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重來
☆、重來
韓慶把韓夫人送回家,下車前,韓夫人看着兒子,鄭重道:“再忙也要回家吃飯。我好久沒見小滿了,你回來就帶着她,啊。”她又轉頭看後座的顏止,笑道:“石頭,你沒事也過來玩兒,阿姨給你做好吃的。對了,過幾周平安夜,我們家有聚會,都是一些走得近的親戚朋友,你也來?”
顏止:“啊?哦,好。”韓夫人一笑,拿起手袋走了。
韓夫人一走,車裏就安靜下來。兩人都不說話,各想各的事兒。直到開出了兩個交通燈,韓慶才想起說:“坐來前面。”
顏止下車,坐到了副駕駛,門“碰”一聲關上,車裏又靜得守靈似的。
韓慶憋不住,猶疑了一會兒,開口道:“我姆媽說的聖誕聚會,小滿也會來。我帶着小滿.....還帶着你,你不介意吧?”
顏止不置可否,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那我不去。”
韓慶轉頭看他一眼:“我不是那個意思。”但是什麽個意思,他自己也說不明白。他還不知道該把他和顏止的關系放到一個什麽位置,要說兩人好了一個來月,他就決定抛掉一切跟他厮守,那斷斷不能夠。
他琢磨了一會兒,試探道:“我跟小滿的事兒,是天塌下來也改不了了,最晚明年就要結婚。你知道?”
顏止:“知道。”
聽到顏止幹脆利落的回答,韓慶不知道該怎麽措辭。過了一會兒,顏止才回過神來,笑道:“你是怕我吃小滿醋?”
韓慶看着顏止:“你不在意嗎?”
顏止轉頭看着車窗,道:“我還沒有在意的資格吧。”車窗映照出兩人的倒影,韓慶穿着藏藍色的羊毛大衣,樣式簡潔得更凸顯出利落的剪裁和布料的雅致,而顏止則是墨綠色棉衣,硬梆梆地罩在身上,也就是保暖作用而已。
顏止道:“慶哥,先別說小滿。現在我跟你差太遠了,我這樣子跟你在一起,不踏實。”
韓慶誠懇的道:“你跟我差那兒了?我沒覺得。你是說錢,說社會地位嗎?那都是表皮,抖兩抖就沒了。”
在韓慶糾結着他的三角難題時,顏止想的卻是這一天下來,他窺見的另一種層面的生活。他道:“我跟你差在,你能主動選擇你喜歡的,我卻一直很被動,做蛋糕店是因為盤不下別的生意,做面包是因為做不了蛋糕,上擂臺也是因為沒錢交房租了。我從來沒有主動選擇過,不知怎麽就成了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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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慶不語。
顏止抓着韓慶的右手,看着前方一溜溜的車燈,輕聲說:“現在起,我想重來。”
韓慶心裏五味雜陳,他用力回握顏止的手,默默開車。他自知并沒有顏止所說的那麽自由,而正因為這點可憐的選擇都是拼命掙回來的,所以他特別能理解顏止的渴求。我喜歡.....這是多麽可愛可怕的魔咒,他在裏面長年累月地掙紮着,有時也會扛不住,乖乖回到“不要讓人失望”、“安份做人”的安全軌道中來。他跟小滿的問題,說到底就是源于此。家人和小滿都是他親密的人,他已經受不了在他們之間作僞、哄騙、敷衍推脫。
其實,他也很想“重來”。
顏止說做就做,天天早出晚歸,回來就躲廚房裏琢磨事兒。
吃早飯時,顏止對何末說:“河啊,我想出去學做面包。”
何末:“你面包不是做得挺好的嗎。這條街就我們家面包能吃。”
顏止:“廢話,這條街就我們家賣面包。我們的也不算面包,最多算打了氣的饅頭。”
何末:“你去哪兒學?”
顏止:“我問了幾家,學費忒貴,而且都要一年半載。我想,就找家店做學徒,一邊學一邊還能掙點來回車費。”
何末:“那我們店怎樣?”
顏止正色:“我們買兩攪拌機揉面,其他的.....就靠你了!”
何末:“哦。”
吃午飯時,顏止對何末說:“河啊,有多少錢,都拿出來。”
何末:“兩三萬吧。”
顏止沉吟:“我打擂和店裏掙的加起來,也就二十萬不到。哎,差老鼻子了。”
何末:“你要幹嘛?”
顏止:“重新裝修我們店。現在我們店不倫不類的,那邊的櫃子像是鑲假牙的,外面小攤像賣手機套的,裏面這花花綠綠的牆壁像對面大保健的。夏天你光膀子站外面,像賣豬肉的....”
何末:“你想弄成啥樣?”
顏止:“起碼看上去像個面包店。我去城裏轉了幾圈,看人家面包店是啥樣的。面包這玩意兒,就不是花裏胡哨的,店面也得沉得住氣,不能太浮誇了。顏色要素淨,材質要看上去結實整潔,這樣擺面包,擺五顏六色的蛋糕,都好看。”
何末:“不就刷個灰牆嘛,能有多少錢。”
顏止:“沒那麽簡單,還要改電,重新布置燈,地板也要打掉。你把錢都給我吧。”
何末:“哦。”
晚飯,顏止叫了一聲:“河啊。”
何末抓狂:“爺,還有什麽吩咐!我人也沒了,錢也沒了,現在就剩下這口氣了。”
顏止道:“小河,多謝了。”
何末驚愕:“啊?”
顏止:“難為你了,出來到現在,你一直跟着我折騰。”
何末反倒不好意思:“我們倆說這個幹嘛。我沒什麽主意,老實說,我從火車站一出來,看到烏央烏央的人,我就慫了,真想轉頭就回豆芽灣去。要不是你在,我也扛不到現在。”
顏止搭着何末肩膀,“河啊,我們會越過越好的。”
何末順勢枕在顏止肩上:“石頭,現在我人是你的了,錢也是你的了,你要對我好。”
顏止:“嗯,我會的。你現在給我做飯去。蛋炒飯,不要放姜。”
何末:“哦。”
顏止找了一家他喜歡的面包店,很順利就被聘為兼職的實習面包師。每天半夜三點上班,上午九點下班,他再趕回餅屋跟何末一起做三明治,中午送外賣。回來之後,他的能量槽基本就空了,小睡一會兒,晚上就找裝修公司商量設計細節。
韓慶照例中午過來蹭飯,但不帶那些華而不實的哄人玩意兒了,轉而帶些湯湯水水讓顏止補補身體,有時候也拿些他覺得好的面包甜點,讓顏止嘗嘗鮮。
于桦看着眼前的奶酪蛋糕,調侃道:“老夫老妻咧,不買花,買豆腐花啦。”
韓慶笑道:“石頭最煩花了,又要修剪又要換水。妹子你喜歡,下次我給你買。”
于桦橫了他一眼,心裏有氣苦,也有釋然。他知道自己夠不上韓慶,平時那有意無意的眼風,對他格外的關照等等,也就是自娛自樂而已。但沒想到這棵高枝,就這麽給隔壁的石頭攀上了。她以前自怨自艾的出身、背景,現在都不能成為寬慰自己的借口--別說出身,韓慶甚至連性別都不在意。說來說去.....也不過歸結于“不喜歡”而已。
她對顏止是很有好感的,盼着他好,但另一方面,她也暗暗存了看好戲的心:這火星碰地球的兩個人,到底能有什麽收場!
她呼了一口煙道:“你能耐不小,這麽個硬石頭,也給你勾搭上了。”
韓慶混不吝道:“那是。對石頭那樣的,給個誘餌也不上鈎,得直接投喂到嘴裏。喂慣了,養熟了,才能找機會收線,放進自己碗裏。”
顏止在他旁邊坐下,望着他道:“我聽見了,你說要養我?”
韓慶正色道:“豈敢,豈敢。我是說要喂你。張嘴。”說着舀了一勺奶酪蛋糕放進顏止嘴裏。
顏止道:“好滑,直接溜肚子裏了。”韓慶又喂了他兩口。
顏止:“你不吃?”韓慶舔了舔勺子,說:“吃你剩下的就行。”見顏止吃的急,又趕緊道:“慢點,小心噎着。”
于桦實在看不下去,諷道:“石頭你快喝點水吧,你噎不着,我在旁邊看都快噎死了。”說完悻悻然走了。
兩人也不在意。顏止這一星期熬下來,饒是身健體壯,也累得夠嗆。但精神卻是亢奮的。他對韓慶說:“過兩天裝修可以開工了,怕影響白天生意,只能晚上做。”
韓慶:“那你晚上還要盯着?”
顏止:“我跟小河輪流。我錢不夠了,你能借我點?”
韓慶擔心道:“錢不是問題。找人幫你盯吧,你身體受不了。”
顏止不說話。韓慶知道他不放心,摸摸他越發瘦下去的臉道:“越是心熱的事,越要悠着點,別把自己給透支了。”
顏止:“我曉得。”
韓慶:“需要我的話随時說。”
顏止:“嗯。”
韓慶等了一會兒,又道:“什麽需要都行……你現在要嗎?”
顏止想起他整個星期都沒去韓慶那兒了,笑道:“要。我需要一個枕頭。”說着慢慢躺在了韓慶的大腿上,“行嗎?”
韓慶溫柔地摸着他的頭發,輕聲說:“行。睡吧,枕頭等天黑再走。”
顏止本來是鬧着玩兒,但在韓慶溫暖的手下,真覺得困得不行。他閉上眼睛,聽着外面細細的風聲,感覺自己沉進了水底,再也浮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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