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下樓,因為太過匆忙,在最後幾步階梯是滑下去崴傷了腳……
任淰拖着受傷的腳,趕去本城幾個大型的酒吧,不厭其煩的詢問着酒吧裏的人這裏有沒有出現打架鬥毆的事件,有沒有遇到過一個喝醉了的男人,她比劃着周嘉澤的樣子,不僅沒有得到他的消息,還被好幾個人調戲了一番。
到最後,她都精疲力竭了,拿出手機想要看看時間,卻發現了好多的未接來電,她這才回過電話去。她這麽晚還沒有回家,他們都擔心她。她這才又坐着出租車回去。
她回去之後,發現周嘉翼他們都在,難得的是連韓佳佳都一同回來了,她和他們一同打着招呼,臉上的笑還來不及展開,在看到沙發上吊兒郎當的周嘉澤時,她立即就想哭。
原來他一直在家,他沒有去酒吧買醉,也沒有和別人打架,看吧,他永遠和她以為的樣子不同,他們也似乎沒能生活在同一個空間。
她的表情太過于詭異,連周奶奶也發現了她的異常,“小淰啊,你怎麽這麽晚才回來。”周奶奶過來握住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得吓人。
她努力的擠出一個笑來,“奶奶,我沒事,只是今天下樓的時候不小心腳崴了,去了醫院看看,所以才回來這麽晚。在醫院的時候忘記打電話了,對不起,讓你們擔心了。”
周奶奶看着她的腳,“有沒有大礙啊?”
她搖搖頭,“醫生說疼幾天是正常的,過幾天就好了,沒事的。”
周奶奶還是不放心,囑咐周嘉翼,給任淰請兩三天的假。周嘉翼自然應允,只是看着任淰的樣子不由得納悶,她的公司都有電梯,她走樓梯做什麽……
周嘉澤還是躺在沙發上,對他們所談的話充耳不聞。周治安将周嘉翼與韓佳佳都叫回來,就是想讓他們勸一下這個不孝子,平時多硬氣的一個人,現在竟然為了一個女人就搞成這樣……
雖然周治安對周嘉澤這樣子很是可氣,但畢竟是他的兒子,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說不管他也只是氣話,這麽些天由得周嘉澤亂來,氣是出了,難免也擔心起來,這是號召全家一同勸着周嘉澤。
周嘉澤閉上眼睛,好像外界發生的事全都與他無關。
周奶奶擔心任淰的腳,讓她趕快去休息,任淰上樓前,看了周嘉澤一眼,他身上露出生人勿擾的氣息,好似他自己在身上安裝着一層防護膜,她被隔離在外,而他也從不願意為她打開門。
她用了小心機去得到了他住處的鑰匙,卻得不到他心門的鑰匙。他不會知道,她因為他幾乎跑遍了這座城市的酒吧,他也不會知道她的腳是因為太過擔心他才滑下了階梯,他也不用知道,他就那麽躺在那裏,連個好臉色都不用對她,她就能為他付出一切。
她不是傻,只是蠢得無可救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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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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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淰回到自己的房間裏,腳仍舊很疼,好像還開始腫了起來。她摸着自己的腳,似乎已經感覺不到疼,她的目光帶着嘲諷。諷刺自己的自不量力,諷刺自己的異想天開,而這腳傷似乎是她愚蠢的烙印,提醒着她之前做過一件蠢得可笑的事。她想哭,臉皺成一團,卻哭不出來,只覺得自己的行為連自己都看不下去。
她不清楚樓下在進行着一場如何感人深切的勸慰,也不想去了解,她一閉上眼睛就是自己在滿世界找周嘉澤的可笑摸樣,而周嘉澤卻如同看戲一般看着她。她的行為立即變成了一場自以為感人的獨角戲,她希望有一天将周嘉澤也變成自己這場戲中的人物,卻不知道他一直扮演的都是看戲的角色。她究竟要多卑微,才肯徹底死心
她模模糊糊的睡着了,只覺得心口有一個地方堵得很厲害。第二天醒來之後,她猶豫很久,躊躇很久,還是将昨天發生的事放在心底,不去問周奶奶他們勸周嘉澤的結果,也不問關于周嘉澤的任何話題。她的腳傷了,倪芸和周治安都對她很好,讓保姆細心照料她。周奶奶則怕她無聊,便一直陪着她,說起她很小時候的事,她小時候多麽的可愛。
任淰認真的聽着周奶奶說話,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連續幾天下來,任淰都沒有聽到關于周嘉澤的任何消息,她也不刻意的去打聽,狀似毫不關心的姿态。腳傷好了之後,她便又回到公司上班了,她比過去更加的努力,認真的領悟前輩們的提點,從不抱怨自己的工作最多最累。她覺得自己的腳傷,似乎疼醒自己什麽,讓她開始對自己的人生有着規劃。她希望在這個公司待上一年多的時間,獲得最寶貴的經驗,然後辭職找一份她喜歡的工作。自卑又自傲的人最可惡,她始終記得這是周家幫她找的工作,隐隐的有些排斥,可她的條件讓她不允許辭職。
在工作上慢慢變得游刃有餘之後,任淰開始在外面找房子,她不能一直住在周家,雖然他們對此什麽都沒有說。之前她沒有搬出去,一是想和周家的人先保持一份良好的關系,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她的存款并不多,一開始押一付三的費用她承擔不了。如果是過去,也許她真會為了所謂的尊嚴自尊搬出去,哪怕過着食不果腹的生活,可她現在知道了,很多時候自尊什麽都不是。
如今她的工作穩定,工資也穩定,這才有了搬出去的打算,想着找個合适的時間向周奶奶提出。
任淰搬出周家的事很順利,雖然周治安與倪芸不太同意,任淰表示她想住在離公司近一點的地方,周末也會回來看他們,并非是覺得寄人籬下受不了。任淰也清楚,周治安和倪芸反對的真正原因是希望她留下來陪着周奶奶,但她還是感激他們給予的關切。
任淰在工作中游刃有餘,和同事也相處不錯,她沒有刻意的去無視周嘉澤的一切消息,只是不再有意的去了解他的一切信息了。這段時間,她過得不錯,就如同那句最無情的話,誰離開誰又會活不下去,你以為活不下去而已,只是你的以為。
甚至任淰是見過周嘉澤一次,她陪同經理出席某個飯局的時候,她看到周嘉澤也在那處高檔的夜總會。她才清楚,幹爹幹媽的勸導沒有絲毫作用,周嘉澤依舊如故,用着他的方式,表達着他對沈心奕的思念,他的心門被放上一層又一層的鎖,他把鑰匙交給了那個叫沈心奕的女人,從來都沒有她任淰待的位置。這樣一想,她的心就慢慢發涼了。她想到在父母過世,親戚搶占了財産,她一個人去他的學校找他,見證的卻是他和沈心奕的幸福,她從來沒有覺得別人的幸福如此灼人。他的世界與她無關,過去如此,現在如此,甚至未來也如此。這種念頭,讓她假裝沒有看到他,連打一個招呼都沒有。
她依舊陪着經理去出席飯局,甚至表現得很好,被逼之下喝了幾杯酒。她想着自己總會好的,她的人生總不能夠一直這樣傻下去,目光一直放在那個連正眼都不看她一眼的男人身上。
時光匆匆,也許有一天,她真的可以将“周嘉澤”這三個字趕出自己的心房。
任淰發現方經理越發的喜歡帶她出席各種飯局了,之前方經理喜歡帶他的助手梁助理出席,但梁助理天生就一副“男女平等”的姿态,于是有她在,客戶們更是呼喊着讓梁助理多喝酒,梁助理每每都被灌得不省人事。而方經理帶上任淰之後,她柔柔弱弱的樣子讓一群大男人也不好意思欺負,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才喝上幾杯,影響不大。
方經理原本對任淰的印象并不好,像他們這種在職場上待了多年的人,本能的排斥這種靠着關系進公司的人,之後任淰的工作态度讓方經理慢慢的改觀,就連一般的員工都讨厭加班,任淰卻從不曾抱怨,現在這種年輕人能這樣的已經很少了。
任淰拿着包便走出去,對方經理歉意的笑笑,讓對方久等了。她的姿态讓方經理挺接受,也對她笑笑,一同進電梯,走出公司之後,方經理便去将車開過來。任淰則站在公司大樓下面等着方經理将車開過來。
在等待的過程中,她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小姑打來的電話,讓她自己多留意身邊的男人,有合适的就試一試交往,對別人的長相外貌不要太看重,關鍵是要有車有房。任淰對着手機連連點頭,小姑則告訴她誰誰現在的日子過得很不容易,就是不聽長輩的意見,現在沒錢的時候找借口到娘家騙錢。
想到這些東西,她不可避免的蹙着眉頭,生活啊,總是這麽的世俗和無奈。
方經理将車開過來,她立即鑽進了車中。他大概是怕她無聊,主動問及她一些小事,緩解尴尬的氛圍。
沒有什麽太大的意外,任淰第一次出席的時候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也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的酒,現在卻已經學會了該如何說話,甚至還得撒嬌一下,讓別人不要逼自己喝那麽多。難怪念大一的時候,那個老師讓他們別去打工,所謂的學習社會經驗工作經驗,你大學四年積累的還比不上你出了社會一個月學到的。
她沒有機會念四年大學,嘴角漫起一股苦笑。
今天她被灌得有點多,沒有醉,可頭已經有些暈,大概酒精已經将她的大腦細胞殺死了好幾億。
走出來的時候,方經理扶着她,“你今天好像不再狀态。”
任淰笑了笑,沒有說話。在走進這家夜總會時,她又看到了周嘉澤,她體內那股兒莫名其妙的自卑心又開始發作了,他在這裏是玩樂,甚至看戲。她來這裏,卻是陪客戶,這樣一個對比,她又升起一股兒莫名的卑微情緒。
她知道自己不應該産生這種念頭,可她忍不住。她老是希望,她能變得很好很好,站在金字塔的頂端,這樣他就能不可避免的看到自己。而現實卻總是那麽的無奈,讓她的這種念頭,如同海市蜃樓一般虛拟。
出去的時候,她沒有看到周嘉澤,她吐出一口氣,也好,自己這個樣子,她也不想看到周嘉澤。
只是才走了幾步,在快到大門的地方,一群人在那裏撕打着,甚至在将人往大門外拖着。任淰命令自己不要去看,也不要去管,與她無關。
方經理發現了她的異常,“你怎麽了?連手都在發抖。”
只需要一句話,她之前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費,明明不要去關心不要去關注,還是忍不住去看,那裏會不會有他?她推開方經理,向那群已經剛出大門外的人沖了出去,她已經不敢想什麽了,只想确定鬥毆中的人,究竟有沒有他。
她扯過看戲的人,鑽進去,果然看到了周嘉澤。他被人打着,連還手的力氣都沒有,滿臉通紅,喝得太多了,而在周嘉澤身邊有一個女人在不斷的哭,看來又是一樁情債。
男人不斷的咒罵着,喊着使勁打,打死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沖上去的,奮力拉開那些還在毆打着周嘉澤的人,眼淚不斷的落下來,她沖着圍觀的人吼:報警啊,求求你們,報警啊,報警……
夜總會裏面的保安也上來勸架,而她撲在周嘉澤的身上。他被打得很慘,衣服上都是血跡,視線也朦胧而模糊。他的嘴角在動,她彎下身去聽,他慢慢的吐出三個字:沈心奕……
她突然淚如雨下,這一刻,她突然間懂他了。他是在自暴自棄,用這種自殘的方式讓沈心奕回來,他已經卑微到這種程度了,想這樣逼沈心奕。不敢打她的電話,不敢打擾她。
那群人很快離開,周圍的人也很快散開,她流着淚抱着周嘉澤。方經理這才看到她,和她一起将周嘉澤送到醫院去。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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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淰在聽到醫生傳達的沒有生命危險、只是需要動手術後,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下來。期間方經理一直陪同她,并且安慰着她應該不會有什麽事,現在這些打架鬥毆的人揍人只是為了發洩怒氣,沒有誰會那麽傻真将人揍出個好歹來。任淰聽得漫不經心,卻又覺得自己耽誤了方經理太多時間,推脫着讓方經理趕快回去,她自己在這裏守着。
方經理剛走沒有多久,周家的人全都悉數到場。任淰走上前去,說了周嘉澤現在的情況,他們才稍稍安心。她原本想要告訴他們,她是如何與周嘉澤偶然遇見,如何又将他送到醫院來。但衆人現在只擔心着周嘉澤的傷勢,對這點小事根本想不起。
還是周奶奶在嘆氣之後,抓着任淰的手,感激她,還好有她,否則不知道這個臭小子會變成什麽樣子。任淰苦笑着,沒有說話。
任淰見他們臉上的擔憂和緊張稍稍消退之後,這才走到倪芸的面前,用手輕輕的扯了扯倪芸的衣服。倪芸狐疑的看她兩眼,很快就明白了她這是有話要對自己單獨說,于是借口去洗手間陪着任淰一同去走廊的另一邊。
晚間竟然又下起了雨,樓梯口的窗子口轟轟作響,風進來吹得她發絲亂舞,單薄的影像瘦弱不堪,“幹媽,你有沒有辦法聯系到沈心奕?”
倪芸好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不知道任淰這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任淰将今天的事原封不動的傳達給倪芸,尤其是周嘉澤在幾乎昏迷時喊的“沈心奕”。任淰不清楚自己為何要這麽做,她原本不該是這種偉大的人,可聽到周嘉澤喊沈心奕的名字時,她突然就有些心冷了。如果他的幸福一定要沈心奕不可,她任淰只不過是一個笑話的存在,那她這個笑話就努力成全他吧,這樣至少有一個人是生活在幸福裏。
“我這個傻兒子。”倪芸現在已經不想再指責周嘉澤什麽了,只要兒子好好的,生意場上虧就虧吧,他們做父母的妥協就妥協吧,也不再計較那麽多了。
任淰看倪芸的表情就知道,倪芸已經妥協,會主動聯系沈心奕。因為他們都害怕周嘉澤得不到沈心奕的消息會繼續傷害着自己。
任淰突然又覺得好笑,看吧,周嘉澤還是最聰明的那個,還是會如願以償,事情還是按照他的希望發展。
她回過頭,看着灰白的窗口,那裏還是雨水的天下,她突然很想很想問,能不能也讓她如願以償一次。
她知道沒有人聽見,也知道上帝從來都不會成全她。一個倒黴到極致的人,慢慢的就不願意去期待了,只會想着只要別更倒黴就好,一點一點的将期待值放低,最終什麽都不願意期待了。
周嘉澤被推出了手術臺,他的一條腿和一只手都已經骨折,全身還有大大小小不少傷口,醫生在一邊反複叮咛着需要注意飲食和如何對病人進行護理。麻醉藥還沒有過,周嘉澤并未醒來,只是臉色十分的蒼白。他原本健碩的身體,在這幾個月被他自己用殘了不少,整個人散發出濃濃的頹廢氣息。
倪芸和周治安看着自己兒子這樣,不由自主的嘆氣。周嘉翼和韓佳佳勸着讓他們都離開,回去休息,第二天再來,這裏由他們二人守着。周治安原本不同意,要在這裏守着,倪芸在周治安耳邊說了什麽,周治安先是瞪大了雙眼,随後嘆了一口氣,這才扶着周奶奶打算一起回家。
周奶奶他們一走,任淰瞬間就覺得自己是多餘的人。其實在她送周嘉澤來醫院的那一刻,她有着一點隐秘的興奮,看吧,在他最為難的關口,只有她陪着他,只有她願意不顧一切的保護着他。有些人,似乎這輩子扮演的角色只能是在困境中守候,她覺得或許自己就是那一類倒黴的人,可悲的是她還不覺得自己倒黴。
韓佳佳看着任淰,“小淰,你也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和你大哥守着。”
任淰笑着點點頭,周嘉澤沒有生命危險,這一類的小手術也談不上什麽危機,她也不用擔心什麽。而且,周嘉澤會有很多人陪着,不差她任淰一個。
她沒有選擇坐電梯,而是從樓梯一步一步走下去,她覺得自己很理解某些變态的人毀掉另一個人,因為只有被毀掉了,其他的人才會遠離那個人,自己才能去擁有。
可惜了,她永遠都沒有那個勇氣去做這樣的事,于是她的平凡還是有道理可循的。
任淰很早便起來,去菜市場買熬粥的食材,她認真的熬粥。可将粥終于做好之後,她看看挂在牆上的鐘,又覺得時間太早了。她不願意自己迫切的趕去,讓人一眼就知道她的心思。
粥放在鍋裏,她沒有打算盛出來,害怕會冷卻。
她坐在客廳,右手捏住自己在的左手,左手的指頭依稀可見幾個小孔,那是她繡十字繡時不小心刺的。搬出來住之後,她不想自己胡思亂想,于是有時間就繡十字繡,讓自己忙起來。
牆上挂着的鐘就是她自己的傑作,她呆呆的看着那鐘,等到時間差不多了之後,才拿着保溫盒,将廚房裏的粥盛出來。
她提着粥趕去醫院,只是周家的人早已經到了。任淰握着保溫盒,放到周嘉澤的床頭櫃上沒有說話,因為這時倪芸正在喂周嘉澤喝粥。任淰不自覺的在心底笑自己,怕來得太早,別人輕易的看透自己的心思,于是刻意在這個時間點來。然後呢,別人不再需要她的粥了。再然後呢,她做的一切永遠是徒勞,悲憫感從她心底慢慢的爬上來,那一股兒心酸的味道蔓延在她的全身:任淰,你永遠都是那麽的失敗。
懦弱到極致,不敢争取,卻又懦弱的不敢勇敢放棄。真是害人的性格,還好,她自己在害着自己,沒有對別人造成什麽傷害。
周嘉澤依舊如過去那般,從頭到尾沒有看任淰一眼,吃了幾口倪芸喂的粥之後便不耐煩了,“行了行了,大家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別把我當做寵物似的看起來,我沒有那麽弱。”
倪芸收好粥,看了一眼任淰提來的保溫盒,笑了笑,“是不是媽媽做的粥不合胃口?那換一種粥……”
周嘉澤的眉毛都擰了起來,“我不餓,不想吃。”
周嘉翼一直看着這個弟弟,這個時候像明白了什麽,拉着自己的妻子走出了病房,任淰也随後走了出來。周治安在公司有事,并未趕來。而奶奶身體不太好,因此被勸着別來醫院。
等人都走之後,周嘉澤才看着自己的母親,“媽,你什麽話就直接告訴我。”
倪芸摸摸自己兒子的頭,輕嘆一口氣,“兒子啊,要知道,你有很多關心你的人,不要幹傻事了。我和你爸爸年紀都大了,承受不起你有什麽三長兩短的事。以後犯傻前,多想想關心你的人。”
“媽……”周嘉澤太過激動,甚至在床上亂動起來,或許是動到了傷口,他呲牙咧嘴的倒吸一口氣,英俊的臉龐也因痛扭曲起來。自從麻醉藥過了之後,他覺得自己全身都痛,但一直忍着,這個時候竟然覺得不可忍受似的。
他要聽的不是這個,他都傷成了這個樣子,他不信他的父母看得下去,他們應該會主動聯系她才對……
倪芸攔住周嘉澤,讓他別亂動,“好好休養,争取早點好。現在公司全壓在你大哥肩上,他雖然不說,但肯定很吃力。你不能那麽自私只想着你自己,得為家裏多分擔。”
倪芸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仿佛很失望一般,直接走出了病房。做母親的哪裏能不知道自己兒子在想些什麽,她長嘆一口氣。癡情的人,固然很好,可如果沒有遇到一個和自己同樣癡情的人,那就是一個悲劇。
倪芸出來和周嘉翼交代了幾句,就讓他們夫妻二人先離開。倪芸目送自己的長子和媳婦離開後,才轉過臉來看任淰。只這一眼,任淰覺得好像自己變成了透明,倪芸能通過自己的皮膚表層看進自己的五髒六腑,強大而銳利的視線,讓她連躲避都不能。
倪芸一步步走到任淰的面前,“你喜歡嘉澤。”
省去的問句,讓任淰想起自己今天煞費苦心的晚到,于是在這一刻,她的那些行為,全像在掩耳盜鈴。她動動嘴,可反駁的話根本說不出來,于是她選擇勇敢一點,視線對上倪芸的視線。
倪芸對她的表現很滿意,“如果喜歡,就去争取,不要期待着感情會從天而降。”
任淰如雷擊般盯着倪芸,仿佛不懂倪芸話裏的含義,“可……”
“我要到了沈心奕的電話,但我打了多個電話,她一聽到我說嘉澤的名字就直接挂斷了電話,并讓我別打擾她。”倪芸搖搖頭,就是這個電話,讓她徹底的想斷了兒子與沈心奕之間的一切,她作為母親可以妥協,前提是自己的兒子能夠得到幸福,如果那個女人不能給自己兒子帶來幸福,那麽她不會再做任何的妥協,“那個女人不配得到我兒子的感情。”
倪芸自然不會告訴自己兒子關于這個電話了,但她自己卻已經有了決定。
倪芸用手拍拍任淰的肩膀,然後給了一個鼓勵的笑。
任淰盯着倪芸的背影,似乎明白了。
如果這是一個機會,她願意花費一切去得到。
任淰推開周嘉澤的病房,周嘉澤擡頭看到是她,表情立即猙獰起來,“怎麽是你,我媽呢?”
她的臉色依舊狠平靜,清澈的眸子看向他,“幹媽有事先離開了,讓我來照顧你。”
周嘉澤瞪着她,“誰要你照顧了,給我滾。”
任淰不看周嘉澤的臉,選擇性的逃避掉他拒絕的姿态,“幹媽讓我好好照顧你,我不能讓幹媽失望。我在這裏沒有什麽親人,幹媽對我來說就是我在這裏的親人,如果讓幹媽失望了,我會很內疚。你不用趕我,我不會走。”
周嘉澤哼笑,“臉皮可真厚。”
任淰像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自言自語的開口,“你們家對我很好,将我當成親人一般對待,給我找工作,關心我的生活,擔心我能不能适應這裏。這些好,我都記得,并且想報答,現在是我報答的機會,所以,我不會放棄。”
周嘉澤恨她幾眼,将臉轉向了另一邊。傷口處仍舊很痛,可他能在自己父母面前叫疼,也可以在自己大哥大嫂面前說痛,就是無法在她面前表現出自己懦弱一面。他有些氣,自己必須忍着,于是他更加厭煩她這個“外人”了,因為他只有在家人面前才會随意。
任淰在聽到他的呼吸均勻了起來,這才擡頭看他。他好像睡着了,她站起身,走近他,發現他偏過的臉,額頭一直緊蹙着。她伸出手想為他牽平,嘆了嘆,還是收回了手,不想打擾他的睡眠。
她輕輕的走出去,見門關上。在她關門之後,周嘉澤立即睜開眼睛,按下了床頭的呼叫鈴。
他的身體不方便,原本醫生是要為他裝一根導尿管,避免上洗手間,他自己不願意。有任淰在,他覺得她的存在簡直就是來讓自己不痛快的,于是等她走後,才讓護士來幫忙。
兩名男護士見給他按一個輪椅,再扶他起床坐進輪椅裏,推進洗手間之後,才又将他扶起。
任淰去找周嘉澤的主治醫生,她在他睡着的時候,看到他的手一直捏成拳頭,他應該很痛,哪怕他不說。醫生的态度很明确,止痛當然有,只是那種針的藥物成分容易上瘾,讓她考慮一下。
她沒有資格去為周嘉澤決定要不要打這止痛針,只是慢慢踱回病房,剛好看到那兩位男護士離開。她以為發生了什麽重大的事,立即緊張起來,“怎麽了?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周嘉澤狠狠的瞪她一眼,卻沒有開口。
任淰将他上下打量着,終于确定他沒有什麽事,臉上的擔憂才慢慢消散。
周嘉澤覺得她的神情簡直讓人讨厭,受傷的人是他,現在痛的人也是他,不明白她幹嘛露出這擔憂的表情來,莫名的就覺得厭煩。
“醫生說如果痛的話可以打止疼的針……”只是有副作用……
“誰說我痛了,我好得很。”他一邊說,還一邊動着,大概是又動到了哪裏,他咬着牙,額頭上冷汗直冒……
她立即制住他的動作,“你不痛你不痛,是我胡亂猜測,你別動了。”
她的眼裏竟然是祈求,這種陌生的眼神,讓周嘉澤蹙緊了眉頭,然後偏過了頭。他喜歡的沈心奕,永遠都不會露出這種神态來,那個女孩永遠會過得幸福美好,知道怎麽做人生才會絢爛多彩。周嘉澤喜歡那樣的沈心奕,不會因旁人的悲傷而讓自己難受,懂得如何珍惜自己的生活。
周嘉澤很不喜歡看電視劇,卻還是願意陪着沈心奕一起看《愛情公寓》,沈心奕說,她最喜歡的角色是胡一菲,她覺得自己和胡一菲很像。只是她告訴周嘉澤,表面上看上去強勢的女人,她的內心其實越發的柔弱,只是大多數人都看不懂,大多數人都喜歡那些表面溫柔的女人。
所以沈心奕最讨厭的角色是諾瀾,把諾瀾定義成虛僞有心機的女子,只是大多數男人恐怕都更喜歡諾瀾這樣的女子。
沈心奕一邊看一邊與周嘉澤分析着諾瀾多麽有心機,明明是她自己放棄了自己前夫,還一副自己是受害人的摸樣。還有諾瀾和胡一菲之間打球,她故意崴腳博得曾小賢的同情。胡一菲在看手機,肯定是諾瀾發的她與曾小賢暧昧的照片……
周嘉澤莫名的覺得任淰的表情和諾瀾那楚楚動人的表情多麽像。
“打電話讓我媽來,你可以滾了。”
任淰站在原地,沒有動,“幹媽的身體不好,如果還在醫院守夜,會……”
“那喊我哥來,喊我爸來,這該沒有問題吧?”
“他們白天要去公司上班,晚上如果又來照顧你……何況他們都是自己開車……”
周嘉澤簡直氣急,但他反而笑了,“給我請護工,可以了吧?別告訴我我們周家破産了,連護工都請不起。”
任淰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我會比護工更認真的照顧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臉上全是不安,仿佛她自己也知道,這個理由完全不能說服他,知道他肯定會拒絕。甚至她低着頭,不敢看他,好似知道他馬上就會對她吼兩句。
周嘉澤覺得自己更煩了,好像在她面前的自己就是洪水猛獸,她怕自己怕得要命。他想不通,為什麽她這麽怕自己,還是倔強的賴着自己不走?
如果是沈心奕,恐怕會在這個時候趁他沒有能力時踢他幾腳,然後轉身潇灑的離開。
他胸口的不滿一直積壓在那裏,他以為自己會釋放,最終卻什麽都沒有說。
任淰沒有等到他的回答,擡起頭,有些欣喜的看他,“那你現在……”
“去給我把我的衣服拿到醫院來。”周嘉澤拉着被子給自己蓋上,他讨厭穿衣服提供的病服,仿佛要讓人一眼就看出他們這些全是病人……雖然是事實,可就是覺得煩。
任淰點點頭,欣喜的走出去。
任淰剛離開,周嘉澤便借了一小護士的電話,給倪芸打去電話,叫快點請個護工。倪芸的動作很快,立即托人找了個經驗豐富的護工。
任淰回來的時候,護工張阿姨早已經到了,并且還做了不少事。周嘉澤的臉色不太好,他還在郁悶倪芸怎麽給他找了個女的,見到任淰之後,也依舊沒有好氣。他還在郁悶呢,看到任淰的表情更加郁悶了,她那表情仿佛被人給抛棄了似的,眼神中雖然沒有多少指責,可讓人看着仿佛他成了一個負心漢……
周嘉澤看着任淰的表情,突然又樂了起來。照顧他就那麽好?遇到這種情況,不是應該能躲多遠就多遠?他每次陪沈心奕看電視劇,看到電視裏面的男主角或者女主角得了不治之症,還有人拼命的搶,他都覺得假得要死,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是害怕得病的那個把自己纏住才對。他這種想法被沈心奕狠狠的鄙視了一通……
周嘉澤也不解釋,就任淰一個人,肯定不能照顧他,總不能白天黑夜的守着吧?人總要休息。但如果任淰自己理解錯誤離開,那也好,省得他厭煩。
只是任淰也不走,就坐在那裏,她會主動和張阿姨學習怎麽正确的照顧人,張阿姨經驗豐富,脾氣也好,任淰問什麽,她都無條件的解答。
周嘉翼晚上的時候過來一趟,見到任淰還在,直接将她叫出了病房。
任淰幾乎已經知道了周嘉翼想對自己說什麽,而她的答案也十分的堅定,她就是想要照顧周嘉澤,她也不覺得這是一種委屈,反而很慶幸,有這個機會和周嘉澤相處。
所以在周嘉翼開口之前,她先笑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如果覺得我傻,那就讓我傻一次。我心底一直有點不甘心,總認為他一點也不喜歡,很大的可能是我們沒有相處過。如果這次……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