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人質
☆、人質
天陰着,像是要下雪了,卻還是吞吞吐吐的,不肯給這幹枯的城一點水份。顏止送完外賣回店裏,把自行車拴在了槐樹下,透過玻璃牆,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
“石頭哥哥,你回來了。”小滿轉過身來,笑着說,“你們這兒變身啦,我一開始還以為走錯路口,不敢進來呢。”
顏止笑道:“剛裝修完,你進來廚房,給你拿點好吃的。”
顏止解開圍到耳朵上的圍巾。他剛剃完頭發,兩鬓修剪得短短的,顯得棱角更加分明。
“我剛學會了做酥皮,”顏止道:“這胚子發好了,給你烤個牛角面包。”
顏止背對着小滿,開始預熱烤箱,刷蛋液。他面對小滿挺尴尬的,只好讓自己忙起來。
小滿道:“我們好久沒見了吧。”
顏止動作一滞。小滿接着笑道:“你最近挺忙?店變漂亮了,人更有精神了,手藝也長進啦。”
顏止把烤盤插進烤箱,回頭對小滿道:“手藝怎樣,你嘗完再說。今天有空?”
小滿輕嘆一口氣:“我天天有空。我爸讓我專心籌備婚禮,逼我請了長假。”
顏止無數次聽到這個“婚禮”,沒想到婚禮就迫在眼前,心裏酸溜溜的。這酸也不知道是為了小滿,還是韓慶,所以倍兒煩躁。
小滿又訴苦:“忙起來是真忙,還是我自個兒忙,慶哥整天不見人影的。你最近見到他了嗎?”
顏止含糊道:“偶爾。”他不敢說昨晚才在他家睡。
爐子裏的面包鼓了起來,黃油的香氣瞬間占滿了廚房。小滿深吸一口氣道:“大冷天,聞到這味道就幸福。”
顏止把巧克力幣掰開,放到熱水裏隔水融化,道:“我還以為結婚就是吃頓飯喝個酒,有那麽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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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滿:“誰說不是呢。單是試婚紗禮服,來來回回就跑了五趟,這周三還得去。對了,周四的聖誕趴,慶哥說你也會參加?”
顏止一愣,想起小滿說的是韓家的聚會。他點頭道:“會去。”
小滿笑:“慶哥還說,老太太可喜歡你了。他們家遠方近親,好多姐姐妹妹的,當心老太太給你安排相親車輪戰。不過姐妹裏也有好多好姑娘,說不準真有合适的。”
烤箱叮的一聲,顏止把烤盤抽出來,也顧不上熱,直接把面包一個個扔到鐵架子上。他一邊澆上巧克力醬,一邊道:“你要嫁人了,就把我推給其他姑娘嗎?”
小滿有點羞澀地低下頭,她雖然沒動過心思要跟顏止好,但她喜歡顏止,所以不無遺憾。
顏止用油紙包上一塊面包,遞給小滿:“酥皮要熱着吃。”
小滿咬上一口,先嘗到了溫熱的苦甜巧克力,然後“咔呲”一下,香酥的外皮在齒間碎裂,再咬下去就是松軟的內芯,這時候,黃油的香味才冒出來,填滿整個口腔。
小滿嘴小,食量也小,卻也顧不上說話,幾口就把牛角面包吃盡。
她拍拍手上的碎屑,道:“真好吃,我要再吃一個。”小滿嘴邊還有點碎渣渣,臉蛋紅撲撲的,顏止抽出一張紙,三兩下幫她擦擦臉。小滿的大眼睛泛着光,這陣子的委屈都被驅除光了。
小滿高興,顏止自然也是高興的。這還是小滿第一次真正享受自己做的食物呢。顏止滿足極了,比能親她的嘴巴還要滿足。
電話響起,顏止接聽,竟然是老金。老金從沒給他打過電話,老金讨厭任何電子産品,連手機也沒有的。
“石頭,”老金的聲音低沉地傳過來,“你出來,我有話說。”
二十分鐘後,顏止和老金一起走在馬蹄坊的大街上。臨近聖誕,人比平時還多,還喧鬧,聖誕歌曲東一截西一截的,來來去去就那幾首,一首歌聽了個開頭,運氣好的話到下一條街還能接上。
老金一路沉默,顏止也不開口。穿過最熱鬧的優衣庫一帶,老金說:“這兒太鬧騰,我們走小路去。”
顏止依稀記得,有一次跟韓慶看電影,兩人找廁所,也轉進過這裏的小胡同。當時他們找了半天廁所沒找到,這次他跟老金拐了兩拐,就見到一個公廁。
老金:“老二來找我了。”
顏止沒想到林已真有這個膽子,皺眉道:“要你回豆芽灣?”
老金在公廁門口停下腳步,啞聲道:“他說秀明病了,讓我回豆芽灣看看。”
顏止覺得頭發都豎起來了,怒道:“他要對秀明動一根指頭,我去把他剁了!”
老金拉住顏止的手臂,手上使勁箍得牢牢的,他直直看着顏止道:“曾明義真盯上我們了。顏止,我們走吧。”
顏止瞪眼:“走?去哪裏?”
老金:“我在南方聯系了一個朋友,可以先去那兒落腳。”
顏止搖頭:“我不走。”
一個男的靠近他們身邊,不耐煩說:“麻煩讓個道。”顏止和老金分開,男人急急鑽進了公廁。
老金靠近顏止一點,強硬地說:“不走也得走。曾明義就是一毒蛇,他要盯上你,就非把你吞進肚子裏不可。”
顏止:“師兄,這裏不是豆芽灣,曾明義有多大能耐,還能逮誰咬誰?”
老金冷笑:“這裏不是豆芽灣,豆芽灣死了個人還是有名有姓的,這裏要躺在路邊沒人收屍,連瞧都沒人會瞧一眼!”
顏止別過頭去:“他敢在這裏動手?不至于。”
老金提高聲調:“不至于?不至于你吃個飯能挨冷拳,不至于你玻璃會被人砸掉?”
正說到激烈處,後面突然一個男聲道:“我操,你們讓個道行嗎。大冷天的堵着廁所門口,有什麽jb毛病?”原來是剛才進廁所的男人,現在要出來了。
老金怒道:“你嘴裏放幹淨點,啥jb玩意兒。”那人也是一炮仗,頓時抓住老金肩膀,一連串髒話脫口而出。
老金把他甩到地上,一拳頭就要打過去。顏止趕緊抱住老金:“師兄,你跟這傻b較什麽勁兒。”老金眼睛都紅了,拼命掙紮要過去打人。
顏止對那倒黴蛋說:“趕緊滾吧!”那人罵罵咧咧的,不過還曉得不吃眼前虧,跄踉着跑了。
顏止松手,老金轉身把顏止推到牆上,怒道:“我讓你遠離那個韓慶,你聽我的嗎?你什麽都說不至于,不至于曾明義會盯上我們?”
顏止無言以對。
老金喘了幾口氣,低頭輕聲道:“石頭,我知道這不怨你。我們從小就沒什麽朋友,碰到一個,就跟憋箱子裏太久,露出頭來透口氣似的,哪能說斷就斷。”說着他擡起頭來:“可事情到了這一步,又有什麽辦法。石頭,走不走,你給個痛快話。”
顏止沉默了半響,搖搖頭。
老金崩潰了,他大聲道:“算我求你了,行嗎。夏玲我離了,現在秀明我也不要了,我就想保全我們幾個!師父說過,我們五兄弟姐妹,就是五個手指頭,手指連着心呢。”老金哽咽道:“結果師父剛咽氣,老二就他媽反了。現在你偏要留在這兒跟曾明義硬拼。你不走,河兒能走嗎?我們五個,這就散夥了!”
顏止心裏一陣痛。他不怕曾明義,他怕老金;而他最怕的就是老金這幅脆弱的模樣。老金硬朗的外殼兒經不起敲打,一打就碎成渣,北方的風毫不留情地沖刷着,最後留下的,只是一個無助的父親。
他竟然說連秀明都可以不要了!秀明.....這是他們受了傷的神經啊,一觸碰就疼得要命,他們換得自由的犧牲品,平時是連提起來都不敢的。現在,他們連這犧牲品卑微的活着的一點期盼,也要殘忍地拿掉嗎?
顏止靠在牆上,說道:“師兄,你讓我想想。”
說是想,他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他仰頭看着天,麻木地想:天都那麽陰了,怎麽還不下雪?”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收看。怎麽還不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