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守護人
☆、守護人
第二天,飛機果然回來了。
游有餘死了,他的屍體漂浮在月亮河中。
譚溪一看到屍體,立馬就想吐。他快步走到衛生間,哇的把早飯都吐了出來。
韓慶看那支離破碎的身體,道:“人都死了,幹嘛還要那樣糟蹋他?”
顏止道:“這叫天譴,冒犯了月亮灣和天水,就是這下場。”
大太陽照得平臺暖烘烘的,韓慶卻由頭冷到了腳趾。他別開了頭,道:“沒想到老游最後的結局會這樣。”
顏止冷笑:“沒想到?”他看着韓慶:“你要是想的話,是能保住他的。”
韓慶不做聲。他心裏不是沒有愧疚,要不是他松了口,曾明義不會毫無顧忌地處決了游有餘。但這又有什麽辦法,游有餘自己都知道,在他踏上月亮灣的時候,他已經是個死人了。也不過是早死晚死的問題而已。
韓慶凝視着顏止,在他眼裏,只有這個人是最重要的。游有餘的死活,他實在顧不上了。
他對着顏止冷冰冰的臉道:“石頭,我們明天就走,好嗎?”
顏止望着河水,緩緩道:“這就走啦。那月亮灣怎麽辦?外面那幾百萬等着你這個大英雄救命的人怎麽辦?”
韓慶抓住顏止的肩膀,道:“你怪我背棄游有餘,我沒話可說。我唯一想做的,就是跟你一起離開這鬼地方。去他媽的月亮灣、曾明義、幾百萬災民,我只在乎你一個,你不知道嗎?”
顏止嘲諷地笑了一下:“你不在乎曾明義,但他卻很在乎你啊。你要不是應了他的要求,他能放你走?”
韓慶:“沒錯,我是應了他。可這又有什麽關系?我手裏漏點食兒出來,他就能滿足了,這對我又不費勁。既然這麽簡單能解決問題,我們何必又打又鬧的折騰呢?”
顏止轉頭看着他:“我搞不懂,這解決什麽問題了?月亮灣還在,天水還在,曾明義還會在這裏建他千秋萬代的鬼城。到最後,什麽都沒解決啊。”
韓慶:“千秋萬代,只不過是他自己哄自己罷了。我見過無數礦業養出來的小城,無論多麽輝煌,等下面的寶貝挖完了就會變成廢墟。我們何必硬拼?現在我敷衍着他,慢慢的流星石沒了,他也老得不行了,月亮灣自然又會回到原來的那個村子。”
顏止默默不語。韓慶拉着他的手,“你要真受不了曾明義,也不用等幾年。他已經對我打開門了,只要我想,我很快就能控制住月亮灣。到時你要這裏變成怎樣就怎樣,你還有什麽顧慮的?”
顏止驚道:“你要控制月亮灣?你那樣跟曾明義有什麽區別?”
韓慶盯着他的雙眼道:“有,他做這些是哄自己開心,我是為了哄你開心!”
顏止愣住了。他悲涼地想:“哄我開心?你知道我怎樣才能開心嗎?”他看着韓慶溫柔的雙眼,心裏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自從他知道曾明義在地底做些什麽之後,他就反複設想着事情會怎麽發展,該怎樣應對。而現在,情況比他所有的設想還要糟糕。他絕對不能讓韓慶陷進來!
他走上前去,抱住了韓慶。看着美麗的月亮河和游有餘破爛的屍體,他對韓慶道:“好,我們走吧。我們過幾天就走。”
韓慶輕聲道:“我們明天就走,我不想呆在這兒了。”
顏止用力摟住他,沉聲道:“過兩天,我想讓秀明跟她媽媽多呆兩天。”
韓慶猶疑不答。譚溪卻在他們身後說:“慶哥等不了,他後天就要做新郎進洞房啦。”
顏止放開韓慶,吃驚道:“你跟小滿後天結婚?”
韓慶無奈點頭。
顏止垂頭道:“嗯......那我們明天走。”
清晨,韓慶睜開眼睛,一時想不起自己在哪兒。他盯着頂上藍幽幽的低矮天花板,過了一陣子,才想起自己還在顏止的房子裏。
顏止不在身邊,想必是剛走出去,被褥還熱的。
他輕輕走到窗邊,把窗簾掀開一角,看向平臺。顏止背對着他,靠在平臺欄杆上抽煙。他穿着單薄的長袖和寬松的七分褲,清晨的風吹着他衣角發梢,但他卻一動不動,猶如深深嵌在這藍灰色的天空裏,誰要把他移走,這整個天地就要玉石俱焚。
守護人。
韓慶看着那硬朗的背影,心想:顏止長年累月地盯着那寒酸的天水入口,他比誰都強硬地保護着這裏,但也比誰都憎恨天水。一個人被強迫着守護自己憎恨的東西,是怎樣一種恐怖的感受呢?他越是盡責,就越是恨,漸漸的就糾結成無法逃脫的牢籠。
這是韓慶最怕的。袁順民死了,他套在這些孩子身上的枷鎖卻沒有解開;也正因為他死了,這解鎖的一刻永遠不會到來。
顏止抽完煙,轉身回到了被窩裏。韓慶抱着他冰冷的身體,摸着他剃得短短的頭發,道:“你什麽時候能戒掉這臭毛病,總有一天要凍感冒。”
顏止不答,壓在他身上,熱切地吻着他。那涼涼的手和腿纏上來,像一條條蛇。韓慶輕聲低吟:“昨兒鬧了一晚,我實在不行了。”他看着顏止明亮的眼睛,道:“要不你來。”
顏止不說話,直接扒了他的褲子。
韓慶再次睜開眼時,天已大亮。顏止卻不在床上了。韓慶在枕頭上撿了張紙條,潦草地寫道:帶秀明去見夏玲,機場會合。
韓慶身體疲累,精神卻有點亢奮。他開車回到酒店,跟譚溪拿了随身衣物,直奔停機坪。
日頭已到中午。他在羅馬建築群的大廣場上,沒見到顏止,卻見到了等在那兒的曾明義。
韓慶道:“曾老真是好客之人啊,來時您頂着寒風相接,現在要走了,您又頂着大太陽送行。”
曾明義笑道:“唉,韓爺來我們這兒有一個來月了,我事務纏身,沒時間陪你好好游覽,好生慚愧啊。有招呼不周的,請多多包涵。”
韓慶道:“您客氣了,我可是大開眼界了呢,這個月見識了好多不但沒見過、連想都沒想過的事兒。真得謝謝您啊。”
曾明義低頭一笑:“反正以後機會多的是,過些日子我閑下來了,去城裏叨擾,也有勞你帶我見識見識。”
韓慶但笑不語。
曾明義道:“守護人呢?”
韓慶心裏也有點急,但又不便表露在臉上,只好說:“在路上了。”
他們不着邊際地聊了一會兒,還是沒見到顏止。韓慶花了很大力氣才讓自己的腳釘在地上--他從未覺得時間那麽難熬過。
終于門裏傳來了動靜,秀明蹦蹦跳跳地跑了過來。韓慶提着的心放了下來,蹲下來摸摸秀明的頭,笑道:“你就這點東西?”
秀明把背包甩過來前面,道:“石頭叔叔說什麽都不用帶,你會給我買新的。”他又從口袋拿出一排巧克力,“石頭叔叔請我吃的,這一半分給你。”
韓慶接過巧克力,發現包裝紙上面寫了字。韓慶把紙捏緊,轉過頭去想把紙悄悄攤開。
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不大的聲音,就像有個小人鑽進了每個人的耳朵,在耳膜上轟地拍了一下。這猶如在體內炸開的聲音,悶悶的,卻震人心魄。
他們不約而同看向天邊,茫然地找着聲音的來源。
有人跑到曾明義跟前,急道:“老師,天水哪兒出事了!”
曾明義和韓慶的臉上變色。
顏止讓人把秀明送到停機坪,自己回了鏈子口。他從床底下找出藏了很久的炸藥,裝進帆布包裏,像平時那樣走去了天水入口。
正當午飯時間,礦工們大都回家吃飯了,只有四五人在入口處抽煙打牌。
顏止打了招呼,鑽進狗洞裏。那包又鼓又沉,顏止只好挂在腳邊拖進去。工人們疑惑地看着那包,卻也不敢阻攔守護人。
到了寬敞處,顏止把部分炸藥拿出來,放到狹隘的入口,鋪展開長長的引子。他點着了引子,藏好包,跳進地底下的月亮河裏。
不久,顏止感覺到水激烈震蕩,無數氣泡從水底升了上來。他又耐心等了一會兒,才爬回陸地上。洞裏煙霧迷漫,石塊沙子飛散。還好,通往天水的路沒有崩塌。
他繼續走到天水。在迷朦的沙塵裏,天水燦爛依舊。
“守護人!”有人叫了他一聲。顏止眯起眼,看到了那個半邊身子成了木乃伊的人。他叫袁國茂,是第一批挖掘天水的村民。
袁國茂驚道:“守護人,入口塌了!”
顏止笑了笑,問道:“大茂,你被天水咬掉的手,還發癢嗎?”
袁國茂愣住了。他不明白為什麽到這緊急時候,守護人還問他這個。他答道:“半夜醒來還癢,要去撓撓,卻找不見,才想起手沒了。”
顏止嘆了口氣,舉起槍,一子彈射進他腦袋裏。
他繼續走,過了河堤,到達對岸。他一路摸索着厚厚的木板。地上熒光腳步淩亂,大概是因為入口塌方,留在這裏的工人着急逃走留下的。
顏止聽到身邊有人跑過。他槍裏沒幾顆子彈了,心想,別磨蹭,快點把事兒辦完吧。
于是他從包裏拿出炸藥,鋪在木板旁邊。
作者有話要說: 動作片變災難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