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傷口]
周瞭站起身,忍耐什麽似的捏着自己的手腕,臉色不妙。
“說正确什麽的,這又不是小望的錯,他一點都不危險。如果說我并不需要承恩于你,那麽保護了我的人就該是小望,我之所以離開他,是因為……”
周瞭停住了,神色漸漸僵硬,被覆了一層苦痛。
段沂源仰臉看他,不動聲色。
“不過是因為我太懦弱了,做不到他那樣義無反顧。”周瞭說完,看了一眼段沂源,“你其實什麽都知道吧?我果然是太遲鈍了。”
段沂源張嘴,剛要開口,周瞭打斷了他:“你覺得我被你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被分析被揣測,我會怎麽想呢?行,不提這些也罷,但是沂源哥,我永遠都不可能回應你的感情,請你往後也不要再為我做任何事了,因為我沒辦法給你任何想要的回報。”
“我道歉。”
周瞭有些驚愕。
段沂源也站起身:“我道歉,我覺得我在隐忍,可這讓你不舒服了,但你得理解,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喜歡你。”
周瞭有些奇怪,他似乎對這種話一點臉熱的感覺都沒有,明明小望的每次告白都讓他心跳如鼓。
“所以你現在拒絕我也為時過早了,我可是為你準備了我的餘生啊。”
段沂源一直以來都面目溫和謙遜,風度翩翩,有時候甚至會顯得不真實,他少有的幾次深情模樣,卻都是給周瞭的。
周瞭避開他的目光:“我承擔不起。”
“不需要承擔,到那天你會知道這是不需要承擔的。”段沂源拿過沙發扶手上的外套:“我先走了,目前想要告訴你的就這麽多,我怕再待下去會做多餘的事,最近我會搬來K市,你了解到我的決心就好。”
他手放在門把上,又猶豫了,回頭看了周瞭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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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周瞭意識到那一眼裏十分複雜又深沉的東西時,憋在喉嚨裏良久的話終于脫口而出:
“我做不到的,對不起,你想要的我沒法給。”
“除了周望,我不會對任何人……”
段沂源的眼神突然暗下來,一瞬間幾近猙獰,周瞭被駭住,卻還是說完了後半句:
“不會愛上任何人。”
段沂源把已經擰開的門重新掼上,這屋子老舊,随着一記重響,天花板上都好像簌簌落下灰塵。
“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段沂源走向他,渾身散發着讓周瞭不明的戾氣,他伸手捏住周瞭的肩膀,力道大得好像捏出了響聲,周瞭痛得一時失了力,身體朝一邊歪去。
“段沂源!”他要跪倒前總算回過神,用力推開對方,口中也不自覺地換了稱呼。
段沂源卻笑了,嘴角揚得極其陌生:“很好,我從來也不想做你的兄長。”他欺身過去,直接把周瞭摁進了沙發裏,周瞭摔得頭暈眼花,平時并不覺得如何,這時候才發覺,段沂源的體型和力量,對他來說卻是完全壓制的。
段沂源兩手緊緊捏住他的手腕,膝蓋也頂進他的雙腿間,整副身體籠罩在他上方,讓人反抗不能,男人背光的眼睛卻微微發亮,讓人心寒。
“我說你根本想象不到我有多喜歡你,不是哄你的周瞭,事實上如果你知道了,一定會被吓跑的,但是我忍着,那麽用力地忍着,你給我答案卻是這個嗎?周望算什麽?不過是占着血緣與你親厚罷了,我也沒想到你竟會跨得過亂倫這道坎……不過這樣的話,你也幹淨不到哪裏去了,我還忍什麽呢?”
周瞭屈腿也踢不到他,下一秒就被段沂源拽下領帶捆住了雙手,對方用力得簡直要勒進他的骨頭,然後脖子被一只大手掐住了。
段沂源沒用力,但周瞭卻覺得性命被人握在手裏,一時間全身緊繃,要打起顫來。
“我以前都沒發現……”段沂源歪了歪頭:“我大概就喜歡看你這樣顫抖的樣子,明明是該求人庇護,卻還要咬牙切齒,露出強硬眼神。”段沂源說着,掐着他脖子的手移到了下巴,拇指在周瞭的嘴唇上輕柔地按揉了一會兒,就在他要俯身吻下去的時候,門卻被用力敲響了。
“周瞭!!!”
周瞭立刻聽出這是江墨的聲音,來不及意外,卻見段沂源同時也是一怔,逮住這個間隙,拼盡全力撞到段沂源身上,對方被他撞得向後倒,踉跄了幾步才站穩。
“鑰匙在門口的花盆底下,你要我告訴外面的人,讓她進來嗎?”
段沂源死死盯着他,最終笑了一下,說不出是無奈還是勉強收住的狠戾,轉身走向門口,把門一把拉開,江墨還在用力敲門,一時沒反應過來,手還舉着。
段沂源看都沒看江墨,側身越過她要走,卻在這時瞥了眼牆角,哪有什麽花盆。
也罷,如果今天真的做下去,才是打亂了計劃。
周瞭聽段沂源的腳步下了樓,才放松身體,癱在沙發上。
捆他手的領帶并沒有打結,周瞭已經掙開了,江墨走進來便看到散落在地的段沂源的領帶和外套,一眼便看得出來兩人恐怕是發生争執,那律師走的時候連外套都沒拿。
“周瞭,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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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瞭給江墨倒了水,彎腰放到桌上。
“周瞭,你在發抖。”江墨皺着眉,有點戰戰兢兢地說。
他自己都沒發現,收回手的時候握了握拳,才止住。
“到底發生什麽了?是關于周望的嗎?”
“說起來你怎麽會找到這裏?”周瞭沒有回答她,江墨頓了頓,只好說:“我找了你很久了。”
屋裏沒有空調,僅有的一只取暖器并不能将周身烘暖,江墨握緊手裏的熱水杯,語音已經有些委屈。
“你突然說不要見面,我以為你要跟我分手,怎麽行呢,我們明明剛開始。所以我去Y市找你了,那邊說你已經辭職,去哪兒了也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找你,就臨時找了份工,就在你以前那家公司樓下的快餐店,這麽等了一段時間,你有個同事來吃東西的時候,就跟我說,他以前幫你收過從K市寄來的文件,那時候就覺得你大概是有跳槽的打算,只不過沒在意。所以我就又來了K市……”
“你一直都在這?”周瞭驚愕地問,他看着江墨低頭坐在那,女生的肩膀分明是極其瘦弱單薄的。
“來這快一個星期了,剛剛找了工作,我今天下午收到你的彙款,就去銀行問了,說有人打錯錢給我,我得跟錢的主人聯系,他們那裏只有你的號碼和公司地址,我覺得還是來見你比較好,就去你公司問了你的地址,給我地址的是你們老板,他說大概知道你有女朋友。”
江墨擡起頭,眼圈紅紅的,還故作堅強地看着周瞭:“他那麽說的話,是不是證明我還是你女朋友?”
周瞭在她對面的躺椅上坐下來,比她低一些,他深吸了一口氣:“抱歉讓你擔心了,我來告訴你這段時間我去哪兒了吧。”
他跟江墨原原本本地講清了前因後果,當然沒有提及他和弟弟的關系變化,因此花了不少時間,直到江墨的肚子響起來,她不好意思地揉着:“我好像沒吃晚飯。”
周瞭起身給她煮面,卧了荷包蛋的湯面看起來十分誘人,江墨火速吸溜完,心滿意足地靠在沙發上。
“你住哪兒?”周瞭收起碗筷。
江墨這才像是回過神來,抹了抹嘴直起身:“我工作的地方提供宿舍。”
“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能住這嗎?”
周瞭的身影頓了頓,把碗筷送回廚房:“哦,可以。”
卧室被收拾出來給江墨睡,周瞭在躺椅上鋪了毯子,準備在這裏将就一晚,江墨扒着門邊,洗漱後她的臉頰還沾着水珠。周瞭偏頭看看她:“怎麽了?”
江墨在浣城混的時候,是能掄起瓶子跟男人打架的女生,但唯獨面對周瞭,卻無論如何都潑辣不起來,她唯唯諾諾地上前一步,手指還是摳着門框:“你剛剛跟我說的,不是我不在意,看你平安出現在我面前了,其實我最關心的還是……”她咬了咬下唇“周瞭你還沒回答我,我還是你女朋友嗎?”
周瞭手裏握着的被子覆在躺椅上,還是過大了,要沉沉墜下去,他想起這是跟小望一起套好的棉被。
“對不起。”
江墨沒想到自己瞬間就哭了出來,支撐她離開浣城,毫無希望地尋找周瞭的動力,不過就是周瞭從沒對她如此認真地說出過這三個字,雖然他也未曾對她說出另外三個字。
周瞭立時慌了,忙走過去想要安慰對方,手擡了擡,又不知道該放哪。
江墨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斷斷續續地說:“為什麽呢?那為什麽當初要答應我呢?”
“我的錯,我那時候沒想明白,我以為我可以……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結果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
“……對不起。”
“一點點都沒有?”
“……”
“周瞭你這個王八犢子!”她大嚎了一聲,最後還是撲到了對方的懷裏,把青年的胳膊擡起來繞到自己身上,強行讓對方抱着自己狠狠哭了一頓。
她想,哭過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