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愛情如鏡花水月,唯有利……
童婉芝又笑了。
“畢竟叫了我這麽多年的‘媽’呢,我當然也希望他能安份一點,平安一生。”
高跟鞋轉向門口的方向,鞋跟踏在地板上。
噠,噠,噠。
每一下都像敲在心上。
有人在叫:“血壓掉下去了。”
盛時聽不明白,高跟鞋的聲音一點點遠離,忽然眼前的場景換了。
仍然是晚上,可是卻不再有那種陰森的恐怖感。
是在校園裏,有個女孩子坐在他身邊,一只手薅着地上的草。
“我沒有朋友。”
她低着頭委屈的時候,很像一只小棄狗。
盛時沉默了一會兒,笑着拉起她的手。
“現在,我是你朋友了。走,我帶你去見世面。”
盛時帶女孩去的,是他常去的那家酒吧,結果剛一進去,就碰到幾個一起混的小纨绔。很自然的,大家一起湊了個熱鬧。
這幫人都是玩得開的,幾杯酒一下肚,包廂裏的氣氛就不太對,男男女女摟在一起親得熱火朝天。
女孩看得聚精會神,津津有味,大眼睛眨都不眨,雙眼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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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時覺得好像,用手掌在女孩面前擋了一下,她撥開盛時的手,又是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盛時笑,幹脆仰靠到沙發上,由着她去欣賞。
聚會結束時,回去了路上,盛時問:“看過瘾了?”
女孩眨了眨眼睛,點頭,又搖頭。
盛時不明白她到底看過瘾沒有,反正他能感覺得出,她是沒有一丁點的害羞,反而很像是好奇。
“過門禁時間了。”盛時好心提醒。
女孩“咦”了一下。
“過了嗎?”
“嗯。”
“那我回不去了。”
但是也沒見你多擔心,盛時暗想。他有意的提議去酒店,女孩想都沒想:“行啊。”
到了酒店,女孩呆坐在床邊,盛時要去洗澡,女孩一把拉住他。
“那個……”她眯着眼睛笑,把盛時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來,“那個,我能試一下嗎?”
盛時也笑:“試什麽?”
她抿了下嘴唇,雙眼笑成小月牙。
“親親啊,你可以讓我試試嗎?”
盛時拒絕了。
“我說過,不是什麽都可以亂試。”
她癟了癟嘴,伸出一根手指,讨好地沖着他笑:“就一下。”
她喝了酒,不多,但很顯然超出了她的酒量。整個人暈乎乎的,看人時總帶着研究的勁兒。
盛時沉默,看着她期待的眼神,點了點頭。
他一動不動地坐着,她慢慢地将嘴唇貼上來。只一下,馬上分開。
“咦?”
分得太快,盛時都還沒感覺到什麽。
“咦什麽?”
她摸了摸嘴唇,一臉疑惑。幾秒後,她又将嘴唇貼上來。
“咦,怎麽黏不住?”
盛時:“黏不住?”
她摸了摸她的嘴唇,又摸盛時的,皺着小眉頭,不解的:“不黏。可是他們一直黏在一起啊。”
盛時默默的呼了口氣,鼓勵她。
“那你再試試?”
她又試了。變換了一個角度,将自己的嘴唇貼到盛時唇上。
這一次,在她想要離開時,盛時摁住了她的後腦勺,結結實實給她上了一課,讓她明白,他們的嘴唇也可以黏在一起,而且,接吻并不止是嘴唇的觸碰。
“怎麽樣,黏住了嗎?”盛時的大拇指揉着女孩的唇瓣。她被親得小臉通紅,唇瓣微微腫着,雙眼亮得如星星跌入其間。
“舌頭疼,不過……”她好像很開心,“盛時,我好喜歡親親啊。”
盛時微微笑:“不能随便什麽人都親。”
她猛點頭,小聲哼哼,似非常滿足。
盛時建議她:“要不要再試一次?”
女孩很開心的笑,再次将嘴唇貼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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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是手術結束了。
盛時有了一點點模糊的知覺,感覺是被人推了出來。他聽到有人在說:“盛先生盛太太你們放心,手術很成功。真是太幸運,刀尖都已經碰到了心髒,還好沒真傷到。小盛先生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
盛時安下心來。
他不會死,沅沅就不會有事了。
他身體動不了,眼睛也睜不開,旁邊圍了很多人,有一點吵。莫名的,他覺得江沅也在這裏。
她肯定是站在最邊緣的位置,一個人孤零零的,應該還呆呆傻傻的。
盛時被推進了病房,開始時有很多人,然後童婉芝交待了幾句,大家都退了出去。
盛時這時是真的累了,很快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朦胧中感覺病床邊站了一個人。
他睜不開眼睛,只聽到那人微弱的呼吸聲。
很久後,他聽到江沅很輕很輕的聲音,帶着哭腔。
“盛時,你不會死了,對嗎?”
她只說了這麽一句,然後又安靜下來,隔了一會兒,有很輕的腳步聲響,她走了。
江沅出病房時,看都沒看旁邊的護士一眼。倒是那位護士覺得今晚這事有點詭異。聽說是這個女人傷的小盛先生,小盛先生不怕她來病房看他已經奇怪,更奇怪的是,盛先生盛太太也沒阻止,甚至都沒有報警。
看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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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已經駛離醫院,盛長勝看着童婉芝:“怎麽看?”
“是真的。”童婉芝還穿着剛才宴會上的晚禮服,坐姿端正,耳垂上的耳釘被外面的燈光折射出一種冰冷的光,一如她的臉色,“普通人不可能把控得這麽精準,就算是讓我下手,也很難。所以,的确是你兒子命大。”
盛長勝靠回座椅上,重重籲了一口氣:“天意。”
童婉芝目視着前方,嘴角漾起一抹笑:“你這是惋惜還是慶幸?”
盛長勝十分坦誠:“都有。”
人性就是如此複雜,想他死,真要下手,又會猶豫,所以一直拖到現在。假如真意外死在江沅的手上,倒也算是天意,結果天意是盛時命不該絕。
所以他把江沅留在醫院,給她創造機會。相信婉芝也看出來了。
默了默,盛長勝問:“所以,這不是演戲。江沅是真的想讓他死。那……他說的是真的?”
童婉芝偏了下頭:“什麽是真的?”
盛長勝:“他說他昨晚強/奸了江沅。這樣看,江沅想讓他死,倒也合情合理。就是……他到底有什麽軟肋?”
“反正媛媛肯定不是。”童婉芝冷笑,“媛媛就是個自以為是的蠢貨,以為她那就小心機小伎倆就能糊弄過你兒子,其實根本是被你兒子耍得團團轉。”
盛長勝點頭。
“他對媛媛的喜歡的确來得有點突然。我也覺得蹊跷。這幾年表現得也的确深情,可是……他要真喜歡,怎麽放任媛媛留在其他男人身邊,明明媛媛對他很有好感。”
童婉芝冷笑:“所以他的目的是什麽?”
盛長勝沉思着:“當時我們……好像正在安排給他相親?他是想逃避相親?”
童婉芝微閉着眼睛養神:“有可能,也有可能,媛媛是我姐姐的女兒。不過上次媛媛落水,倒真差點兒把我騙過去了,要不是他不肯碰那個姓夏的……所以我才猜他愛着江沅,現在看起來……可能他的确只是喜歡江沅的身體。”
短暫的沉默。
兩人都因為沒能摸清盛時的喜好而略微不快。
童婉芝:“對了,有件事。今天有個叫孫柔的女人來找過我。”
盛長勝的眼皮一跳,一時之間不敢看童婉芝。
童婉芝睜開眼睛,嘴角噙着一抹冷笑。
“她說她懷孕了,孩子的爸爸是盛長勝。長勝,恭喜你啊,又要做爸爸了。”
盛長勝十分狼狽,急急的:“婉芝,你聽我……”
童婉芝擡起一只手,腕間的手鏈上的鑽石碎
碎地映着外面的光,好似有水在流動。
“我很累,不想聽虛僞的廢話。”她輕嘆氣,嘆息聲裏蘊含着無限疲憊,“從你說‘有異心的兒子,不如聽話的狗’,必要時可以鏟除掉盛時起,我就已經預料到會有這麽一天了。我老了……”她輕搖頭,“我年輕時,也沒辦法幫你生個一男半女。你爸爸說的對,我心術不正……”
盛長勝壯起膽子握住童婉芝一只手。手很涼,寒意徹骨。
“不是,是我害了你,婉芝。都是為了我。”
童婉芝不為所動,複又閉上眼睛。
“你就是這樣回報我的嗎?很早以前,是你受不了苦。”
盛長勝咬了下牙:“我是不甘心。”
童婉芝也不反駁他,只是靠在椅背上。
即使她已經不愛笑,仍然沒辦法阻止皺紋爬上眼角,爬上額頭,爬上唇邊。
“都沒關系,你想要的,我總會幫你拿到;你煩惱的,我也會幫你解除。長勝,今天我見到她,一時間竟覺得見到了故人。”她幽幽地嘆氣,“快三十年了,你倒開始懷念起這張臉了是嗎?”
盛長勝緊緊攥着童婉芝的手。
“我沒有,我的心裏,永遠都只有你一個。”
童婉芝的嘴角彎了一下,一個沒成形的笑容。
“愛情如鏡花水月,唯有利益才是永恒的。長勝,希望你能一直牢記,我們的手都不幹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終于睜開眼,偏了下頭,看了盛長勝一眼。
那一眼,冷若冰霜。
“不要犯蠢。”
她本來就年長幾歲,脫離年輕時的迷戀,後來這些年,他很依賴她。在外面,他是叱咤風雲的盛總,在她面前,他好像永遠都是那個喜歡問她意見的年輕人。
“我會處理。”盛長勝面露狠色,“去母留子。”
童婉芝怔了怔,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算了,換一個吧。這個太蠢了,換個聰明的。我也……不想看到這張臉。”
汽車很平穩地向前行駛着,身邊人的呼吸很淺,好像怕驚擾到她。
童婉芝右手捏着左手指間的結婚戒指,指尖被上面的鑽石硌得又酸又涼。
一晃已經這麽多年了。
那個女人,那個叫孫柔的女人,那張臉。
但凡盛長勝有一點點顧忌……他是真的以為她不會翻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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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時死不了,接下來就是她的地獄。可是江沅已經沒有勇氣再去殺他第二次。
不過,她也不打算就範。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想通這一點,江沅很平靜地回到病房,打了點滴,然後沉沉睡了過去。
再醒來天已經大亮,身邊的護士在她幫換床頭的鮮花,見到江沅睜開眼睛,沖着她笑了笑。
“小盛先生也醒過一次。他有交待過,你吃完早餐可以去找他,他有話同你說。”
江沅無聲的笑:“好。”
該來的,始終會來的。
盛時的确醒着,但明顯不如她狀态好。他的手上打着點滴,身上連着各種亂七八糟的儀器,因為失血過多,臉色很蒼白,嘴唇也失去血色,幹得起了皮,失去了平時的那種潇灑勁兒。
江沅在床邊站定,一臉平靜的看着盛時。
“我來了,你說吧。”
盛時嘴唇動了動,擠了一句:“坐下說。”
江沅坦然地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盛時無聲地盯着她看了好大一會兒,很費勁的笑了。
“看樣子,是好了。沅沅……”他喘了幾口氣,“我暫時,還不能,說很多話。只說,最重要的,你聽,完了,先安心,回去,過幾天,再來,我給你,詳細解釋。”
江沅不置可否,只安靜坐着。看得出盛時說話的确很費力。
盛時:“照片是……假的。我沒拍……網上,随便找的。”
江沅終于和他對視了一眼。
她當然不信,并且把這種懷疑明明傳達給盛時。
“真的,沒拍。我的手機,你可以,随便,拿去檢測。”
江沅覺得她不能信他,盛時太喜歡出爾反爾了。可是,當時那張相片她的确沒看清楚。盛時晃得太快了,她只能看到是個沒穿衣服的女人。盛時說是她,她當然不會懷疑。
江沅呆了呆,輕聲問:“你……為什麽?你強迫我,總是真的吧。”
盛時很費力的笑,這一笑,竟被江沅品出一種溫柔的味道。
錯覺。
“原因,後面解釋。我……沅沅,那不算,強迫。我都,沒舍得,讓你,難受一點點。”
江沅更難受了。
真正意義上的強迫,她可以直接恨盛時,也可以報警,可是……她不得不承認,盛時一直在哄着她,完全以她的感受為主,所以江沅才會那麽恨自己。
被強迫還有反應,簡直不知羞恥。
盛時的眼睛微微閉上,剛才那番話好像費盡了他的力氣。
江沅沒有打擾他,趁機悄悄離開。
她不應該相信盛時,可是江沅感覺自己已經相信他了。
後面幾天,江沅發現,的确沒有她的不雅照流出來,盛時受傷的消息也一直被保密,同樣也沒有警察來找她的麻煩。江沅的心漸漸安定下來。為感激盛時放過她一馬,她特地親自熬了一鍋雞湯去看望。
進了病房,才發現盛時很是身殘志堅,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也不影響他把漂亮的小護士撩得咯咯笑。
美人笑,盛時也笑,一轉頭見到江沅,他卻只看到她手中的保溫桶。
“正好,我有點餓了。”
江沅忽然間有點想在湯裏加一把老鼠.藥。
她将保溫桶放在床頭櫃上。
盛時半靠在床頭,好像幾天沒吃過飯似的,雙眼放光。
“什麽東西?”
“雞湯。”
“叫的外賣?”他眼裏的光弱了一些。
“我自己熬的。”江沅實話實說,“可能不好喝,本來打算拿去喂豬的。”
盛時眼裏的光又回來了:“不用舍近求遠,這裏正好有一頭。”
江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