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安]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哥哥還在自己懷裏,這大概是喜歡上哥哥以後,最令人高興的一件事了。周望想。
他在枕頭上挪了挪位置,好跟周瞭平視,然後仔仔細細地看對方的臉,可惜沒一會兒,周瞭就動了動眼珠醒過來了。
兩個人都一時有些尴尬,見鬼,尴尬這種情緒竟然會出現在他們中間,周瞭掩飾似的擡手揉了揉臉:“起床吧。”
然後就是在靜默中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間的時候肩膀擠着肩膀,兩人又都慌忙往後退,周瞭踩到周望的腳背,兩人都赤着腳,皮膚相貼的觸感讓他一激靈,險些站不穩。
周望擡手扶住他,沒忍住,湊過去在他嘴角輕啄了一下。
于是這個早晨就一直籠罩在某種讓人不敢擡頭的莫名的柔軟氣氛中,沒有碗,煮熟一鍋面條兩雙筷子在裏頭挑,還要時刻注意着別碰到一起,湯面上漂了最後一根青菜,總也沒人夾走。
“快吃,吃完我洗鍋。”周瞭擺了筷子,周望擡眼看看他,這才把青菜夾走,然後端起鍋呼嚕嚕喝了幾口湯。
這時候時間尚早,窗外蒙蒙亮,周瞭快速收拾好,不敢多呆一秒似的,就急吼吼地出了門,周望在門邊站了一會兒,稍微有些失落,結果門鎖傳來磕磕噠噠的響聲,門外的人似乎還不熟悉轉動鑰匙的方向,擰了幾圈才打開門。
周瞭的臉從門後探過來,不自在地拉了拉圍巾:“你別出門,一小時、不,半小時給我發條短信,莫逸說電視費交過了,你在家裏看看新聞,我出去打聽,晚上帶報紙回來。”
“好的!”周望高興道:“你路上小心。”
“嗯,拜拜。”
門剛合上,周望就在原地蹦了三跳,立刻找出手機來,手指如飛地打好一條短信發出去:
“面條很好吃,哥哥要早點回來^ ^”
他真慶幸被陶陶纏的那段時間,至少還學會了顏文字。
周瞭面紅耳赤地揣着手機趕到了新公司,比對了一下莫逸發來的名字,确定沒錯後就進去了。莫逸只租了寫字樓的兩間辦公室,打通了并作一間,辦公桌都不是統一款式的,全公司上下就五個人,組籃球隊都差候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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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莫逸其他三個人都是戴美瞳或者木框眼鏡的年輕姑娘,整個早上就都在鬧哄哄地商量下班去哪聚餐,沒聊多久就能互相分享前男友的尺寸了。
周瞭每隔半小時手機準時響一次,很快就被注意到,被調侃是不是處于熱戀期,他只好紅着臉把手機調成靜音,又擔心錯過短信,就不住地瞟手機有沒有亮提示燈。
“周瞭,門外那帥哥是你朋友嗎?”
隔壁桌的小溫湊過來壓低聲音問他,他正瞄手機,被吓得一聳肩。
“心虛什麽嘛,也沒看你回人短信,男人可不能這麽悶騷。”小溫拍怕他肩膀,表示體諒,扭頭立刻接話題:“诶帥哥進來了,真的是來找你的。”
周瞭擡起頭,看清面前的人後連忙推開椅子站起來。
“沂源哥……你怎麽會?”兩人來到走廊上,段沂源風塵仆仆,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裏,頭發少見的有些淩亂,用布滿血絲的眼睛疲憊地看着他。
“這話我要問你,出了事為什麽不和我說?突然就失蹤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
周瞭被堵得啞口無言,都想不起來問他為什麽會找到這來。
段沂源瞪了他半晌,看他答不上來,只好緩和了神色,伸手捏了捏周瞭的肩膀:“我去Y市出差,就說順便去看看你,結果被告知你已經辭職了,你知道,我本來打算在Y市開事務所的,所以人脈廣,打幾個電話就大概知道了你的事情,你就算要帶你弟弟跑路,至少也應該和我說,你是根本沒想起我來還是不願意信任我?”
他說話間音量不由自主地提高,幾乎稱得上斥責了,周瞭更加沒留心思去想,就算人脈廣,為什麽能查到他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職員,他并不是突然辭職,已經為此準備了幾天,更沒有違約,不會涉及到法律相關,而段沂源的人脈除了法律界,應該并不會神通廣大到這樣細微的地步。
“對不起,因為走的實在太匆忙了,這次的事情也太嚴重,我不想把別人牽扯進來……”
“別人?我是別人嗎?!周瞭你平時挺聰明挺明白的,這時候怎麽這麽沖動?你知不知道你弟弟這次是鬧出了什麽事兒來?是殺人,而且畏罪潛逃,要是被抓住,你就是包庇罪!”
周瞭低着頭,捏緊了手心:“我知道,不……應該說我根本沒法管那些了,我不能讓小望進監獄,就算他真的十惡不赦,他也是我弟弟,何況、何況他不是有意的。”
“……你跟我說這些也沒用,跟法官說,更加沒用。”
周瞭仍舊低着頭,手越捏越緊,段沂源看他手背都泛白了,心疼地伸手掰開他的掌心:“周瞭,我在呢,我不怪你帶你弟弟跑了,我就怪你沒跟我商量,我在呢,你忘了我是D省最好的律師,別擔心,我會幫你的。”
“謝謝,我……真不知道該說什麽。”周瞭揉揉眼睛,擡起頭看段沂源:“總是這樣,從一開始就在給你添麻煩,就算你是律師,也不應該為了我們的事……這太危險了。”
“沒有什麽是危險的。”段沂源覺得胸腔內一股久違的暖流湧動起來,這麽多年了,他終于又看到了那個在他面前流露出脆弱模樣的周瞭,他終于又成了這個人唯一的依靠。
“為了你,你只要知道,周瞭,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他看着青年的眼睛,用難忍的衷情的目光。
周瞭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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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望開着電視,浣城的本地頻道只是播報些不痛不癢的新聞。他蹲在沙發上,已經給哥哥發了一堆短信,早沒遵守半小時一條的約定。雖然周瞭只回了寥寥幾句,但是他仍舊單方面話唠得很開心。
他今年19歲,沒有談過戀愛,身邊交往的朋友都是整天抱着樂器玩搖滾,跟女歌迷打炮不正經處對象的,他自然沒有觀摩對象。手機已經用了三年,短信箱貧乏,大多是運營商的通知短信,卻在短短半天裏多出了二十幾個對話框,句末總會出現些笨拙的表情符號。
直到機器都被他捂得滾燙,他才恍恍然意識到,這大概就是戀愛的感覺吧。
屋子裏有只鐘面裏頭都蒙了灰的挂鐘,莫逸說看那模樣很特別,就沒舍得扔,周瞭調了時間,竟然也能好好走起來。
這時候挂鐘噠噠敲了幾下,已經下午六點了,他才想着哥哥應該下班了,門就被從外面打開來。
“要換鞋嗎?”
“都是地板磚,不用了。”
周望站起身,看到段沂源跟在哥哥身後走進來,對方接觸到他冷凝的目光,反而露出嘲諷的笑來:“你倒是挺舒心,還把自己當闖了禍可以躲哥哥身後的小孩子嗎?”
“沂源哥,別這麽說……”周瞭放下些順路買的蔬菜,招呼周望:“你來把雞蛋放冰箱。”
周望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段沂源來家裏,哥哥挽手袖給他做飯,這王八蛋是怎麽找來的?不消多想,也知道他這趟又要有些什麽動作。
他走過去接周瞭遞給他的東西,瞥了瞥男人:“段沂源,把自己當救世主還當上瘾了?”
段沂源剛要開口,周瞭卻聲線低沉地說:“小望,道歉。”
“什麽?”
周瞭手一松,雞蛋落在地上,袋子裏碎成一灘污糟的粘液,他手背的青筋都鼓起來:“你太不懂事了,你還沒意識到事情有多嚴重嗎?”
“哥,不是……”
“沂源哥會幫我們,他是恩人,所以,道歉!”
周望盯着腳邊那袋碎掉的雞蛋,想起前一晚哥哥在他懷裏嗚嗚哭的聲音,咬了咬牙:“對不起。”
“我不會接受的。”段沂源說:“你對不起的人是你哥,自己抗不下來的事就不要做,到頭來連累別人,你倒是……”
周瞭抓住段沂源的手臂:“你也別說了。”
無論小望再如何錯得徹底,他也舍不得罵他,更枉論別人。
段沂源止了話音,臉上倒也沒有被噎的神色,只是擡手按周瞭的肩膀:“走吧,先把飯做了。”自然得好像他才是這裏的主人。
周望覺得憋屈極了,像一頭被侵犯領地的獅子,卻無力還擊。
段沂源跟着周瞭進了廚房,他心裏十分舒坦,周望默默蹲下‘身收拾狼藉的模樣太解氣。他一邊挽起袖子,一邊說:“待會兒我得跟你弟弟談談,我需要知道事發當天的所有細節,你勸勸他,至少這次配合我。”
“嗯。”周瞭點點頭,
“我明天就去X市,你放心,我會盡力的,你們暫時維持現狀,有情況我會通知你,如果那邊的警方鎖定了你弟弟,我建議還是自首積極配合比較好,畢竟不是故意殺人。”
周瞭:“嗯。”
段沂源猶豫了一下,伸手握了青年正要切菜的手:“周瞭,我沒有想過要趁火打劫,我只是想趁此機會,讓你明白我的心意……好吧,或許的确有私心在裏頭,但我希望你不要有芥蒂,感情的事無論結局如何,我最想要的還是你的依靠。”
周瞭輕輕掙脫了,再次“嗯”了一聲。
段沂源看着他,燈光下周瞭的頸側能看到一枚不甚清晰的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