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有異心的兒子,還不如……
“沅沅?”盛時到現在,好像都不敢相信江沅要殺他。
江沅呆了幾秒,像觸了電一般,忽地松開手,整個人往沙發下一滑,跌在地板上。
她嘴角仍然帶着笑,眼淚大顆大顆往外滾。
“你說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可是,你對我,一點情都沒有。盛時,你不喜歡我,沒關系,是我搞錯了,你不救我,我也不怪你,你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逼我……”
盛時一手捂住胸口,身體前傾,另一只手做了個撈江沅的動作。
“沅沅……沅沅……”
血順着他的指縫滴到地上,江沅尖叫一聲,躲開盛時的手。
“不要碰我!”她拼命地往後挪,臉上也不知是怨恨還是害怕,“你別碰我!你死……死了,我給你……抵命。”
盛時跪到地板上,身體盡力前傾,終于攬住江沅的肩。
江沅全身抖得咬不住牙關。
“為什麽……要逼我……不喜歡……就可以……随意糟踐嗎?”
“沅沅,”盛時壓下她的掙紮,把江沅攬到懷中,胡亂的親着她的鬓角,“沅沅,不怕,我不會死的,你也不會。江沅……沅沅……相片是假的,是我從網上找的……我故意晃那麽快,就是不想你看清楚……我也沒想強迫你……你感覺不……不出來嗎……我是在……讨好你……沅沅……我愛你。”
江沅的掙紮消失了,身體軟軟的倚在他身上。
昨晚四點多才睡着,五點多被盛時弄醒,沒有休息,沒有吃東西,情緒上的大開大合,江沅終于支撐不住。
她暈了過去。
盛時癱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發,小心的讓江沅靠在自己肩上,他先給自己叫了救護車。不想驚動太多人,他選得是盛家的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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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喘了幾口氣,他又給章遲早打了個電話。
章遲早這個時候還在局裏加班,何偉手上的東西一直找不到,又出了起花季少女失蹤案,整個局裏的人一個頭兩個大,大部分人都在上火,整個刑偵大隊快燒成了火焰山。
“章警官,我讓江沅捅了一刀,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
盛時一開口就吓死個人,聯系了下他平時的為人作風,章遲早直接下了判斷。
“就扯吧你,又拿我開涮呢。”
“真的。”盛時重重喘了一口氣。
章遲早心裏咯噔了一下:“盛時?叫救護車沒有?”
“叫了。章警官,”聽筒裏,盛時的呼吸聲很重,“我要是死了,我不管你用什麽方法,你想辦法,保住江沅。”
章遲早理解不了盛時這種變态的愛情。作為一名警察,他也不能亵渎自己身上的警徽。
“我不能一口答應你,但是我可以答應你,在法律允許內,盡量幫助她。最好勸她馬上來自首。”
“她去不了。”盛時氣喘得越來越急促,聲音卻越來越微弱。
“你想辦法,章哥。我立了遺囑……我的大部分財産……都是留給……沅沅的,現在不知道……她能不能拿得到。”
都這樣了,還廢什麽話啊。
章遲早急了:“盛時,你現在少說話,保持體力,千萬別睡過去。”
“章哥,我遺囑裏,也給你留了一點。沅沅要是拿不到,你的那部分,你分一點……給她。你幫我……照顧照顧她……她沒有親人了……”他閉了下眼睛,輕輕加了一句,“別讓她知道,是我安排的。”
這什麽狗屁倒竈感天動地的愛情,以為演電影呢?
章遲早完全忘了他那一份遺産:“盛時?盛時!你他媽的要說自己說,要照顧自己照顧,我沒功夫理她,聽到沒有?我又不愛她。你再這麽唧唧歪歪挂掉了,以後你就只能眼睜睜看着江沅被別人睡,給別人生孩子。你不是說想和她結婚,和她生孩子嗎?盛時……盛時……別吓你哥啊。”
章遲早一個大好中青年,都快急哭了。
這時,聽筒裏傳來一道微弱的聲音。
“禍害……遺千年……活着呢。”
章遲早:“操!”
他遲早得被盛時玩死!救護車他媽的來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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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牆是白的,被子也是白的,她的身上穿的,是醫院那種藍白條紋病號服。
是醫院。
燈光很刺眼,有個年輕的護士剛剛把針頭刺進她手背的血管裏。
江沅腦中有幾秒的混沌,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在這裏。電光火石間,她想到盛時被染紅了大半的白襯衣。
“盛時呢?”
“盛先生還在搶救中……嗳,你不能起來,你還在打點滴……”
江沅已經拽掉手上的針頭,不覺得疼,也看不見手背上冒出來的血。她沖了出去,胡亂的往一個方向跑,跑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暈頭轉向的,口中一直嘀咕。
“手術室在哪……手術室在哪邊……”
那位護士追了過來,溫聲安慰她。
“你別跑啊,我帶你過去。”
剛才進院時,盛時還有一絲意識,曾經艱難的交待過,如果這位江小姐醒了,不要讓她亂跑。假如她要找他,就帶她去手術室那邊,出了手術室,她要是想去病房看他,也讓她去。
護士聽人八卦,盛時很大可能就是這位江小姐傷的,不讓她跑掉很正常,可是還讓她去手術室外,尤其是去病房看他……
小盛先生就不怕再被捅一刀嗎?
江沅安靜下來,乖乖的跟着護士往前走。走廊裏的燈光刺得人眼睛疼。
她腦子裏很亂,不知道到底想不想盛時死。
盛時死了,她肯定要跟着下地獄;盛時沒死,她這輩子大概都要活在地獄裏。
好像也沒差別。
手術室外,竟然沒有人,連盛時的爸媽都不在。
江沅一個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身體一陣陣發冷。
不多時,走廊裏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對中年男女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一大幫人。
是盛時的父母,兩人穿得很正式,好像是從什麽社交場合直接趕過來的。
看到江沅時,兩人并沒有多餘的表情,只匆匆掃過,就盯着手術室的門。
有一位醫生在講解現在的情況,盛長勝表情冷漠,童婉芝偶爾會問上一兩句。她自己就是醫生,很清楚情況的嚴重性。
江沅這會兒反倒冷靜下來。她猜想盛時爸媽應該很快就會報警。
是蓄意傷害,還是,殺人未遂?
随便吧,反正傅衍行肯定會想辦法救她。救不了也沒什麽,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手術室的門仍然緊閉着,江沅獨自坐在椅子裏,和門口那群人格格不入。
好漫長,好像一輩子都要過去了。
大腦放空中,江沅想到和盛時的初遇。
第一次嘗試去酒吧,被人糾纏,江沅其實并不怕,只是煩,覺得那人像張狗皮膏藥,沒完沒了的,她卻不知道該怎麽打發這個人。
然後,盛時幫她解了圍。
或許真的是孽緣,盛時當時的表現其實也挺像個登徒子的,可是江沅并沒有煩他。盛時是跟朋友一起去的,邀請她一起,江沅拒絕,盛時趁機要微信。
江沅看着盛時的笑,鬼使神差的加了他為好友。
她喜歡盛時的笑,很好看。
沒過兩天,江沅收到盛時的微信:我在你們學校打球,有空過來嗎?
江沅微信裏的好友寥寥可數,盛時的信息是最上面一條。
她沒有答應,可是偷偷去了球場。
盛時和幾個人在打籃球,穿得是一套黑色的運動服,在球場上揮灑汗水的樣子,看起來十分陽光,很像學校裏的學生。
中間喝水休息時,江沅看到盛時拿了手機在手,沒一會兒,她就收到他的微信,問她:偷看是不是更有意思?
江沅笑,回了個“是”,轉身跑了。
第三次,其實也就是第二天,江沅随便找了個人少的教室上自習,多年的習慣,她一但專注起來,很容易入迷忘了時間。最後離開時,教室裏只有她一個人。
在收拾書本時,她收到盛時的微信。
盛時:果然偷看更有意思。
她莫名其妙,這時又收到第二條。
盛時:回頭。
江沅回頭,看着站在後門的盛時。
當天他穿着白色的長袖T恤,淺藍色牛仔褲,校園裏最常見到的男生裝扮。
不知道他怎麽溜進來的,什麽時候溜進來的。
他的笑,真好看,也好溫柔。
江沅不怕盛時,也不煩他,盛時說一起吃東西,她想了一下,還沒到門禁時間,就抱着書跟着他一起走了。
原來以為就在學校外面吃的,沒想到卻上了盛時的車。
盛時自己開車,江沅坐在副駕駛上。
盛時問:“你不怕我?”
江沅不解:“我為什麽要怕你?”
盛時反倒被她問住了,笑道:“孤男寡女,又是晚上,你不怕我……”
江沅好奇:“怕你什麽?”
盛時又呆了一下,隔了幾秒,笑道:“你要麽是高人,要麽是傻子。”
江沅很快反駁:“我不是傻子。”
盛時這時反倒笑了,很輕松的笑。
“看來真是個傻子。”
那晚吃了什麽江沅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很好吃,她吃了很多,盛時倒是只動了幾筷子就沒再動。
回去路上,江沅短暫的睡了一會兒,到了學校時發現,快到門禁時間了。她飛快跳下車,拼命往宿舍那邊沖,到了宿舍才發現,自己的書都落盛時車上了。
她給盛時發微信,盛時很快回她:看到了,明早給你送過去。
盛時說的明早,是真的很早。江沅還睡得香甜,就被盛時叫到校門口。随着書本一起送來的,還有早餐。
江沅道了謝,拿了早餐剛要走,盛時叫住她。
“我也沒吃呢,都不分我一半嗎?上車。”
這一次是司機送他過來的,江沅一上車,司機就下去抽煙了。
那天的早餐裏有一種包子很好吃,薄皮大餡多汁,江沅一個不小心,吃得滿手滿臉的油。盛時無奈地看着她,拿了紙巾幫她擦。先是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擦,然後是嘴角。江沅一動不動,一雙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盛時擦着擦着,就笑了。
“像個小孩子一樣。”
江沅馬上反駁:“我不是小孩子。我都成年了。”
盛時:“成年了,可以抽煙喝酒逛酒吧了,對嗎?”
江沅馬上反駁:“我沒抽煙……”想到第一次見面的場景,嘟了下嘴,氣勢弱了下去,“我就是想試一下。”
盛時很認真的看着她:“不是什麽都可以亂試的,明白嗎?”
可是江沅初獲自由,真的什麽都感覺好奇,什麽都想嘗試一下。
包括親吻,包括最親密的睡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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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血過多,讓盛時意識模糊,他一直強撐着。
不能死,這一次一定不能死,要不然沅沅就有麻煩了。
他知道自己進了手術室,旁邊是忙碌的醫生和護士。他覺得累,可是不敢讓自己真的睡過去。
萬一一睡不醒,沅沅怎麽辦?
疲憊感越來越重,好像有人在說血不夠,另一個人說再去取。盛時模糊的想,快點去啊,我不能……
不能怎麽樣?
盛時的意識好像到了另一個空間。房間裏挽着白紗,放着一圈又一圈白菊和花圈,看樣子好像是靈堂。四周很暗,有腳步聲從門口那邊傳過來。盛時在找東西,爺爺送他的一對袖扣掉了一個,掉在了放着爺爺遺體的棺材下面。他半跪在地上,正彎着腰去夠,忽然聽到腳步聲,隐約還有兩人的說話聲。
是盛長勝和童婉芝。
盛時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悄悄的躲到放着棺材的桌子的帷幕下。
兩雙腳走到他的身側,一雙黑色的男士皮鞋,一雙裸色的高跟鞋。
“大師說放了這個跟屍體一起燒掉,就可确保無後顧之憂。”盛長勝的聲音。
然後,是童婉芝的冷冰冰的聲音。
“作為一個醫生,我還真不信這個。你該不會真以為還有鬼魂這種事。就算真有,能送走他一次,就能再送他一次。”
盛長勝:“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他生前一直壓制着我們,現在肯定不能讓他翻身禍害我們。”
童婉芝無所謂的:“随你吧。對了,你覺得你兒子知道了多少?”
之後,是棺蓋被用力推開的沉悶聲響,盛長勝踮起腳,應該是把什麽放到棺材裏。
“這樣行嗎?去火化時別人不會看見,”童婉芝提醒了一句,“放嘴裏吧。”
盛長勝:“好。”
緊跟着又是一陣沉悶的轟隆聲,棺材蓋被合上,兩人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猜,大概已經知道了一部分。”盛長勝說。說這話時,他有點氣喘籲籲,停了停,他又說,“再觀察觀察,必要時……”
他應該是做了一個什麽動作,因為童婉芝馬上笑着問了一句:“你舍得?你可就這麽一個兒子。”
有風吹進靈堂,盛長勝的聲音被帶出幾分缥缈。
“有異心的兒子,還不如聽話的狗。”