顏止突然心裏一動。
他看到了一線生機。
他當然是不想死的。他決定要跟天水同歸于盡,也是逼不得已。除了守護人,沒有人可以帶着這沉沉的炸藥走到天水邊,林已當然不可能這麽做,剩下唯一能執行的,只有自己。
現在炸藥已經鋪好,等到火藥炸起來,就算蚊子都逃不掉了,何況他這一大活人?
但能不死,還是不死好啊。想幸免于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跳進水裏,通過地下水的暗道游出去月亮河。
地底的月亮河太遠,他是來不及跑過去的,但這一段交接的河段--就是月亮河的公蟲和母蟲□□的水域--說不準他真能在點着火藥後跳進去,潛伏進水底,等爆炸過去,他再順着水道游到外面去。
他緊緊抓住佛像,心想,拼一把吧。
他點燃一根煙,穩穩地送到火藥上。黑暗中,火花綻放,飛速奔向它的歸屬,顏止也同時行動起來,大跨步跑到河邊,縱身跳了下去。
他一沉下水底,就感到全身細細碎碎的疼。疼痛越來越來劇烈。藍色的水裏,點綴着一粒兒粒兒的小碎鑽,那是剛出生的小幼蟲,守護在旁的母蟲,此時是最饑餓,也是最兇惡的。顏止想,自己還是太樂觀了,這蟲子沾身就得掉層皮,更何況掉進了它們的襁褓裏?
他忍着痛向前游,越是靠近月亮河,母蟲就會越少。可是就在這幾秒鐘的時間裏,他的身體已經被毒素侵蝕得遍體鱗傷,他看着自己的無名指掉了下來,中指也只剩一個指節了。其他的身體部分,他根本不敢仔細看,只想想就夠毛骨悚然的。
本來他已經做好了粉身碎骨的打算,但現在跟慢動作似的,看着自己的身體慢慢瓦解,是另一種更深層的恐怖。他閉上了眼睛,抓着佛牌,心想就這樣吧,就讓自己埋身這天水裏。
突然間,河水激烈動蕩。炸彈爆開了,顏止感覺身體被拔高的河水沖到了洞頂,又從高處摔了下來,沉進渾濁的水中。他痛得要命,但好歹蟲子顧不上咬他了。
他感覺一陣陣暖和的水流擦身而過,銀光閃閃,應該是倉促逃命的母蟲和卵。他身不由己地跟着銀流向前漂,想要向上游去,露出水面吸一口氣,卻又被氣流按回水裏。他胸腔裏的空氣越來越少,顏止看着眼前銀光閃爍,不由得絕望地想道,一會兒憋不住,就會把這蟲子都吸進肚子裏吧。
他想過自己的各種死法,卻沒想過這麽凄慘的呢。
随波逐流了一陣子,顏止快撐不住了,河水又劇烈震蕩起來,上面一個黑影越來越大,終于嘩啦摔進了水裏。洞頂塌了,沙子像倒過來的沙漏那樣,迅速填向河裏。
沙子大片地拍打在顏止身上,他感覺自己的脊梁骨已經斷成幾千段。他仍然努力向上游,但他不知道他的身體确實是在移動着,或這只是他瀕死的幻覺。
突然眼前一亮,顏止終于游出水面。沙子排山倒海地撒在他身上,在忽明忽暗中,他發現洞頂坍塌,太陽照了進來。
他可不想被活埋,使勁最後一點力氣,他跳出泥坑,奔向安全的岩石邊。他幾乎是暈倒在石頭上的,此時皮肉已經沒一塊是好的了,肩胛和後背劇烈疼痛,想是傷了骨頭。他想,他應該躲去一個更安全的地方,于是他勉力擡起身,爬向高處。
沙子源源不絕地在他身邊掉落,顏止像只肮髒的泥沼裏的獸,想要匍匐到光明處。他疼得要命,但疼痛能讓他保持清醒,不至于暈死過去。
最終沙子越來越少,等他筋疲力盡地趴下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在大太陽下,周圍一片寂靜,就像什麽事兒都沒發生過。
他立即擡頭尋找飛機的影子,藍天悠悠,極目所見,連只鳥也沒有。
顏止忐忑不安,不知道韓慶有沒有聽他的話馬上帶秀明飛走,又怕他們被曾明義截下了。
但他此時連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說不準呢,擔心也沒用。他收攝心神,找安全的地方休息。他躲在岩石群裏,等身體稍微恢複,就偷摸回村子裏尋找食物和水。
顏止身強體壯,養了兩個多星期,創口愈合的差不多了。回到城裏,他發現月亮灣幾乎成了空城。游客早就跑了,城裏戒備森嚴,居民們都待在家裏,不敢出門。讓他欣慰的是,韓慶終于走了,這樣他就能專心盯着曾明義,找機會幹掉他。
他一等就等了幾個月,曾明義一直龜縮在殼裏,好不容易他終于出門,顏止緊緊跟随,從西北一路追到來京城,最後到了馬可利多大廈。
顏止道:“我進來就看到你的車了,我不知道你想幹嘛,所以先在下面等着。”
韓慶:“他媽的,你也太絕情了,既然沒死成,幹嘛不早告訴我?”
顏止一笑:“萬一我被曾明義發現,真死了呢,你豈不是要傷心兩遍?還不如先別讓你知道呢。”
韓慶一想,只覺得後怕。他要不磨磨蹭蹭把蟲子養成超級怪物,早幾個月把曾明義引誘過來,那麽顏止就會少受很多罪,他們也能早點重逢。
韓慶細細看顏止的臉,他的皮膚蒼白,脖子後面被蟲子咬出了一個碗大的傷口,把耳邊那條紅色的疤覆蓋了一半。差一點,蟲子就能把他的頭咬爛了。
韓慶心疼得不得了,當場就要把顏止扒光查看他身上的傷,顏止不耐地把他推開,道:“我快餓死了,先吃飯去!”
像往常一樣,韓慶垂頭“诶”了一聲,搖着尾巴跟在他身後。
馬蹄坊人潮如織,無論什麽節日,這座城裏過節只有一個方式,就是跟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吃吃吃,買買買。甭管你剛見完客戶、做了個采訪、踢完一場球、殺了人還是打完怪,此時都同樣擠在人群裏,脫剩了半袖,一邊抱怨着熱,一邊跟攤販砍價、或咬着煎餅、或跟後面踩着腳跟的人吵架、或想着一會兒要吃什麽......什麽樣驚世駭俗的事情,都不能驚擾馬蹄坊的步伐。
在人流裏,韓慶伸出手來,抓住了顏止的手。他觸摸到顏止,立馬感覺到別扭,低頭一看,發現顏止的右手只剩下三根半的手指。
他手掌收了收,緊緊地抓住了顏止的殘缺。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算是完結了。後面還有一章交代後事,嘻
新坑《床伴兒》開了,沒事就去瞅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